第449節難言之隱
顧瑾之也是母親,她很能理解德妃的心情。
特別是女兒的婚事,更讓母親患得患失。
顧瑾之答應德妃:“您放心,我親自去告訴大伯和大伯母。大伯母最會看人,到時候禮部待選的人,讓大伯母想個法子去看一眼,是不難的。”
德妃心裡微定。
而後,她又歎了口氣,“在宮裡,三公主是金枝玉葉。嫁了人,就減了份尊貴。晉王和我要是得勢,她還好。若不好了,她就是那無根的孤葉,受人欺凌,大公主就是例子。”
皇帝不喜歡大公主。
大公主的駙馬,又買通了公主府裡管事的老宮人,一同欺負大公主。
朝臣也是勢利眼,知道大公主不得寵,也懶得參奏。
有次大公主進宮告狀,卻落後於老宮人,反而被皇后譚氏說了句她驕奢,駁回了她。
從此,駙馬和公主府的老宮人,更加不把大公主放在眼裡。
皇后譚氏看準了皇帝和太后不喜歡大公主,從來也不幫大公主。
譚氏沒有兒女,她是不會替大公主考慮的。
而其他人,覺得皇后娘娘也不給大公主做主,就猜測這是皇帝和太后的意思,更加不敢在太后面前嚼舌根,把大公主的處境說給太后聽。
太后偶然問起來,也是說些好聽的,哄太后開心。
太后這幾年煩心事多,宮裡的孩子們也一個個大了起來。大公主又不得她的喜歡,能想起大公主的時候不多。
她也問過大公主,卻從未問得仔細。
旁人說句好,太后只是點點頭,不放在心上。
皇帝更是朝事繁雜,可能都忘了自己還有大公主那麽個女兒……
德妃不像皇后譚氏那麽狠心。德妃有兩個女兒,想到大公主,就不免想到自己的兩個女兒,心裡有種兔死狐悲之感。
曾經是錦衣玉食養大的公主。原本是比普通百姓家女兒尊貴幾分的。越是這樣嬌嫩,越是受不得搓揉。
聽著,大公主身體越來越不好了。
也許,她熬不過幾年。
“娘娘,當初您到宮裡,家裡人也是一千個一萬個不放心。如今。您不是過得很好?”顧瑾之安慰德妃,“三公主不是大公主。不說人各有命,且說這過日子,也是事在人為。三公主聰明又機靈,國色天香,誰敢對她不敬?我們顧氏。和張氏不同,三公主自然不能和大公主相比了……”
大公主母親的娘家張氏。三族之內全部流放。
所以,大公主的確是那無根的浮萍,沒有了太后、皇后和皇帝的疼愛,她毫無依托。
可三公主卻不同。
她有親兄弟,又有顧氏。
別說顧家現在如日中天,哪怕是將來大伯落魄了,三公主還有顧瑾之等姨母。還有疼愛三公主的皇帝,還有晉王。
德妃完全不必要將三公主和大公主比照。
“話雖如此。我的心,卻是一刻也放不下的。”德妃道。
她依舊憂心。
看得出,她對三公主分外不舍。
顧瑾之想到三公主小時候,讓宮裡人把花盤拔了,她自己坐在花盤裡裝鮮花,把皇帝逗得開心不已。
要是顧瑾之有個那麽可愛的女兒,她也和德妃心情一樣吧?
想到顧瑾之自己曾經待嫁的時候,母親也是如此忐忑。
天下母親,大概都如此。
顧瑾之不再勸德妃。
她想,這種忐忑心情,外人是無法替她緩解的。
從宮裡出來,顧瑾之先把孩子們送到母親那邊,就去了趟禧平侯府,把德妃的事,說給了大伯母聽。
大伯母有點驚訝,道:“這麽快?”
到了大伯母這個年紀,總覺得日子過得飛快。她大約仍覺得三公主只是個小娃娃,轉眼就到了她選駙馬的日子,大伯母訝然半晌。
顧瑾之點點頭,笑道:“娘娘是這樣告訴我的。太子和太后、皇后的意思,越是有事,越不能反常,否則朝臣猜疑戰事不利,京裡人心惶惶……”
大伯母點點頭。
這個道理,她是明白的。
“我明日遞牌子進宮,看看娘娘去。”大伯母笑道,然後又對顧瑾之道,“你今日怎麽進宮了?”
“是彥紹生辰。”顧瑾之道,“帶他進宮,給太后娘娘瞧瞧。”
大伯母又是一訝,道:“我竟不知道……”
然後吩咐人,去準備一份賀禮,送到王府別館去。
顧瑾之說不用:“我也不是來討禮物的。”
“這是我的心。”大伯母道,然後又嗔怪顧瑾之,“也不提前告訴一聲,足見你不曾把大伯母放在心上。”
顧瑾之隻得道歉。
從大伯母處回來,顧瑾之先到了母親那邊。
宋盼兒留他們用晚膳。
孩子們也不想走。
特別是彥穎。
顧瑾之留下來,用了晚膳。
晚膳很豐富,有顧瑾之喜歡的木樨魚,也有彥穎愛的紅燒乳鴿,還有幾樣時新的點心,是父親顧延臻從外頭帶回來的。
沒有燕山和朱仲鈞,總覺得缺少點什麽,但其樂融融,讓顧瑾之感覺前所未有的幸福。
晚膳後,煊哥兒送顧瑾之一家人過了角門。
顧瑾之留煊哥兒喝茶,煊哥兒就順勢坐了坐。
顧瑾之問他:“近來忙什麽?”
“練些拳腳功夫,應付應付場面。”煊哥兒道,“娘說,等年底王爺得閑,讓他替我某個親衛的差事。”
這件事,宋盼兒早就提過了。
朱仲鈞也答應了的。
只是煊哥兒的親事在前。皇帝又親征在後,事情就耽誤下來。
顧瑾之點點頭,道:“也該尋個差事。”然後又問他,“琇哥兒寫信回來了嗎?什麽時候到了延陵府?”
“還沒有……”煊哥兒道,“八哥這一路,定是快活極了,現在還不到延陵。”
“你也可以去啊。”顧瑾之笑道。
煊哥兒笑著搖搖頭,道:“一路奔波,我是吃不得那苦的。”
姐弟倆笑了起來。
顧瑾之始終沒有問他對婚事的看法。雖然還有一個多月,他就要娶媳婦了。
等煊哥兒走後,秋雨進來稟事,對顧瑾之道:“……禧平侯夫人和申國公夫人送了賀儀。申國公夫人還說,明日來拜訪您。”
不僅僅大伯母送了生辰禮,薑昕也送了。
顧瑾之點點頭。讓把賀儀抬進來給她瞧瞧。
她看過之後,叫人收起來。
第二天,顧瑾之早早起來,穿了件銀紅色的褙子,等著薑昕。
巳正三刻剛過,薑昕便到了。
“……今日不單單是來看你的。還有事相求。”薑昕沒說兩句話,就開門見山說道。
“什麽求不求?有話你直接說。”顧瑾之爽氣道。
“是我娘的事。”薑昕也不客氣。直接道,“她不太舒服。我每回去瞧她,她臉色都不太好。我問了她,她又不說,隻用話搪塞我。我嫂子們和姐姐也說不知道,我也猜不著真假。她說,她看了大夫的……”
“是什麽病?”顧瑾之問。
“她說是小病。如廁不方便。”薑昕道,“但我看她那模樣。哪裡是小病?我嫂子們和大姐也說,娘只是大便不宜,已經請了大夫。我不信,她們都誑我。顧瑾之,你若是沒事,跟著我去看看。”
薑昕的這個要求,有點無禮,但顧瑾之能理解她的心情。
若是自己母親生病,顧瑾之只怕更急。
但,如此貿貿然上門去給人看病,是很不妥的。
“總得尋個由頭。”顧瑾之道,“我便說,我是去給**大長公主請安的,然後再看看你母親。你要相信我的醫術,我看看面相,也能看出幾分。你不要當場說什麽,咱們出來再慢慢說話。”
“好。”薑昕很痛快答應下來。
顧瑾之就吩咐乳娘,把彥紹送到宋盼兒那邊去。
又吩咐秋雨和木葉,打理好府上的事。
安排好了,顧瑾之才和薑昕出門。
她也懶得換衣裳了。
路上,薑昕冷靜了幾分,才問顧瑾之:“你這胎,是什麽時候?”
“還有一兩個月。”顧瑾之摸了摸隆起的腹部,道,“我胞弟九月初大婚,我是想著趕了熱鬧再生,就更好了。”
薑昕笑了笑。
她盯著顧瑾之的腹部看了一會兒,突然問:“我能摸下麽?”
顧瑾之笑起來,道:“當然可以啊,不過你要輕點。她現在已經大了,要不是我摸,她會踢人的。”
薑昕隻當顧瑾之是開玩笑。
肚子裡的孩子,怎麽會分人?
她的手,輕輕蓋了上去。
隔著衣裳,其實感覺不到什麽的。可薑昕的表情,還是有片刻的怔愣。
她眼底有幾分悵然若失。
大部分的女人,都想做母親。
薑昕也不例外。
她只是不能而已。
突然,顧瑾之的肚皮一動,薑昕猛然一驚,手不由自主縮了回來。她大驚,錯亂道:“真的動了啊……”
顧瑾之笑起來,道:“早就告訴你了啊。”
薑昕的心,就被這麽一動,徹底挑撥了。
她心湖的漣漪,越來越大,掀起了巨浪,再也停不下來。
她久久沉默,直到到了元平侯府。
她的心思很明顯,外人一看就知道。
顧瑾之輕輕握住了她的手。
薑昕回神,笑了笑,先下了馬車。
顧瑾之和薑昕,先去給**公主請安。
薑夫人聽說顧瑾之來了,心裡有幾分狐惑,然後就猜想,是不是薑昕攛掇顧瑾之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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