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七章：惡魔與信徒（下）

  村子十裡之外的的山坡上，一百余人釘子一樣在山坡上一動不動。金甲戰士中最強不過白銀劍聖，看不到十裡之外的事情。

  就連十二個裁決者，都看不到那麽遠，只有大裁判長，舉著手中的神煉師之眼，耐心的觀察著。惡魔在引誘自己出手，該不該動手呢？

  不動手的話，惡魔肯定不介意殺死牧師和信徒。手下雖然看不到現在發生了什麽，可是經過村莊的話，大家都會明白。

  自己見死不救，這些人絕對不會有任何的意見，只是那惡魔肯定不會隻做這一次，再過百裡，就有個小鎮，那小鎮內就有教堂。[

  如果惡魔屠殺教堂中的神術師呢？

  再過三百余裡，就有一個小城，六百裡外，已經有裁判所的駐地了。是現在就動手，還是等一等？

  奈麗絲看著那直視自己的信徒，這樣卑微的存在，因為有了信仰，而有了和自己面對的勇氣。這究竟是好還是不好？

  “教廷發動戰爭，讓迦樓蘭和秦因陷入戰火，這就是神的憤怒，對嗎？”

  “不錯，肮髒的褻瀆者，是不配生活在梅爾斯大陸上的！”

  “你這樣對我說話，不怕死？”奈麗絲的語氣並不陰森，她忽然明白了魔法師的心情。好好的人，因為信了什麽神，就變得如此的愚昧。一切都是神說的，神說的，就是真理，你不需要去學習，不需要去研究探索。

  這樣的人活著，還有什麽意義？

  “死？你能殺死我嗎？”那信徒的臉上是譏諷的笑容，道：“死亡只是開始，我將在天國中獲得永生。”

  “永生！哈哈，就連神靈也無法永生，這種謊言，也就騙你這樣的蠢貨。”奈麗絲已經沒有多少興趣和這信徒胡扯了，從薩林那裡共享的感知可以看到，山坡上的人，一點都沒有進入村子救援的意思。

  眼前的牧師和信徒，沒有什麽利用的價值的。

  那牧師突然開口道：“褻瀆者，你將永遠墜入神的煉獄，在煉獄之火中，承受永恆的煎熬！”

  奈麗絲生氣了，一個小小的神術師，級別隻相當於一個二級魔法師，竟然試圖對自己使用詛咒術？就算成功了，這牧師也會立刻死掉。

  想要詛咒自己這種級別的惡魔，付出的代價，不是他這個牧師可以承受得起的。

  而且牧師使用的是最惡毒的詛咒術，如果成功，就會把敵人的靈魂真的拖入光輝之主的煉獄，無法翻身。

  當然，就算是九級神術師，現在也難以詛咒奈麗絲。本身惡魔就是難以被詛咒的，而且奈麗絲在煉獄十二樂章之中，已經有了兩個化身。這兩個化身的力量，不斷的供給奈麗絲，其中一個是墮落煉獄的化身，另外一個是淨化煉獄的化身。

  這兩個化身，每一個都針對神靈，針對神術，具有極強大的殺傷力。九級神術師進入這兩個煉獄也要飲恨當場，一個小小的鄉村牧師，詛咒術不可能在奈麗絲身上成功。

  奈麗絲本來已經淡了的殺戮念頭被這詛咒術激起，她一把抓起那牧師，捏在手中，放到眼前，笑眯眯地道：“既然你說到了煉獄，那我就讓你看看，什麽是煉獄之火。”

  奈麗絲說著，從墮落煉獄的化身中吸取了一絲火焰，直接吐在了這個牧師的臉上，這牧師頓時被灰白『色』的火焰焚燒起來。

  灰白『色』的火焰焚燒的不是牧師的身體，而是他的靈魂。[

  那牧師頓時哀嚎起來，靈魂的疼痛是無法忍受的，更何況在墮落煉獄的火焰中，他看到了諸神的神國破碎，被人類攻入的場景。信仰瞬間崩塌，沒有支撐他靈魂的信仰，這牧師也不過是個比普通人稍強的職業者，如何能夠承受如此的痛苦。

  “至於你們，身為人類，去信仰如此弱小的一個神靈，簡直是一種恥辱。奈麗絲說著，把三個信念堅定的信徒抓在手中，塞入了墮落煉獄。”

  剩下的六個想要逃走，卻逃生無門的閑漢，本來瑟縮在牆角裡，看到惡魔開始殺人，這六個放聲哭泣，向奈麗絲跪下，哀求道：“我們不信，根本不信那個東西。”

  “饒了我，我再也不聽他……”

  “你們才是真正的渣滓。”奈麗絲的大手拍了下去，二層小樓的樓板頓時坍塌，六個偽信徒被奈麗絲一巴掌拍死，她甚至懶得理會這些人肮髒的靈魂。

  “主人，我們走吧。”奈麗絲心中有氣，卻說不出具體原因。

  薩林點頭，讓奈麗絲帶著惡魔們離開村莊，他心中也是感慨，看到惡魔和信徒的對話，讓薩林明白，人類的確是曾經無比光榮，可是那只是從前。

  如今，人類脆弱肮髒的一面展現在他的眼中，還有那可憐的愚蠢。

  並非人類天『性』如此，這些，只是人類靈魂中的一部分。當榮耀消逝，卑賤自然誕生。但是薩林並不失望，總有人類是不肯屈服，不肯墮落的。

  比如大多數的魔法師，哪怕梅爾斯大陸的力量已經衰弱到了極點，魔法師都沒有背棄自身的信仰——魔法師的存在，是為了洞悉這個世界的真實。

  對於法師來說，戰鬥只是生活中極少的一部分，而大多數時間，法師都在實驗，計算，學習，創造。

  坍塌的小樓已經是村子的盡頭，薩林跟隨惡魔大隊走出村子，回頭看看，山坡上的隊伍終於動了，用和自己這個隊伍相同的速度，跟了上來。

  薩林指著那坍塌的小樓，對身邊的人道：“大家看到了沒有？即使泰坦淪陷經年，這教廷想要傳道，也是十分困難的。這麽一個小村莊，還是大多數的人不肯相信他們的謊言。”

  薩林這話，其實是對自己說的，而且他的心中，現在對自然神教的傳教方式和內容，已經有了一個隱約的輪廓。

  再也不會有什麽諸神創造世界的謊言了，每個人都能有機會變成神靈。

  兩百個惡魔從大路上離去，村子裡的農戶，漸漸的圍攏上來，這些村民正不知道如何處理這裡的事情，從村子的另外一側，一百多金甲騎士衝了進來。

  這些金甲騎士手中都是四米多長的騎槍，來到村口，騎士們散開，其中的一半衝入田野，另外一半直奔倒塌了的白『色』小樓。

  村民們看到金甲騎士，沒等反應過來，金甲騎士已經展開了殺戮。

  “褻瀆神靈的人，都要死！”

  大裁判長冷冷的下達了屠殺的命令，沒有給出任何解釋。這些村民中很多人目睹了惡魔殺死牧師，也聽到了惡魔和牧師的對話，這對教廷的統治是不利的。

  這村子的規模並不小，金甲騎士在農田中追殺農夫，雖然遇到了一兩頭耕地魔獸的反擊，還有退役士兵用鋤頭的攻擊，也都輕松完成了大裁判長的任務。

  這樣的村落，最多有一兩個劍師而已。[

  只是農田很大，遠處的農夫有逃入山中的，裁判長面『色』冷淡，取出了一本金黃『色』的書籍，這金黃『色』的書籍封面上，是一個大大的x字。

  梅爾斯大陸上任何一種文字，都沒這種線條生硬的字母，這文字卻是另外一個位面的東西。大裁判長打開金黃『色』的書籍，十二個裁決者圍繞著大裁判長，開始念誦起了禱言。

  巨大的黑『色』x字飛起，在天空中形成了一片巨大的陰雲。x字籠罩的范圍內，一切生命都迅速枯萎。幾個飛奔的農夫，還有隱藏在自家田地洞窯內的農民，都悄無聲息的死去了。年輕的裁決者們看大裁判長收起了黃金『色』的書籍，天空放亮，這才停止了念誦禱言。

  金甲騎士一個個的歸隊，神『色』也和大裁判長一樣的漠然。對於他們來說，大裁判長的命令，只需要不折不扣的執行，而不能質疑。

  為什麽殺死農夫，這根本不重要。

  “走吧。”大裁判長感覺薩林等人的隊伍離開的距離太遠了，提起馬韁，向西追去。

  金甲騎士的隊伍迅速跟上，村莊內燃燒起了熊熊大火，一切都被焚燒成灰燼。就好像這個村莊不曾存在於這個世界上一樣。

  裁判長的隊伍離開的時間很久，廢墟中，才有一個矮小的身影爬了出來。正是和奈麗絲對話的那個孩子格格斯。

  格格斯爬出廢墟，手腳都有燙傷，可是他渾然不覺。

  村子裡的一切都被毀滅了，只剩下他還活著。他手中還抱著奈麗絲送給他的雕像，一個小小的惡魔雕像，如今只剩下了半截，下半個身軀也化為灰燼。如果不是這個雕像保護，他也會死掉的。

  “爸爸……媽媽呢？”格格斯沒有哭出來，看不到父母，他根本不敢哭泣。

  不會有人回答他，大裁判長的神術針對的就是這些村民，可是連高空中飛行的食腐魔獸都被殃及，地下的田鼠也不會幸免。

  天『色』陰沉下來，還有殘破的房屋火焰沒有熄滅，空氣滾燙，格格斯忍不住流下眼淚，一步步的向村外走去。

  天地之間，只剩下他這個孩子，手中緊緊的抓著半截雕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