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懷德回到自己的屋子,陳氏便迎了上前問:“如何了?”
他拍了拍腰間,將那隻荷包拿了出來,扔給她道:“只有二百兩。”
陳氏聽了皺眉:“這麽少?”
“這已經是極限,你是沒看到,我拿這銀子的時候娘的眼神像是我要她命一樣。要不是爹,別說二百兩,二兩都不知能不能拿到手?”田懷德一屁股坐在炕上,鬱悶地道。
人當官,他當官,他怎就當得這麽憋屈呢?要用銀子,還得伸手向爹娘要。
“你和知縣夫人去逛首飾鋪子如何了?”田懷德嘟嚷了一聲後,又問陳氏。
陳氏眼中閃過一絲陰鬱,冷道:“還能如何?明裡暗裡拐著彎想要咱孝敬,也不想想,我們這邊孝敬了多少過去,眼皮子如此淺,虧她是個知縣夫人呢,就想著謀底下人的東西。”
“要死了。”田懷德忙的捂著她的嘴,又往外看了一眼,這才說道:“你這不長腦子的,隔牆有耳這話你也不曉得?”
陳氏撇了撇嘴,臉色很是不好,卻也壓低了聲線,道:“聽夫人的意思,是想開個鋪子呢。”
田懷德皺了皺眉問:“啥鋪子,不會是想要跟你合份子吧?”
“呵,你也是想得美了,合份子?她是想讓咱們幫著把鋪子開起來,再把鋪契什麽的交給她只等坐著收銀子呐。”陳氏冷笑一聲。
都是官夫人,她為什麽就這麽窩囊,都說官高壓一層,這話還真是對的,要是自家老爺官身比知縣高一分,還用的著她向那女人巴結?得調轉過來吧。
“如今這知縣夫人也是喂不飽的了。”田懷德也是很惱火,偏偏自己的評級還在人家手上捏著,他倒是想找譚知是活動活動,無奈人家也不鳥他。
想到這,他問:“你說那譚知是為啥就遠了咱?陳小娟那丫頭好歹也喊你一聲姨,你就不能用這由頭去拜訪?”
陳氏也很苦惱,說道:“也是怪了,投的帖子總是說那丫頭身子不爽在病中,也不讓見。”
“不會是那傻子給弄殘了吧?”田懷德腦中突然閃過一絲怪異的念頭。
陳氏身子一顫,臉白了白,有些驚恐,囁嚅著道:“不會吧?”
田懷德抿著嘴,想了一會就道:“你再置些藥材送去,看能不能見?這知縣是養不熟了,咱得多謀兩條出路。小娟是你甥女,如今也是享盡榮華的,好好和她說,讓她給譚知是遞個話,總比咱們那百把千把的銀子去喂那兩白眼兒狼的好。”
“那知縣夫人那邊?”陳氏點了點頭,覷著他的臉色。
“咱們哪來的銀子開鋪子?有咱們也開了。”田懷德沒好氣地說道:“你能將四喜胡同那宅子賣了給她開鋪?”
這回輪到陳氏捂著他的嘴了,說道:“你聲音再大點,讓人知道咱得了這麽個宅子還不鬧翻天?”
田懷德有些訕訕,咳了一聲沒作聲。
那四喜胡同的宅子是個二進宅子,是一個鄉紳土豪給孝敬的,田懷德幫他用低價買了一塊八百畝良田的地。
這算是受賄了,要讓人知道,真的吃不了兜著走,更莫說家中還老多人都盯著呢,那些狼一樣的親人,知道了還不鬧著分一杯羹?
“那宅子雖然少,少說也值個四百兩的樣子,我是傻了才放出來呐。”陳氏聲音小小的,很是陰鬱。
“這也不成,那也不成,我這評級還在知縣那握著呢。”田懷德很是瀉氣好和惱火, 面色不善地道:“你也莫學娘那隻進不出的,之前人家給孝敬下來的,少說也有幾百兩,這官當下去才有的拿孝敬,要不,就回去耕田。”
“你當我不想拿出來,我不是為咱們這房著想嗎?林哥要定親,莊姐也要置辦嫁妝,哪裡不是銀子?咱少出一分,孩子們就多一分顏面,特別是莊姐,這孩子我都覺著對不住她了,就是拿了爹娘的私房,那也是該的。要不是田敏青那丫頭,莊姐都是世子的人了,用的著配個歪瓜劣棗?”陳氏提起這事就很是忿忿,總想著那袁秀才配不上自己的閨女,想到田敏青那哭哭啼啼的慘樣,又冷笑道:“不過,這也是惡有惡報,那青丫頭,如今不也成了個大笑話?”
陳氏這是典型的五十步笑一百步了,也不想想,當初要是田敏莊去給人當妾,或許今日是大笑話的,也是她了,畢竟男人無情,以色侍人,哪裡能長久?
“成了,你也少說兩句光,嫌不夠亂?”田懷德聽她提起那房人,就覺得很是心煩,要不是他們,自己還不會弄到這田地呢,誰不是在看他的笑話?
陳氏瞄了他一眼,說道:“我也是說的實話,老爺你有文才,又是官身,如今是白白受連累了。要說這拐人小妾的是二郎,與咱們啥事?憑啥就把屎盆子扣你頭上了?”
眼見田懷德的臉色越發陰沉,她又繼續慫恿:“老爺,這要是分家了,咱獨門獨戶,他們那些破事,就賴不到咱頭上了,就是底下的人有些啥孝敬上來,咱也不用上交和分出去。”
分家?田懷德一怔,隨即搖頭,說道:“你當這麽容易,當初老三分出去,也是因為命相和我相衝,爹才應了的。如今,哪有可能會分?老二也不會應。”
“那怎辦?難道咱就一直在他們屁股後邊給幫擦屁股?老實說,這氣我也忍夠受夠了,要不是怕爹知道,我早就帶著孩子搬去四喜胡同那宅子了。”陳氏一臉不爽,當個夫人還活得這麽憋屈,還比不上三房的羅氏呢?好歹人家是獨門一戶,銀子掙了也是自己收著,可她呢?
有些啥孝敬,江氏就巴不得全撈了去,還有二房的人,哪個不是心心念念的盯著,要不是她機靈,哪能掙到如今的家底?
田懷德或許心裡沒數,可她是管內務的,手頭上有多少銀子她是最清楚不過的,要是分出去,她自己一戶,該不知多舒心,哪用對著那些個乞丐似的人。
“再說吧,如今也不是說這事的時候,你準備準備禮物再和知縣夫人說些好話,我去前邊衙裡幫著處理事兒。”田懷德心煩意亂,揮了揮手就出去了。
陳氏很是不滿,卻也無可奈何,坐在炕沿上,托著下巴想,要怎樣,才能分家出去呢?
而李氏和田懷孝回到屋子,就好一陣哭鬧。
“他爹,你可要想法子啊,不然的話,二郎就要沒了,啊喲,俺可憐的兒啊。”李氏嚎聲大哭,邊哭邊罵:“老爺子也太偏心了,二郎是一條人命啊,他這會子還是念著大伯,太偏心了啊。”
“哭喪呐哭。”田懷孝很是惱怒,想到近來事事不順,也不知是犯了小人還是怎麽的,怎啥破事都衝他來呢?
“俺不管,你不把二郎給救出來,我們幾母子一起死了算了。”李氏狠狠地道。
“要死你怎不現在去死,爹都說了,不會不管二郎的,你鬧騰個啥?”田懷孝瞪了她一眼,看著她那一身肥肉,愈發的厭惡。
“你也信?這拖一天,二郎就受苦一天,這要拖個幾天,二郎還有命?”李氏也不是傻的,那何霸王是什麽人啊,還容得你講情麽?這麽一大頂綠帽子下來,他能不火?而對那敢給他戴帽的人,能不往死裡折騰?
老爺子是說了會管,可也沒說現在就拿銀子贖人,可大伯呢,就說兩句話,老爺子就拿了二百兩出來,這明顯的是偏心偏到胳肢窩去了。
“俺們讓他拿銀子贖人,硬是不給,老大一來,就二百兩,長久下去,咱們渣兒碎都沒有。”李氏哼著聲道:“還有,你當大房真沒銀子?那給莊姐辦的嫁妝,都是實打實的呢,就你一傻大愣的信他們沒有銀子吧。”
田懷孝聽了臉色陰沉,道:“爹是偏心,沒把咱當人看。”
“所以,你得去要啊,不然,咱二郎不但救不來,就是本該屬於俺們的,也全都被大房撈去了。”李氏見自己的話起了作用,也不哭了,忙的說道:“還有,這事兒一出,你看著,陳氏肯定想慫恿爹分家,把咱分出去。”
“分家?她好打算!就是拖,老子也要拖死他們,得了富貴就想丟掉窮兄弟?沒這麽好的打算。”田懷德眼一瞪,抿了抿唇,又道:“你說的對,我得和爹討個說法。”
“慢著。”李氏忙的拉著他,說道:“你可要多說說二郎,這到底是人命重要還是銀子重要。”
田懷孝對她的吩咐很是不耐煩,甩開她的手,不耐地道:“成了,成了,我自有分寸。”說罷走了出去。
李氏見他走了,這才從櫃子的一個破衣服挖出一個盒子,打開一看,裡頭是些首飾,她勾了勾唇,才不要把這些給送出來呢。
田懷孝如何討說法尚且不知,只不過第二日有一個勁爆的消息傳來,二郎逃了,這逃了也就罷了,可他帶著那小紅玉一道逃了,私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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