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個目光帶著敬畏與羨慕,高氏不禁有些飄飄然,清了清嗓子道:“我們林家搬到這裡也承蒙諸位的照顧,如今我兒高中探花,大家肯賞臉,這份情我林家也會記得的。”
“林夫人客氣了,林公子那是天上文曲星下凡,如今咱們都有人叫咱們這條街我探花街,這可都是托了探花郎的福,我們這些人臉上也有光。”一個圓臉的婦人笑米米的說道。
高氏本就愛聽這些奉承話,臉上的笑容也越發的盛了,道:“大家坐吧,這酒席是從大酒樓裡定來的,大家不必客氣,盡管暢開了肚子吃啊。”
高氏雖然極力的想要裝出一副高門大戶的老太太的模樣,可畢竟在鄉下生活了這麽多年,那粗鄙是刻在骨子裡的不一會便露了餡。
酒桌上的人自然不會說什麽,高氏這人其實並不好相處,特別是搬到這裡之後跟不少人都有齟齬,發生過爭吵,只不過百姓都是怕當官的,這林家一下子出了個探花郎,高氏即便為人霸道,大家也不敢多說什麽,聽說她要擺酒席請鄰居,大家便是湊都要湊銀子送禮,這當中有不少是那骨頭軟的,看到林家前程似錦,想著能不能從中撈到點好處,當然也有那膽小的,只不過就是為了不得罪人,畢竟那帖子都送過來了,自家若是不來吃酒的話,那就是不給新科探花面子。
酒桌上各種諂媚各種奉承,林家上上下下裡裡外外都給誇了個遍,高氏的心情大好,連帶著也不心疼這十兩銀子的酒席錢了。而林翩翩坐在高氏的身邊,全程都沒有說話,即便別人誇到了她,她也只是給人一個淡淡的眼神,那高高在上的樣子簡直比那些勳貴世家的小姐還要大牌。
酒過半巡,那院門處便傳來震天響的敲門聲。
高氏喝了兩杯酒後有些上頭,便對著衛青玉說道:“你去看看,是誰來了,怎麽這麽沒有禮貌啊,難道不知道我們家嗎?”
衛青玉心裡頭委屈,可是之前那管門的夥計不知道犯了什麽錯被林父趕走了,這院子裡也還真沒個人去開門,隻得在心裡頭不斷的安慰自己,等到找了新院子就好了,到時候屋子寬敞了,按著高氏虛榮的心怎麽都要往家裡頭買丫鬟下人的,到時候她就不用受這種委屈了。
衛青玉走到院門處,其實從酒席走到院子門口還真沒有幾步路,這林家的小院子實在是太逼仄了。
衛青玉剛剛在放下插在大門上筏子,外頭的人便很心急的衝了進來。衛青玉沒有防備,被這一股子的衝力給衝擊的倒退了好幾步,然後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小腹處有隱隱的疼痛,衛青玉嚇地一張臉刷白,一手捂住肚子,驚叫的喊了一聲:“娘!”
高氏醉眼朦朧的,只看到院子門口站了幾個身材高大穿著衙役服侍的差人,再一看卻是突然發現衛青玉坐在地上,登時嚇地酒醒了一半,也再顧不得擺身份,腳步利落的到了衛青玉跟前焦急的問道:“我的寶貝金孫有沒有事啊?”
衛青玉嚇地說不出話,一手緊緊的握住高氏的手,手心冰涼。
這可把高氏嚇地不輕,回頭衝著吃酒的人道:“快快,讓人去請大夫。”13acv。
林父聽到高氏的喊叫連忙站了起來,大概也就酒喝多了,過來的時候身子歪歪斜斜的,直接將那屏風撞倒了。
林翩翩看著自己還不容易弄來的屏風被林父摔了,而那薄薄的一層紗更是直接給林父肥壯的身體給撞了一個大窟窿,頓時心疼的喊了起來:“爹,你怎麽回事啊?你撞壞我的屏風了。”
二十幾個人的目光齊齊的落在了林翩翩的身上,就算這些人都只是平頭百姓可也明白一個孝字,可是這林家大小姐眼看著自家父親摔倒了不關心反而怪他將屏風給弄破了,這是什麽心態啊!
林父的身體很肥碩,又因喝了酒動作遲緩,倒在地上啃哧了幾聲,竟然自己起不了身,那樣子要有多滑稽就有多滑稽,到底同席的一位鄰居看不過去,叫了另外一個人將林父扶了起來。
林父自覺丟臉,狠狠的踹了一腳那屏風架子,嘴裡罵罵咧咧道:“什麽破東西,也敢擋老子的道,難道不知道我是探花郎的爹嗎?”
那幾個來拿人的衙役頓時覺得大開眼界,這一家子都是奇葩,也難怪會生出林子軒這麽一個欺師滅祖的貨來。
衛青玉休息了一會,隻覺得好像沒有那麽痛了,才小聲的說道:“娘,我好多了,你看這些人……”衛青玉的意思是讓高氏問問這些衙役來幹什麽的,衛青玉到不是沒有腦子的,她看出這幾個衙役臉上的神情並不和善,跟那日來報喜的人完全是截然相反的,心裡頭隱隱有些不好的預感。
高氏卻是完全領會錯了衛青玉的意思,想著衛青玉是被這幾個衙役給弄地摔了跤,高氏的潑辣性子一下子又上來了,放下衛青玉,一個箭步衝到衙役面前罵道:“你們究竟是什麽人?你們到底知不知道這裡是什麽地方,這裡是新科探花郎的家裡,你們竟然敢在探花郎家傷人,真是反了天了,小心皇上治你們的罪!”
那滿口的酒氣讓衙役們退了幾步,心裡頭卻是極為的鄙視,這婦人還真是什麽話都敢說,讓皇上治他們的罪,如今別說林子軒已經下獄了,這探花郎做不做的成還另說,就算如今林子軒還是探花郎也請不動皇上這尊大佛啊。
高氏見那些衙役退了一步,以為他們是怕了,臉上更是得意洋洋:“你們知不知道你們差點傷了我林家的寶貝金孫啊,如今她沒事還好,若是有事,我定不會讓你們好過的。”
衙役們不想跟一個喝醉了酒的粗鄙婦人過多的糾結,隻衝著人群喊道:“你們誰是林金寶?”
林元寶便是林父的大名,祖上幾代都是種地的,取的名字也就是金啊銀啊的俗物。
那林父到是還記得自己的名字,踉踉蹌蹌的從人群當中衝了出來,他喝地可比高氏多多了,雙目混混沌沌的,看那樣子怕是再兩杯下去就要倒了。
那些衙役饒過高氏,直接走到林父跟前,早有兩個衙役一左一右的鉗製住了林父,那為首的衙役說道:“林金寶現在有人告你拐賣官家少爺,跟我們走一趟吧!”
那些個衙役手上絲毫不留情,那勁道痛地林父嗷嗷直嚎叫:“你們是誰?你們這些混蛋放開我,你們知不知道我兒子是探花啊,我讓我兒子砍你們的頭。”
那為首的衙役不由得抽了抽嘴角,也不知道這是林父的醉言醉語還是林家竟是張狂成這個樣子,還要砍他們的頭,莫不是還要取代皇上。
那衙役嗤笑道:“林子軒因毒害官家千金,聯合神棍騙財已經入獄了,如今只等魏王世子稟明了皇上就能判下罪來,怕是這探花郎的位子是坐不穩了。”
這話一出,登時院子裡死一般的寂靜,高氏的酒算是徹底的醒了,瞪大了雙眼喃喃道:“他剛才說什麽,什麽毒害官家千金?什麽事騙財?軒兒是探花郎,他怎麽會下獄的,一定是什麽東方搞錯了,一定是什麽地方搞錯了……”
衛青玉臉上的血色又褪了下去,隻覺得剛剛平靜下來的小腹又一真真的抽痛了起來,這一定是在做夢,這一定是在做噩夢。
而最先反應過來的竟然是林翩翩,她尖叫了一聲,直接衝到衙役面前尖聲問道:“你剛才說什麽?你說誰入獄了。”
那衙役看著院子裡張燈結彩的樣子,又看那兩桌酒席也已經猜到這林家定是在為林子軒高中探花宴客,只不過經過了今日碧水汀的那一幕這喜事注定要成為了悲劇了。
衙役又重複了一遍剛才的話,已經是第二遍了,那定是假不了了,那些原本吃酒席巴結林家的人頓時焉掉了,幾家原本都不是什麽富裕的人家,不過為了討好林家而送了重禮才吃上了這酒席,那知道這林家的探花才做了三天就到頭了,他們這銀子相當於打了水漂,哦,不對,林家這是比原來還要糟糕了,不但這探花要沒有了,林子軒下了監獄,如今又有衙役來拿林父了,這都是什麽人家啊。
此時高氏也已經沒心情再去顧衛青玉了,她怎麽都想不到幾個時辰前她才開開心心的送了探花兒子出門,原本以為等著自家的是錦衣玉食,富貴榮華,誰知道卻是這麽一場牢獄之災,這一定不是真的。
“這位老爺,一定是搞錯了,我們軒兒是探花啊,他是得了皇上讚賞的。”高氏臉上已然沒有囂張的氣焰,那尖刻的臉上只剩下了慌張。
那為首的衙役卻是一個閃身避開了高氏,這林子軒究竟做了什麽事他們也是聽說了,他們是粗人,從來都是最為佩服讀書人的,誰知道讀書人中也有如此的敗類。
這些衙役進到衙門也都是有師父帶著的,即便是他們一旦叫了一聲師父那便得敬著,過年過節也該給師父送禮,可是林子軒竟然會做出這種事,算計師父一家,還使計毒害師父的女兒,這良心還真是被狗吃了。
為首的衙役道:“你不要妨礙我們辦公,有什麽事自己去衙門打聽。”說著揮了揮手,示意手下將林父帶走。
高氏一顆心都揪了起來,衙役這話說的不清不楚的,隻說林子軒也進了監獄,這還要帶著林父,他們林家到底招誰惹誰了。高氏飛撲上齊抱住了衙役的腿,而另一邊林翩翩也扯住了衙役的袖子,一副不把話說清楚就不許走的架勢。
那衙役的耐性告罄,用力的一揮手,那林翩翩這個嬌嬌女頓時就被掀翻在地上,而高氏即便力氣大也強不過人家身強力壯的衙役,那衙役一伸腿,她便一個跟鬥翻了出去。
高氏頓時一屁股坐在地上用力的拍著地乾嚎道:“要殺人了,衙役到探花郎家殺人了,救命啊!”
高氏在鄉下的時候每每碰到一些對手便使用這一招翻滾耍賴撒潑,往往那些對手都潰敗在這一招上,因而這一會沒了招數的她又用上了這一招。
可是她忘記了在她面前的衙役而非鄉下那些跟她吵架的鄉野村婦,那些衙役誰會理會她這這種無賴的行徑,連個眼神都懶得給,便大踏步的出了門。
高氏怔怔的望著那搖晃的院門,最後一聲的乾嚎卻是卡在了喉嚨裡。些目羨高客。
林翩翩這一跤摔地不輕,手掌手肘都擦破了皮,可是她也顧不得疼痛了,跌跌撞撞的衝到高氏的面前道:“娘啊,娘啊,我們該怎麽辦?”
林翩翩的話讓高氏猛然間回了神,一骨碌的從地上爬起來,便要出去打聽情況,可是她沒走幾步路,便被那些吃酒席的人給圍住了。
剛才誇地凶的圓臉婦人皮笑肉不笑的說道:“林夫人,這酒席也沒吃飽,咱們的禮本來是來賀林公子的,如今這林公子探花郎也做不成了,你是不是該將禮金還給我們了。”
要知道他們送出的禮金可都是好幾年的花銷呢,正是因為高氏將那些送了薄禮的都退了回去,臨了還一頓冷嘲熱諷,他們這才不得不咬牙送了這重禮,不過如今林家父子都已經下了獄,哪裡還用的著這重禮,把那些銀子討要回來才是正理。
高氏有一種從天上瞬間落到地獄的感覺,剛才還是一張張討好的臉,如今卻變成了凶神惡煞,錦衣玉食,榮華富貴一個個美夢都被人戳破了,就連那吹了的夜風都比那十二月的寒風還要冰寒刺骨。
“你們走,你們都走,我兒是探花郎,我兒是探花郎。”即便如此高氏那小氣的性子依舊是不會將吞進去的銀子吐出來的。
那些人也不跟她含糊,直接從進了林家家裡頭翻找,找到銀子的便拿了銀子,找不到銀子的便那物什來抵,當然這中間也不乏有那些順手牽羊的人,林家的小院頓時如蝗蟲過境,亂成了一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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