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惜玉專心致志的擺弄花環,一時還沒察覺到有人過來。
葉清蘭的耳力卻極好,循聲看了過去。這一看不要緊,葉清蘭竟然難得的怔住了。
在前領路的是門房的小廝,後面緊緊的跟著一個少年。這個少年一身青衣錦袍,頭髮用玉冠束著,臉龐清秀,神情靦腆。竟然是昨天在市井中偶遇的少年崔煜!
他怎麽到這兒來了?
崔煜目不斜視的跟在小廝身後,忽然心裡一動,抬頭看了過來。正好迎上一雙明若秋水的雙眸。
崔煜先是一愣,旋即眼中閃過一絲驚喜,不自覺的停住了腳步。
葉清蘭定定神,禮貌的淺淺一笑,算是打過了招呼。
崔煜情不自禁的上前一步,有心張口說話,卻又不知該怎麽稱呼,進退兩難卻又舍不得就這麽離開。就這麽傻傻的站在那兒。
葉清蘭看他那副傻乎乎的樣子,莫名的覺得好笑,唇角微微翹起。
顧惜玉終於察覺到不對勁了,抬頭看了一眼,也是一怔:“他怎麽會在這兒?”
葉清蘭迅速的低聲應道:“大概是來找顧表哥的吧!”昨天顧熙年為他解了圍,他今天顯然是登門道謝,並且要還那二兩銀子來了。
顧惜玉想了想,也明白過來。瞄了呆呆愣愣的崔煜一眼,忍不住笑了,低低的說道:“他既不說話也不肯走,到底是要做什麽?”
葉清蘭失笑:“我也不知道。”
崔煜隔了一段距離。根本聽不清她們兩個在說什麽,可兩個少女的低聲淺笑如同黃鶯一般,說不出的清脆悅耳動聽。他明知自己這麽賴著不走是極為失禮的事,可硬是移不開腳步……
那小廝終於忍不住了,咳嗽一聲說道:“崔公子這邊請。”都站在這兒這麽久了,也該走了吧!
崔煜的臉上頓時有些火辣辣的,低低的應了一聲,依依不舍的看了一眼才走了。
葉清蘭和顧惜玉不由得對視一笑。
顧惜玉好奇的問道:“他是誰?”
葉清蘭隨口說道:“他叫崔煜,是我堂嫂的弟弟。”
顧惜玉的眼神忽然有些微妙。葉清蘭連忙聲明:“我之前也沒見過他,只是聽堂嫂和六姐提過幾回。昨天聽到名字之後,才知道他就是崔煜。”
至於何夫人和崔婉都相中她的事……還是別說的好。她對這種青澀靦腆的清秀少年雖然沒有惡感,可也實在生不出什麽特別的好感來。雖然有一個蘿莉外表,可她的靈魂卻是個不折不扣的成熟女性。崔煜這樣的青澀少年在她眼中就是個半大孩子。
雖然葉清蘭撇的很清,語氣十分淡然。可顧惜玉卻敏感的察覺到了一絲微妙的異樣。正想追問,葉清蘭卻已笑吟吟的扯開了話題:“那邊的海棠開的正好,我們一起過去看看可好?”
於是,顧惜玉成功的被轉移了注意力,笑眯眯的隨著葉清蘭賞花去了。兩人在園子裡轉了半天,到了正午時分。才意猶未盡的回了景馨園。
剛一走近偏廳,一陣說話聲便傳了出來。其中。有鄭夫人和顧熙年的聲音,還有一個略有些陌生的少年聲音。
葉清蘭忍不住和顧惜玉對視一眼。崔煜竟然還沒走?!
這個時候想避開也來不及了。葉清蘭暗歎口氣,和顧惜玉相攜走了進去。
兩人的身影剛一出現,崔煜的說話聲頓時戛然而止,呆呆的看著葉清蘭,連自己說到哪兒都忘了。
鄭夫人看在眼底,忍俊不禁的笑了。
這樣單純質樸絲毫藏不住心思的少年真是世間少有。
顧熙年也將崔煜的失態盡收眼底。唇角勾了勾,閑閑的看著葉清蘭。一副看好戲的神情。
葉清蘭定定神。若無其事的隨著顧惜玉走了進去,在鄭夫人身邊坐了下來。
鄭夫人笑道:“玉兒,蘭姐兒,你們兩個還沒見過崔公子。”
顧惜玉在外人面前極少說話,隻點了點頭,便算打過了招呼。葉清蘭不想吭聲,便也學著顧惜玉點頭微笑。
崔煜卻一臉正經的站了起來,微微躬身:“見過兩位顧小姐。”在他眼中看來,葉清蘭和顧惜玉如此親密,自然都是顧府裡的小姐。
鄭夫人笑道:“蘭姐兒是昌遠伯府的小姐,現在是在我們定國公府做客。”
昌遠伯府?崔煜神色一動,眼中閃過一絲興奮激動:“原來是葉妹妹,剛才是我失禮了。”竟然迅速的就改了口。
鄭夫人先是一怔,旋即想起昌遠伯府的長孫媳姓崔閨名一個婉字。眼前這個清秀少年既是崔婉的親弟弟,叫葉清蘭一聲妹妹倒也在情理之中。
葉清蘭隻得含笑起身:“見過崔哥哥。”自己簡直要被酸倒了!這哥哥妹妹的稱呼,比表哥表妹聽著更肉麻,渾身的雞皮疙瘩爭相往外冒。
崔煜聽著卻舒坦極了,臉龐微微泛紅,眼睛比平時亮的多:“葉妹妹不必如此客氣。對了,往日我也去過昌遠伯府,怎麽從未見過葉妹妹?”
葉清蘭微笑著應道:“我以前一直隨父親在通州任上,前兩個月剛回京城。”
也就是說,他以後再去昌遠伯府,就能見到她了?
崔煜心裡怦怦亂跳了一拍,好不容易才克制住了繼續盯著葉清蘭看的衝動。
鄭夫人老於世故,焉能看不出崔煜的那點小心思,忍不住啞然失笑。這個年齡的少年郎,正是情竇初開的年齡。葉清蘭容貌生的極好,性情溫婉可人,也難怪崔煜一見傾心。
顧熙年一直冷眼旁觀,此時忽的淡淡說了句:“若是崔公子不嫌棄,不如留下吃了午飯再走如何?”
此言正合崔煜心意。崔煜頓時精神一振,忙笑著應了。
接下來,葉清蘭一直沒有說話,也沒有再抬頭看崔煜一眼。和顧惜玉一起微微垂著頭,做出一副溫婉嫻靜的淑女樣子。可即使如此,她還是能感受到崔煜頻頻飄來的目光,還有顧熙年閑閑看熱鬧的眼神,心裡恨的牙癢。
可惡的顧熙年!實在太沒有風度了!不就是被她威逼利誘著去見了葉清寧一面麽?至於這麽記仇麽?故意留崔煜吃了午飯再走,根本就是成心想看笑話。
好在很快就到了午飯時分。鄭夫人特地安排了顧熙年和崔煜在隔壁的小飯廳裡。葉清蘭總算能松口氣了。
顧惜玉一直默不吭聲,此時忽的小聲笑道:“蘭表妹,那個崔煜似乎喜歡你呢!”
葉清蘭忙不迭的否認:“沒有的事,他是我堂嫂的弟弟,算是姻親。大概因為這一層關系,才和我多說了幾句話。”
顧惜玉半信半疑的看著葉清蘭:“真的麽?”
葉清蘭一臉正色的點點頭。那神情實在再正經不過。顧惜玉果然被蒙了過去,不再追問了。
可鄭夫人就沒那麽好糊弄了。看似不經意的笑道:“這個崔煜,倒是挺有禮貌。昨天熙年為他解了圍,他今日竟然特地登門道謝,果然不愧出身書香門第。”
葉清蘭笑了笑,隨意的附和道:“姨母說的是呢!我也聽堂嫂說起過他,聽說在國子監讀書,頗有學識。”
鄭夫人不動聲色的笑了笑:“哦?那倒真是不錯。”頓了頓,又說道:“崔煜雖然是庶出,不過,卻是崔氏長房唯一的兒子。以後是要繼承崔氏家業的。今天看他說話行事,也是個很懂分寸的孩子。不知將來哪家的姑娘有這樣的福氣,能攀上這麽一門好親事了。”
話裡話外,簡直句句都是衝著葉清蘭來的。
葉清蘭一時無言以對,索性繼續保持微笑。
鄭夫人見她不肯接話茬,一時也摸不準葉清蘭的心意,便又笑著扯開了話題:“飯菜都上來了,快些動筷子,不然可就都涼了。”
吃了午飯,又到景馨園的正廳裡小坐了片刻,崔煜終於依依不舍的起身告辭。
顧熙年眸光一閃,忽的笑道:“蘭表妹不一起送送崔公子嗎?”
葉清蘭暗暗咬牙,面上卻露出溫婉沉靜的微笑:“有顧表哥送就行了,我今天身子不太舒服,想早些回去歇著了。”想看她的笑話,門都沒有!
顧熙年眼底閃過一絲戲謔,正要說什麽,忽然聽到崔煜略有些緊張的插嘴道:“葉妹妹身子不太舒服嗎?有沒有請大夫來看看?”
……
葉清蘭硬著頭皮在顧熙年挑眉含笑的眼神下應道:“這點小毛病哪裡用請大夫,我自從回了京城之後一直就這樣,多休息就好了。”
崔煜忙說道:“那葉妹妹就別送我了,快些回去休息,保重身子要緊。我……我以後一定去昌遠伯府看你。”
……
葉清蘭生平第一次遇到這種尷尬的陣仗,一時也不知該怎麽反應才好。點頭答應?當然不行,這簡直是在變相的鼓勵崔煜接近自己。可不答應,崔煜又用那種眼巴巴的眼神看著自己……
鄭夫人忍住笑,笑著為葉清蘭解圍:“蘭姐兒,你身子不適,就和玉兒先回冷月閣好了。我和熙年一起送送崔公子。”
果然還是鄭夫人好啊!
葉清蘭忙點了點頭,拉著顧惜玉轉身離開,近乎落荒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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