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墨存顯然沒有想到,榮甜會在此刻提出這樣的要求。
她又哭,又要吃,完全不像原來的她。
她失憶了,換臉了,而且連性格都變了,這些都是他始料未及的事情。面前的榮甜讓他覺得無比的陌生,此刻的她,完全就已經是個陌生人了。反過來,他對她來說,同樣也是個陌生人。
兩個陌生人撞到一起……下場可想而知。如果他們是一般人,那麽他們的接觸還可以用“小心翼翼”、“循序漸進”之類的詞語來形容,偏偏他們不是,他們是世界上最熟悉的陌生人,他們曾經是一對同床異夢的夫妻。
“行還是不行,一句話的事。你要是想把我餓死,我也沒意見。”
榮甜已經停止了哭泣,因為她發現,哭竟然是一件特別消耗體力的事情,她原本就餓得不行,要是再哭下去,就更加渾身無力了。
顧墨存終於從震驚之中回過神來,他表情複雜地看了一眼她,認命地回答道:“吃飯可以。要是想要耍什麽小聰明,最好趁早打消這個念頭。我不妨告訴你,就在距離你和我不到三十米的地方,有不下七個狙擊手,24小時輪值。”
說完,他轉過身,朝夜空中狠狠地打了個響指。
幾乎是一秒鍾之後,榮甜驚愕地看見,顧墨存的胸前突然出現了一個小范圍顫動著的小紅點。
這是……
她幾乎以為自己眼花了,這個難道是……狙擊槍的紅外線瞄準?!
“要是你不乖,這個紅點就會出現在你的身上了,然後……”
顧墨存微笑著比了個手勢,然後用食指戳了戳榮甜的左胸口,那是心臟的位置。
她本能地一躲,以為他想要對自己做什麽,因為那個位置太過敏感。
他並沒有再觸碰她,而是收回了手,又打了個響指。
很快地,那個紅點消失了。
“要是瞄準你的那個人剛才能果斷開槍就好了。”
榮甜大著膽子,無不遺憾地說道,說完,她撇了撇嘴。
“這種可能不是沒有,但是就跟現任的美國總統被刺殺成功的幾率一樣小。”
顧墨存也不生氣,反而故意笑眯眯地氣著她。
她聽出來了他話語裡的得意,於是抿緊了嘴唇,一個字也不肯再說了。逞一時口舌之快又有什麽意義呢,就算是說贏了,也絲毫改變不了現狀,現狀是殘酷的,事實就是她被榮珂騙了,顧墨存又把榮珂騙了,他設了個局,既把旭陽科技的商業機密搞到了手,又把自己弄來做人質。
想到這一點,榮甜恍然大悟,看來,顧墨存也有犯蠢的時候,他以為自己和榮珂都姓榮,所以就打算做一個雙重保險,就算榮珂出事,還有榮甜頂著。不過,這一次他卻是完全想錯了,榮華強也好,榮華珍也好,這對兄妹完全是認錢不認人,他們不可能花自己的錢去管她的。
眼看著榮甜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顧墨存不由得催促道:“不是說要吃飯麽?站在這裡喘氣就飽了?”
她回神,哼了一聲,率先走了出去。
院落十分空曠,看得出,這裡平時根本沒有人住。
榮甜無比懷疑,這個時間裡,她到底還能不能吃上飯。
不過,二十分鍾以後,她看著面前的四道菜,心裡的懷疑已經變成了驚訝。
“先吃著,後面還有六道菜,所以你不要吃得太快,以免菜端上來,你已經吃不下去了。”
坐在一旁的男人“好心”地提醒著,但是聽在榮甜的耳朵裡,她堅定地認為那是對於自己流露出驚訝表情的一種嘲諷。因為在她看來,對方給她一碗泡麵就算是很不錯的賞賜了,更遑論是現做的飯菜,有魚有肉。
她實在餓狠了,顧不得和他磨嘰,拿起筷子就吃,也不擔心菜裡有毒。
算了,死就死吧,死也要做個飽死鬼,榮甜如是想著。
味道相當不錯,甚至有幾分星級酒店大廚的味道,她一向挑嘴,所以幾口下去,就能品嘗出好壞來。
顧墨存坐在一旁,並不吃,只是看著。
他的生活作息依舊十分規律,早上五點鍾左右就已經醒了,跑步五公裡是雷打不動的,哪怕刮風下雨都會跑完,然後還有一系列的其他鍛煉,比如俯臥撐,比如引體向上,等等,就和在部隊的時候基本一樣。然後是一天的工作,他睡得比較晚,一般都在十二點左右,躺下之後的五分鍾之內就會睡著。這樣的生活單調而又規律,一天天重複著。
榮甜果然沒有撒謊,她確實很餓,十道菜逐一端上來,她每一道都吃過了。因為菜量都不是很大,所以,當她放下筷子,表示吃飽了的時候,十個碟子裡面也大多空了。
“你不減肥嗎?”
顧墨存顯然有些發懵,要不是他親眼看著她把這些全都吃掉,他也不敢相信,這麽多食物是一個女人自己吃完的。他平時不怎麽和女性接觸,但是在公司裡偶爾遇到的女性員工,基本上十個裡面有九個會每天都要“減肥”兩個字掛在嘴上。
“反正現在也沒人看我,胖瘦都無所謂。”
榮甜拿起餐巾擦擦嘴,然後低下頭看看自己的胃,確實撐得不小。
這樣一來,就算是接下來他不給她飯吃,故意餓她三天,她應該也不會被活活餓死了。因為十分擔心顧墨存采用這種方法來折磨她,榮甜剛才是敞開了懷,拚命往肚子裡塞食物,都快吃吐了。
她的回答聽起來相當的正常,但是卻不知道怎麽忽然惹惱了他。
只見顧墨存忽然站起來,拂袖而去,隻留下榮甜獨自坐在杯盤狼藉前,吃驚不已。
她本想趁他走了之後,四處走走,勘察一下地形,可一想到他剛才說過,這裡到處都是狙擊手,就嚇得雙腿發軟,好不容易沿著來時的路,重新摸索回了之前的那間房。
榮甜猶豫了一下,在蜷縮在椅子上對付一整夜,和去有床的地方好好睡一覺之間,很沒有出息地選擇了後者。
等她推開門,整個人差點兒尖叫出來。
這裡的設施和裝修,就連她之前去過的“珍園”都比不上,房間裡活脫脫就是個小世界,而且無論是家具還是衛浴都是仿古式的,毫無違和感,置身其中,仿佛穿越一般。
榮甜幾乎忘了自己的處境,嘖嘖稱奇,轉了一圈,然後連澡也沒洗,一頭倒在了床上,用被子裹住自己。
她擔心房間裡有針孔攝像頭,所以根本不敢隨便脫衣服,更別說洗澡了。
陷入夢鄉的前一秒鍾,榮甜隱約覺得有些古怪:和平時就寢的時間相比,現在明明還沒有那麽晚,自己為什麽會忽然這麽困?但是,沒有等她想清楚,她就實在抵擋不住強烈的睡意,頭一歪,徹底睡著了。
不知過了多久,她的床前,多了一道頎長身影。
他苦笑著搖搖頭,果然,又是沒洗澡,一頭扎在床上就睡了。不過,幸好沒有洗,要是她正泡在浴缸裡,藥效忽然發揮作用,他還真的不知道該怎麽把她從水裡**地撈出來。
伸手幫榮甜蓋好了被子,他又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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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續三天三夜都在加班,蔣斌的雙眼猩紅,下巴上全是胡茬,顧不上刮。
他幾乎隻睡了三、四個小時,臉色雖然疲憊,但是一雙眼卻亮得嚇人。
手上拿著一厚摞的資料,他剛和香港警方通完電話,在等對方回話的這段時間裡,他暫時有半個小時可以用來休息。
剛閉上眼,手機忽然響了。
蔣斌看了一眼,見來電人是關寶寶,猶豫了一下,但他還是接起來了。
“我這三天每天都去你家,但你好像根本沒有回過家。”
她猜對了。
“我在加班。明天可能會抽空回去一趟,拿幾件衣服。你找我有什麽事?”
蔣斌這種公事公辦的口吻頓時惹怒了關寶寶。
戀愛中的女人,往往都是沒有安全感的,她也不例外。
她頓時拔高了音量,語氣變得有一絲不確定:“加班?你又在加什麽班?夜瀾安的那樁案子難道還沒有結果嗎?是不是只要一牽涉到她,你就會完全失去理智?”
關寶寶所說的“她”,自然就是夜嬰寧,也就是現在的榮甜。
蔣斌頓時有些無語,他已經把天寵酒店的那件案子交給手下去跟,自己現在完全是在查毒品那條線,目前線索很多,很雜亂,但是能夠馬上派得上用場的卻不多,他放出去很多長線,都在慢慢收,準備捕魚。
“難道你以為中海就只有一件案子嗎?每一天都會發生大大小小的案子。”
他不想和她爭吵,所以避重就輕。
然而,關寶寶卻把他的反應當做了心虛。
她冷笑,譏諷道:“是啊,不管屬不屬於你的職責范圍,你都是她的私人保鏢。”
蔣斌愣住,沒想到關寶寶竟然也有胡攪蠻纏的一天,女人是不是都是一種隻可遠觀,不可褻玩的生物?他不禁產生懷疑。在他的心目中,她很單純也很美好,不應該和吃醋,諷刺,嫉妒這種字眼兒搭上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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