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嬰寧輕手輕腳地扶著周揚躺下,很奇怪的,他睡得很沉,好像一點兒也沒有醒過來的征兆。
她去簡單衝了個澡,換上了新睡裙,剛準備上床睡覺,放在床頭的手機忽然響起。
看清來電人姓名,夜嬰寧呼吸一滯,連心跳都有些急促起來。
猶豫許久,她甚至忘了按下通話鍵,可對方極是有耐心,鈴聲就這樣反覆持續。
夜嬰寧生怕周揚被吵醒,狠狠心,還是飛快地接通,輕聲應道:“是我。”
“你再不接,我都怕自己忍不住去按你家的門鈴。”
那邊語聲淡淡,似乎於淺笑中藏著不懷好意的威脅。
夜嬰寧一怔,下意識回頭,見床上的周揚睡得正沉,這才躡手躡腳地走出臥室,帶上房門。
“那個……新年快樂。”
她走到落地窗前站住,一手抱胸,看著窗外天幕上不斷升騰而起的彩色焰火。
“你說什麽?”
即將零點,這邊的夜色幾乎已被絢爛的禮花照得亮如白晝,夜嬰寧不得不抬起手捂住另一側耳朵才能聽清寵天戈的聲音。
“你出來,我就在門口。”
她當即愣住,隔著窗玻璃四處張望,果然,在別墅外不遠處的空地上停著一輛車,亮著車燈。
除夕夜裡,他難道不是該出席家宴?寵家這樣的家庭,最看重這類傳統節日,這也是一年中難得的家族成員團聚的機會,寵家人大多在軍政界出任高職,鮮有閑暇。
“我……”
夜嬰寧咬咬嘴唇,心頭尚有一絲猶豫,然而,她的身體卻早已率先背叛了意識,整個人不受控制地向大門方向狂奔而去。
門一開,凜冽的風頓時吹拂在臉上,年三十的深夜,氣溫很低,這讓沒有穿外套的夜嬰寧頓時打了個寒顫,在汽車尾燈的微光裡,她的長發被卷出道道波紋。
寵天戈看見她,飛快地推開車門,快步衝過來。
“你……”
夜嬰寧攥著手機,兩頰被冷風吹得發紅,哆哆嗦嗦地說不出來話,寵天戈不由分說地拉開風衣,一把將她裹在了懷裡,抱在懷裡,幾步上了車。
車廂內溫暖如春,她一頭栽倒在副駕駛上,世界顛倒,黑白不分。
音響還開著,反反覆複,女聲嘶啞,放的卻是同一首歌,大概是意大利語,聽不懂唱的究竟是什麽。
寵天戈從另一側坐進車裡,順手關緊了車門,呼出一口氣,轉頭看向夜嬰寧,輕輕吐出一口氣道:“好冷。”
她坐直身體,難以置信地看向寵天戈,脫口道:“你怎麽在這兒?”
這種節日,別說是他,就連普通人也都是在家中和親人團聚,很難抽身出來。
“平時吃吃喝喝早就膩煩了,我倒是喜歡你這種,在自己家簡簡單單吃一頓飯,早點兒休息才好。”
寵天戈伸手調低音量,讓那嘶啞心碎的歌曲若有似無地傳入耳中。
夜嬰寧轉過臉,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他。
許是太久沒有眨動眼睛,她的眼眶發酸,很快泛紅。
“你幹什麽要來找我?你幹什麽非要陰魂不散?今天是什麽日子,你過來這裡做什麽?你知不知道現在你們全家人可能都在到處找你,你知不知道我現在出來見你一面會有多麽危險?你知不知道……”
她又急又氣,整張臉漲紅,雙眼濕潤,下一秒,眼淚便跌落眼眶。
沒有給夜嬰寧繼續說下去的機會,寵天戈猛地伸展雙臂,將她的上半身攏入懷中,掐住她的下巴,準確地找到那一張冰涼的紅唇,狠狠地堵住了她未說完的後半截話語。
“唔!”
她掙扎,與他撕扯,想要從他的懷裡逃出來,但他的力氣是那樣大,親吻是那樣急迫,她無處可逃。
“別說話。一個字也不要說。”
低低的聲音帶著乞求的味道,從夜嬰寧的頭頂上方傳來,寵天戈略微撤走一些力道,但仍將她圈在臂中,用唇貼著她的唇,溫柔地用舌尖舔舐著。
“他們還在芳菲苑吃年夜飯,除了我在中海的叔叔伯伯,外地的很多親友也都趕了過來,算算足有百來號人,小孩子一人一台ipad還要跑來跑去地嚷,吵得我實在太頭疼。”
他孩子氣十足地抱怨著,一下又一下地輕啄著夜嬰寧的嘴唇,酒意陣陣上頭,隻覺得眼前女人的一張面龐異常妖嬈誘惑,不禁喃喃地說道。
她能想象出來那樣的場面,寵家人大多身居要職,今晚難得相聚一堂,自然是熱鬧非凡。
夜嬰寧自然也懂得觥籌交錯背後那些不為人知的心酸,笑臉背後往往是層層掛鉤的利益與好處,於是笑裡也少了幾分真心,令人茫然。
“所以寵少爺要來看看我們普通人的生活嗎?”
她總是抑製不了滿身的倒刺,扎傷他的同時也扎傷自己,明知他是特地趕來,卻依舊無法忍住譏諷的語氣。
“夜嬰寧,你真沒良心!”
寵天戈止不住脫口低吼,像一頭受傷的野獸,手上加力,強迫她仰起頭。
他注視著她,眼睛裡閃動著說不出的光芒,先是恨恨,持續了幾秒,又化作無限柔情,徐徐吐出一口氣,認命地歎息道:“偏偏我就是惦記上了你這個沒良心的東西……”
這樣的男人,想讓他將柔情蜜愛的話掛在嘴邊,幾乎是不可能的,難得說些剖白內心的話,也是百般無奈的口吻。
再次伸出舌,一遍一遍,舔著她的唇,舌尖描繪著飽滿唇線,緩緩地,略帶羞怯地。他終於嘗到她唇上的滋味,饑渴地咽下了那抹妖冶的紅。
夜嬰寧頓時一陣陣酥麻,仿佛春風拂柳,從指尖沁入四肢百骸。
濕熱的舌尖勾過她唇角,她聽見耳邊一聲滿足的喟歎。寵天戈終於放開她,微笑著欣賞她緋紅的面頰,還有水光瀲灩的唇瓣。
“還有幾分鍾就是大年初一,我就想在這個時候跟你一起過。為了這幾分鍾,我還做了點兒見不得人的齷齪事兒。”
他輕笑,又是得意又是抱歉的語氣,夜嬰寧怔了幾秒,反應過來,失聲道:“是不是你找人在菜裡動了手腳?”
怪不得周揚困意這樣濃,看著電影都能睡著,原來是寵天戈買通了廚師。
“我知道你不喜歡吃羊肉,所以那道菜裡加了些‘特別’的作料。良宵千金,古人誠不欺余。”
他倒是不隱瞞她,一臉坦坦蕩蕩地承認了。
夜嬰寧頓覺天旋地轉,說不上來心裡是什麽滋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