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造的孽。欒馳走了,周揚走了,寶寶走了……三條性命,我都逃不了乾系……呵呵,我怎麽不死呢……不是說大出血很容易死人嗎,為什麽要救我,為什麽!”
她聲嘶力竭,拚命用兩隻手揪著自己的頭髮,極為用力,很快,她的手指間就多了好多根發絲。
“不要這麽說,不要……”
victoria急忙一把抱住她,將夜嬰寧緊緊地抱在懷裡,和她一起痛哭出聲。
夜嬰寧無助地將頭埋在victoria的肩窩中,狠狠地發泄著內心的痛苦,這些天,她強撐著活下來,已經耗費了全部的心力。
此刻,能在完全信任的朋友面前,徹底釋放一下情緒,對她來說,已經是至上的幸福。
victoria撫摸著夜嬰寧的背脊,先她一步止住了哭泣。
她下意識地望向門口,這幾天是她開車送寵天戈來醫院,自然知道那裡被他安排了兩個人,24小時倒班,守在門口,以免夜嬰寧逃脫。
他其實每天都會來,只是並不進門,站在病房外的走廊裡,默默地吸上一根煙。
等到抽完煙,寵天戈就會毫不留戀地離開。好像他的閑暇時間多得用不完,一定要這麽消磨一下才甘心似的。
“嬰寧,你以後……有什麽打算?”
又等了一會兒,察覺到懷裡的人哭聲漸小,victoria試探著出聲問道。
夜嬰寧止住了眼淚,緩慢地抬起頭來,赤紅著一雙眼,似乎有些不解地看著victoria,不明白她為何會這麽問。
有什麽打算?
她還能有什麽打算,她不想活,但寵天戈不讓她死。
他不讓,她就死不了,就像是他所說的,每天都要那樣行屍走肉地活著,好像生活在無間煉獄中。因為,回憶和時間對她來說,就是最痛苦的凌遲,也許,世上再也沒有比這更殘酷的酷刑。
“打算?我死不了,活不好,對他來說,就是一種快樂了。”
夜嬰寧松開手,抹抹眼睛,她不好意思地看著自己把victoria身上的職業套裝抓出了幾道皺褶,連忙輕聲說著抱歉。
曾幾何時,她也像是這樣,每天穿著得體的服裝,出入高級寫字樓,光新靚麗,令人豔羨。
但是反觀現在,自己就是個徹頭徹尾的廢人!
事業、愛情、家庭,樣樣不及格!
丈夫、孩子、情人,各個都失去!
“嬰寧,千萬不要這麽說!你還年輕,你比我還小兩歲呢。”
victoria憂傷地看著對面的女人,隻覺得這幾個月來,她就像是一朵即將枯萎凋零的百合花,不複曾經的生機盎然,令人心酸。
“年輕?年輕有什麽用啊,活得越久,受的苦就越多……”
夜嬰寧喃喃道,那語氣不像是二十幾歲的年輕女人,倒像是個垂暮老者。
victoria不忍,將她一把拉近了一些,在她耳邊輕聲說道:“我有辦法引開外面那個人,你想辦法逃出去。醫院這麽大,就算有監控,也不見得那麽精確就照得到你。你有把握自己走出去嗎?現在身體如何,肚子上的疼痛能忍得住嗎?”
這個想法實在是太大膽了,以至於在問夜嬰寧的時候,victoria自己都忍不住輕輕顫抖。
夜嬰寧一怔,從未想過,她會冒險幫自己。
這對於victoria來說,應該是一個十分艱難的選擇:當年,她是寵家老太爺安插在寵天戈身邊的一枚棋子,但她卻暗中投靠了後者,用了幾年的時間獲取了寵天戈的信任。而現在,她卻要為了自己,選擇背叛他,連她自己都不知道,將會付出什麽樣的代價。
如果夜嬰寧成功逃走了,寵天戈會如何地處置自己呢,victoria不知道,她也不太想知道。
她只知道,在愛情的世界裡,可以甜蜜,可以酸澀,甚至可以痛苦,但是唯獨不能充滿了仇恨。
作為一個長久以來,一直不動聲色的旁觀者,親眼見證了寵天戈和夜嬰寧之間的愛恨情仇,victoria深刻地覺得,或許,這一刻放手,對於他們彼此來說,才是最好的結果。
“我……我試試。”
夜嬰寧張了張嘴,聲音乾澀沙啞。
victoria立即截斷她的話,搖頭,篤定道:“不是試,是必須成功,如果失敗了,我就再也幫不了你什麽了。在寵先生身邊工作了幾年,我很清楚他的個性,就算他愛你,可他一旦對你產生了怨恨,這股怨恨的力量也會可怕到掩蓋住了深愛。我真怕他在喪失理智的情況下傷害你,那時候,等他後悔也晚了。嬰寧,聽我的,走,走得遠遠的,不要再回來!或者,等到他對你的恨意不再像現在這種深重的時候,再回來也不遲……”
她眼圈微紅,說到最後,已是哽咽。
“走……走了的話,我就再也不會回來了,不會了……這裡,已經沒有什麽是我留戀的了……”
丈夫和孩子都已經不在人世,父母也早早移民去了澳洲,中海這座城市,對於夜嬰寧來說,殘存的只有無盡的悲傷。
兩人商量了幾句,盡快收拾好情緒,victoria將自己錢夾裡的一些現金塞進了夜嬰寧的病號服褲子口袋裡,又幫她整了整身上的衣服。
“你有能夠落腳的地方嗎?或者朋友,親人?”
她問道,夜嬰寧想了想,心中明明沒有答案,但卻還是點了點頭,“我找到落腳的地方以後打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