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斌的辦事效率極高,雖然是全新的身份,但是,幾天之後,他還是告訴夜嬰寧,她可以順利出國了,不用擔心會被攔下來。
她知道,這對於他來說,就算不是“知法犯法”,也是在為了幫她逃離中海,利用職權大打擦邊球,如果真有人追究起來,恐怕也難逃“公器私用”。
“你為我做了這些,會不會對你的工作產生不良的影響?”
夜嬰寧直截了當地問道,她想,如果自己真的會令蔣斌在單位有什麽為難的地方,那她寧可重新回到寵天戈身邊,也不想讓無關人等惹禍上身。
“不會,只不過是要拜托幾位老朋友。放心吧,其實只是一般人不知道而已,很多人的身份都是個謎。就比如國安的那些工作人員,必要的時候,他們都會重新換一個名字和背景,繼續生活。”
說完,蔣斌將一系列辦好的手續和表格等全都交到夜嬰寧的手上,除了這些,還有一張薄薄的銀行卡。
她一驚,連忙拒絕道:“不不不,我不能要你的錢。”
他笑道:“我也沒說給你。房子嘛雖然不大,車子嘛雖然很破,但是起碼短時間內,我沒有什麽需要花錢的地方,這些就當是我做一次大膽的投資。等你到了國外,賺到錢,記得按照國際最高的利率還給我,我就會很開心了。唉,原來做高利貸的感覺還真不錯!”
聽他這麽一說,夜嬰寧反而不知道該怎麽拒絕了。她現在是真的捉襟見肘,臨走那天,victoria給她的現金只有幾千塊,又不敢塞給她銀行卡,現在她手裡的錢連張飛機票都買不起。
她雙手接過,心頭充滿感激,又禁不住想要哭出來。
這些日子,蔣斌一直像是照顧親人一樣照顧著她,這對於他一個大男人來說,很是辛苦,而且,他的工作永遠都是那麽忙碌,只能犧牲個人休息時間來辦和她有關的事情。不過幾天時間,眾人都已經發現,往日裡總是神采奕奕的蔣隊,臉上多了兩個大黑眼圈。
“注意身體呀蔣隊,縱欲過度……”小趙嘴欠地朝他擠擠眼睛,顯然還記得那天夜嬰寧來找蔣斌的場景。
“狗嘴裡吐不出象牙!”蔣斌作勢揍了他一拳,笑著搖搖頭,走回自己的辦公室。
縱欲?!蔣斌苦笑,他倒是生平第一次和一個年紀相仿又漂亮迷人的女性同住在一個屋簷下,不過兩個人完全是客客氣氣,除了說話聊天,絕對沒有任何多余的接觸,而他更是盡量在單位裡過夜,對夜嬰寧謊稱自己需要加班。
因為都是聰明人,他們好像隱隱約約都能夠察覺到對方的心中所想,所以更加小心翼翼地不去觸碰任何可能令彼此尷尬的話題。
“好,那這筆錢我就先拿著了,你就當是買股票好了。我爭取做一支好股,不會讓你虧的!”
夜嬰寧仰起臉來,衝著蔣斌笑道,揚了揚手裡的銀行卡。
“好……”他忍著想要伸出手摸摸她腦袋的衝動,那種感覺很奇妙,兩個人就像是親人一樣,有種說不清的默契,男女之情反而被減弱了大半。一扭頭,他看到身後的電腦屏幕上都是航班信息和機票價格,蔣斌又問道:“選好了嗎,哪天走?”
夜嬰寧指給他看,“選好了,這個,價格還不錯,有優惠。”
他點點頭,那就是後天上午,雖然心頭存有不舍,可蔣斌也清楚事不宜遲,早走早好。
“好,你選好就訂票吧。我去幫你買個箱子,還有其他東西,你就不要出門了。”
雖然可能沒有人會想得到,夜嬰寧現在竟然在他這裡,不過一切還是小心為上,蔣斌又叮囑了幾句,前往家附近的那家大型超市幫她采購。
*****
人來人往的機場候機大廳中,夜嬰寧戴著一副寬大的墨鏡,遮住半張臉,拎著少得可憐的行李,去辦理登機手續。
她明明記得自己買的是最便宜的票,卻不料,拿在手裡的是頭等艙機票。
“那麽久的長途飛行,舒服一些最重要。”
前來送她的蔣斌看出她的疑惑,不動聲色地說道,原來,他暗中幫她升了艙。
夜嬰寧隻好道謝,他也笑,搖頭道:“你這幾天和我說的‘謝謝’,連起來也能繞地球一圈。”
她本以為,像是蔣斌這種人,是從來不會開玩笑的,沒想到他也有這麽可愛的一面。
“好了,我準備去安檢了。希望有機會還能再見。”
夜嬰寧踮起腳,主動給蔣斌一個擁抱,然後搖了搖手裡的機票和整件,頭也不回地朝國際出發的方向走去。
她不敢回頭,她怕一回頭,自己就會忍不住落下眼淚。
再見,我的朋友。
再見,我的家鄉。
再見,我的愛人。
再見,一切的一切……
直到飛機徹底飛離中海機場,在蔚藍的天空中化為一顆小黑點,逐漸消失在天空的盡頭,夜嬰寧才忍不住將一直強迫自己上揚的嘴角放下來,她閉著雙眼,靠在座位上。
飛機平穩飛行著,艙內的空調大概是開得有些足,她隻覺得遍體生寒。
終究這麽灰溜溜地逃走了,從小窗口向外看,只有一團團的雲,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終究還是彼此生命中的過客,無論再多的牽扯糾葛,還是全都割斷了線索,天各一方。
直到此刻,她也弄不清自己和寵天戈在一起的感覺究竟是怎麽樣的,痛,卻甜蜜,越甜蜜,越痛苦,最終陷入萬劫不複的境地。
那個人,她愛不起,更不能愛,這注定就是一個悲哀的故事,一個不平等的賭局,走到今日,她甚至連選擇的權利都沒有,只能逃。
那個人,用實際行動向世人證明,他是真的不存在弱點,因為任何人都不足以重要到改變他。
整個人頃刻間淚流滿面。
在三萬英尺的高空落下眼淚,可能連淚水的味道都會顯得更加鹹澀吧。
旁邊忽然有一張潔白的紙巾遞了過來,接著,有人用英文對夜嬰寧說道:“擦擦眼淚吧,女士。”
夜嬰寧一怔,嘴角顫抖,將紙巾接過來,聲音悶悶地道謝道:“多謝。”
順著紙巾向上看,她見到了一隻典型的男人的大手,有些愣住。
是和她並排的一位男性乘客,看不出具體的年紀,三十多歲?或者四十多歲?夜嬰寧猜不到,他的長相傾向於西方人,但是很顯然,身上也有東方血統。
“機場真是見證悲歡離合的最佳場合之一。”
這男人衝她微微一笑,然後重新戴上眼罩,繼續睡覺,似乎並不打算同她多做交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