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頓飯,申璿心知不簡單,裴家對早飯的重視完全是反常理的。
這麽重要的家庭式的聯絡方式,白家的人來又算作什麽?
她可不會天真的以為這是路過,碰到老爺子了,老爺子隨口一句,“吃了嗎?”
“沒有。”
“那到我家吃吧?”
“好啊。”
坐在這桌子上,感覺很怪,感覺所有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有淡淡的同情,也模糊的譏誚?
裴立只是說,“吃飯吧。”
申璿禮貌的點點頭,端起碗來,面色上一如明鏡般平滑又光亮,心裡卻翻起了浪。
低頭吃飯的時候,聽到白立偉跟老爺子說話的口氣,有濃濃的客氣,但裡面還有些什麽交織著,申璿沒能聽出來。
大概是說一些關於利益的事,聲音比較輕,似乎沒有打算讓其他人細聽的打算。
老爺子只是“嗯嗯”的應著,並不作什麽解釋。
這時候文珠站起來,跟裴立微微行了個禮,有些諂媚的笑著說道,“老爺子啊,珊珊這孩子現在內向,我讓她坐這邊來吧?”
白珊聞之又低了低頭。
裴立目光深遠,看不透徹,只是抿著和藹的笑意,點了一下下頜,“好。”
文珠一見得了應允,立即朝著白珊揮手,“珊珊,你到這邊來,跟媽媽坐一桌。”
白珊輕輕的放下碗筷,主宅的傭人過來,將她的碗筷端起來,送到另一桌去。
頓申裴對嗎。文珠對著傭人指了指,那方向竟是錦程邊上,喜氣的說道,“放那邊,珊珊跟錦程熟,他們坐在一起合適。”
申璿的眼,突然放大,抬起頭來,一瞬不瞬的看著文珠,握著筷子的手,緊得很,那筷子嵌著的地方,白白的,那文珠本來喜洋洋的感覺,這時候一對上申璿的眼睛,竟慌然一怔。
文珠有些僵澀的扯了一下嘴角,說話是溫軟又刻薄,“阿璿啊,作為長房的媳婦,你該不會是這樣的心胸狹隘吧?裴家歷來長房的媳婦可都必須要大度啊。”
申璿意識到自己在這個家裡的位置,她目光裡的攻擊性收了起來,淡淡的笑了笑,“阿姨說的是,我只是好奇的以為阿姨是想把白珊叫到您自己身邊坐而已。”
裴錦程偏頭看了一眼申璿,他在桌下拍了拍她的腿。她心裡那裡想要呼吸得急促的氣息在這個時候慢慢的穩了下來。
文珠見申璿說話無可挑剔,倒也無趣,拉著白珊,就往裴錦程的身邊推,嘴裡跟坐在裴錦程旁邊的季容說,“大姐,你挪一挪?”13acv。
季容很快便把位置挪了出來。
白珊在裴錦程身邊坐下後,很緊張,吃起飯來,愈發的小口。
申璿不明白這是唱的哪一出。
便看到文珠又跟公公裴先文換了位置,挨著季容坐了起來,兩人竊竊私語起來。
申璿的上方坐的是裴立,右方坐的是大房的人,現在插了白家的人,左方是二房的人,平時大家吃飯的時候其實聊天的時候不多,今天白家的人一來,這飯桌的氣氛倒顯得熱鬧了。
二房當家是裴先業,妻子是汪家大小姐汪鳳鳴,這家裡的太太,要說會收拾打扮的,還是這二房的汪鳳鳴,還有三房的太太蔣琳,要數大房的季容看起來就是持家的女人,只是端莊大方。不會刻意收拾,一看就是年齡最大的那個,好在氣質出眾。
那大家小姐從來講話都是知書達禮,連諷刺人的時候,都透著一股書卷氣,溫柔嫻德,體現得很到位,“大嫂,咱們裴家大房,不是又有什麽喜事了吧?”
這話裡的學問,大得很,喜上眉稍的時候,帶著恭維,又有暗示,連尾音一翹,都有著讓人浮想連翩的意思。
季容笑著搖了搖頭,好象此地無銀三百兩的說,“鳳鳴,哪有的事。”
汪鳳鳴抿了抿唇,眉眼一飛,熱情的說,“反正大房要是有了喜事,可要早早的支會我們二房三房,我們也好搭把手。”
季容笑容更開,那似很是欣慰一般,“那是自然,自然的。”
錦悅在這個家裡,就數她沒有規矩,反正她經常揚言,她又不想繼承家裡的財產,大不了不給她錢唄,反正她又花不了多少,可這家裡,誰敢說這樣的話?那就是分個一成,也幾輩子花不完,她敢這樣說,其他人可不敢。
所以她的膽子比誰都大,財產,永遠都是豪門裡的基石,一個人在豪門裡的基本軟肋都不具備,你又如何約束她?你又拿什麽來約束她?
錦悅端著自己的碗,離開座位,走到裴錦程的邊上,擠在裴錦程和白珊中間,她還站著,屁股在裴錦程的肩膀上撞了撞,沒好氣的說,“讓讓,有沒有紳士風度啊?有老婆了,連妹妹也不要了是吧,叫你老婆也挪過去點,我要坐這裡,這兒風水好。”
裴錦程一聽錦悅這樣說,有一種哭笑不得的衝動,對著申璿抬了抬下巴,“過去點。”
座位又往左邊挪去,二房的人跟著挪。
錦悅坐下來。
文珠一看錦悅這舉動,立時看了一眼裴立,裴立卻像是沒看見一樣,繼續微仰側著身子,跟白立偉交頭接耳,文珠頓感泄氣。
白珊輕輕跟錦悅歉意的說,“錦悅,要不然我還是坐回去好了,你坐這邊。”說著就站了起來。
錦悅卻一把拉住白珊,笑著安撫白珊坐下,“珊姐姐,沒事的,你就坐這裡。”
白珊松了口氣,對著錦悅笑笑,“謝謝你,錦悅。”
錦悅拿起公筷,替白珊夾了塊小菜,放在她面前的私碟裡,“珊姐姐,吃飯吧。”
白珊感激錦悅對她的態度,“錦悅,我自己來就好了。”
錦悅從一隻鹽水碗裡拿一隻鵪鶉蛋在手裡,捏破了殼,慢慢的剝著,便跟白珊拉起了家常,“沒事沒事,我幫你弄,珊姐姐,我們裴家就這點煩,人多,眾口難調,可苦了我們裴家的廚子,好在人家幾十年從來無怨言。”
這正廳裡,站著好幾個下人,自然也有廚房的,因為時不時有人想吃現煎的東西,總要弄的。
幾個下人一聽錦悅這樣說,非但沒有感激之情,反而在心裡笑,因為這個小姐,可不是那麽容易誇人的,上句剛給了太陽,下句可能就下雪了。
白珊接口說,“是挺辛苦的,這麽多的菜。”
錦悅剝好一個鵪鶉蛋放在白珊的私碟裡,又拿了一隻鴿子蛋,敲了敲,開始剝,繼續吐槽,“哎,就是,你說吃個早飯吧,廚房的人得把各房裡面的人的口味和喜好都記下來,你看這一桌子,古裡古怪的,誰家大清早的要吃糖蒜啊?這蛋,就差沒把鴕鳥蛋放桌上來吃了,這個人要吃鵪鶉,還要鹽水和五香水泡過的。那個人要吃剛生下來的鴿子蛋,有人要吃蛇蛋,大清早的也不怕嚇死我這個未成年。小菜吧,一人幾種喜歡的。”
錦悅很煩的擺擺手,“也不知道這麽大一桌子菜,有沒有珊姐姐喜歡吃的,你看看,還是我們廚房做得不好,有客人來,也不問問客人的口味,這跟著我們吃,萬一吃得不滿意,倒是我們裴家的人待客不周道了。”
“噗!~”
“噗~”
“噗~”
一桌子人,無一例外的,噴了。
其實大家忍了很久,一直到錦悅說了最後一句話,才忍不住噴了出來,這麽冠冕堂皇的話,這十七歲的丫頭片子,知道什麽啊。
搞得好象自己多在乎裴家的待客之道似的。
白的家人,在聽到錦悅說完之後,明顯的神色一變,待客之道?
裴先文咳了一聲,“錦悅,吃你的飯,哪有那麽多話?”
白珊臉上本有些感激的笑意,這時候也僵了,“錦悅,我自己來吧。”
錦悅拍了拍手,拿著面前濕熱的毛巾擦了擦手,“行,珊姐姐喜歡吃什麽,可以跟廚房說,如果你覺得是客人,不太好意思開口也沒關系,你悄悄告訴我,我去跟廚房說。”
白珊只能淡淡的“嗯”了一聲,不敢再跟錦悅說話。
汪鳳鳴不由得笑了笑,“錦悅啊,話可不能這樣說,今天是客人,也許以後就不是客人了,一家人也說不定呢。”意味深長的睞了一眼季容和文珠,“大嫂,白太太,你們說,是吧?”
季容和文珠相視一眼,都不說話。
錦悅臉色一瞬間難看後,拍了拍手,驚喜狀的笑道,“真的嗎?一家人啊?難道我們裴家要和白家結親嗎?瑞哥哥和宣哥哥都沒有結婚呢,難道?”
這家裡誰不知道白珊和裴錦程談過十來年的戀愛,汪鳳鳴一聽臉色就變了!
那三房的蔣琳本也一直都沒有說話,這時候聽錦悅這樣口無遮欄,也面如豬肝!
白珊握著筷子手發顫,筷子碰在碗上顫顫的發出了聲兒。
而申璿心裡的風浪翻起來,已經將理智都快要打沒了,這是什麽意思?一家人?
桌下放在腿上的手,握成了拳,緊得“咕咕”作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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