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勝負未知(下)
對於鬼神之說,馮國璋向來是敬而遠之,相比起吃過幾年洋墨水,極為西化的段祺瑞來,土生土長的他更清楚這世上有一些擁有非常人力量的人,而且這些人對事物對錯的準則不能以常理來判斷,他所知道的人中徐長青就是一個。 在這天之前他也聽到了一些風聲,知道朝裡面有一些和徐長青屬於同類的人準備要做什麽大事,而且朝廷上下都被其調遣,包括前段日子封鎖天壇、宵禁京師等事,都出自這些人的提議。
馮國璋幾乎有十成的把握可以肯定所謂鬼軍一事,應該跟朝中的這些人有關。之後朝廷聖旨終於來了,只不過不是要他的腦袋,而是命其立刻面聖。連夜入朝之後,便看到除了他以外大部分的朝中重臣都已經到了,其中還有不少北洋派的人,而攝政王載灃來了以後沒有多說什麽,直接讓他們討論該如何解決現在京師的局面。
在整晚的討論過程中,大部分都是徐世昌和他的一些人在那裡出謀劃策,而其他的人都只是在從旁附和。雖然中間也有一些死忠袁世凱的北洋派中人提出讓袁世凱重新回來的幼稚提議,可對於這樣的提議附和的大臣很少,就連馮國璋都沒有理睬他們。之後這些北洋派的人都被載灃趕了出去,整個朝議重新由徐世昌主持。雖然徐世昌掩飾得很好,但是馮國璋依然能夠從他的一些話中聽出,他把晚上發生所事情的責任矛頭指向了某些人,而這些人又只有載灃和徐世昌等少數幾人知道。
當朝議結束後,馮國璋便立刻以值西陵與祭,墜馬受傷為由,加上和原配吳夫人病喪、母孫太夫人逝世等'亂'七八糟的理由,請辭回鄉。他感覺到自己這段時日實在太過鋒芒畢'露'了,應該稍微平息一下,以免再鬧出什麽事端來,而且現在京師太'亂'了,應該躲避一段時間才好。
不過對於馮國璋的請辭,載灃沒有答應,如果放在平常,他會毫不猶豫的答應下來,但是現在他還需要靠這位北洋三傑之一來壓住北洋派的氣焰,所以只是裝模作樣的叱責了一番,便讓他繼續處理朝中軍務。
從宮中出來之後,馮國璋內心實在有點坎坷不安,因為他從守在宮門外的管家手裡拿過今天的早報之時,那裡面的內容對他而言,可以說是觸目驚心,裡面大部分的文章都可看做是在針對北洋派的人。另外最後那篇轉載自天津的文章,其中幾乎將他八成的兵變'逼'宮計劃給揭'露'了出來,裡面一些細節更是只有北洋派少數幾個人才知道,其中有幾條也只有他和徐世昌才知曉,這一刻他不禁有點懷疑徐世昌現在的心到底是在向著誰。
“華甫老弟,慢走!”就當馮國璋回府的路上,一輛馬車快速的行駛到他身邊,徐世昌掀開車窗,從車窗內向外探出頭來,說道:“華甫老弟,跟我來,我有事想要找你商量一下。”
馮國璋此刻已經將徐世昌列為了需要避開的人物之一,於是拱拱手,冷淡的說道:“徐大人貴人事忙,馮某不敢打擾。”
徐世昌沒有在意馮國璋的態度,神'色'淡然的勸道:“華甫老弟,我知道你心中所想,這裡不是談話的地方,跟我來吧!”
馮國璋坐在轎子裡想了一想,覺得跟著去也沒什麽,順便也好探探徐世昌的底,於是吩咐管家和轎夫把轎子抬回去,自己便上徐世昌的馬車。在車夫的招呼聲中,馬車調轉車頭向東,朝沿著環城大街朝繞行,朝北面的安定門方向駛去。見到馬車行駛的方向,馮國璋不禁皺了皺眉頭,略帶嘲諷的說道:“徐大人不愧是我們大清的錢袋子,沒想到才到京城沒多久,又購置了新宅,看來郵傳部的油水實在肥,什麽時候能提拔馮某一下,也讓馮某去刮刮油水。”
徐世昌沒有反駁,臉上始終都是微笑,閉目養神,這令到馮國璋有種全力一拳打在了空氣上的難受感。見自己出招沒人接招,他也沒有了爭鬥的興趣,轉過頭掀開車簾,將視線放在了外面。
比起城西頭的相對平靜,城東頭就顯得混'亂'多了,不少宅院府邸的門口都擺滿了香燭祭台,依稀可以聽到什麽鬼啊神啊的,從車窗向西看過去,依稀可以透過高牆和房屋,看到皇城之內有些地方還依舊黑煙滾滾,看樣子火勢還未撲滅。
看到皇城內這個樣子,馮國璋不禁想到了早些時候家中下人聽到的那些謠言,這也難怪謠言能夠傳得那麽快,在皇城內的房屋代表的就是當今皇帝和整個大清。平常房屋被雷擊了都可以看做是老天對當今朝廷失德表現的懲罰,更何況現在發生了無緣無故的燒了半個皇城這樣大的事情。
可以想象等京師的消息轉播出去後,只怕大清朝廷的聲望會一落千丈,特別是剛剛主政的載灃更是眾矢之的。他再想要坐穩這個攝政王的位置,就不能再像以前那樣一意孤行了,如此一來他為了安撫朝局,必然不敢再對北洋派動手動腳,今日朝會就是最好的例子。
馬車慢慢的駛入了什刹海旁的兵馬司胡同,最終停靠在了郵傳部大臣盛宣懷的府邸前面。隨徐世昌下車後,馮國璋皺眉看了看眼前略顯殘舊的宅子,對於盛宣懷他是久仰大名,可一直無緣相識。雖然盛宣懷並未如那些風起雲湧的首輔大臣一樣威名顯赫,但是他的一舉一動對朝局的影響也非常之大。
當年就有大清國庫之稱的他即便是那個專橫霸道的老太太也敬其三分,而且他結交廣眾,受過他恩惠的大臣不計其數。現在這些人大多都下放到地方為官,所以論到對全國封疆大吏影響力,就算是袁世凱也比不上,有時候他的一封信往往比朝廷的聖旨還要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