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五十九章大願金身（上）

  “寶光大尊，怎麽了？”見到徐長青進入外九乘的城牆內之後就一直站著沒動，表情凝重似乎在想些什麽，一旁的淨土佛不由得露出疑惑之色，並且會錯其意，說道：“第一次進入這環城外九乘的人都會有些不適，這裡實在是太混雜了，簡直就形同佛經上說的不淨無潔之地。 ”

  “這裡很好，很舒服”徐長青淡然一笑，平靜的說道。

  聽到徐長青說這話，所有人都不由得愣了一下，對於這些佛界諸天神佛而言，這裡的環境就像是一個糞坑似的，他們絕對不會認為站在糞坑裡面是一件舒服的事情。只不過他們看徐長青的表情卻又不像是在說謊似的，於是乎他們就不禁按照自己的想法來猜度徐長青這句話所要表達的真正意思。或許是歪打正著，徐長青這句很普通的話，讓寶劍羅漢等人都有所領悟，不約而同的將自己的佛心放在了和眼前的凡人平等地位，心中那種高高在上的心境也隨之改變，從而進入一種眾生平等佛家境地，令到他們的佛心修為都有著不同程度的提升。

  “多謝大尊提點。”所有人都沒有想到剛剛陪徐長青走第一步就有所得，心中也很自然的就生出感激之情，全都微微俯身，朝徐長青行禮道謝。

  “走吧”徐長青微微點點頭，然後緩步擠入人群之中，順著人流，朝之前著火的地方走去，其余人也跟了上去。

  雖然居住在基座下的凡人沒有居住在高樓中的凡人那樣建立起了各種適合他們的完整秩序和法則，但他們仍然擁有一定的社會架構，有些人有地位，有些人則是在底層。他們遵循著一種極為原始的部落法則，每一片小樓房舍群就是一個部落，而部落之中必然就有一個被推舉出來的管事之人。當災難、爭鬥等等意外發生的時候，他們便會站出來指揮自己所在房舍群的人合力解決種種問題，波偈就是這樣一個房舍群的管事首領。

  房舍著火對波偈而言就像是家常便飯一樣，在撲滅火災後，他指揮著人手將一具具屍體從灰燼中拖出來，將其整齊的擺放在一旁，用一段黃色的麻編毯子仔細裹好，在毯子上用紅色的顏料寫上六字真言。

  居住在外九乘的凡人似乎對什麽都不感興趣，仿佛行屍走肉一般臉上始終都是一副漠然的表情，只有當他們真正遇到了足以影響他們心境的事情時，他們才會露出封閉在內心深處的強烈情感，比如面對生死之時。

  在安置好屍體後，波偈很快又將所有燒毀的房舍用材全都清理出來，隻留下能夠用的部份，然後將早就準備好的木材按照原來的位置重新搭建起來一個框架，雖然還沒有完全搭建好，但已經初見雛形。大量沒有住處，睡在街道上的人聽聞到這裡的消息，紛紛湧過來，希望自己能夠有資格住進新搭建的房屋，而波偈所要做的就是從中挑選出對自己這個房舍群有用的人，第一位的自然是苦行僧，其次則是手工藝人，再其次就是年青的女人和男人，最後才是老人和小孩。

  “什麽你找不到來誦經的僧人？”在波偈挑選入住新人的時候，忽然從自己派往請超度誦經僧人的手下口中知道了這樣一件讓他感到為難的事情。

  為去世的人誦經是整個超度儀軌中最重要的一環，少了這一環死去的人就不能往生極樂。在環城外九乘中，懂得**的人大多都居住在高樓之中，只有少數一部分信奉苦行的僧人才會在基座下居住，這麽少的僧人對於居住在基座下的數千萬、上億的人口而言實在是杯水車薪。

  波偈想了想，又問道：“那麽會頌讀往生**的人呢？”

  “有懂得往生**的，但沒有人接受過正言歸依。”

  由於僧人稀少，所以基座下生活的人找到一個替代的方法，就是讓一些普通人接受一般僧人的能夠進行的三寶歸依灌頂，然後替代僧人來頌讀**。這種做法在一定程度上緩解了僧人稀少的窘境，可在基座下這樣一種生活環境中，能夠有資格接受三寶歸依灌頂的人仍然稀少。而那些苦行僧既然願意放棄一切特殊待遇，甘願留在基座下就代表他們心志堅定，絕不會為外物動搖，也不會隨意挑選普通人進行三寶歸依灌頂，所以這類代替的人也很少。

  波偈看了看周圍逐漸露出不安神色的人說道：“這件事不能拖，遺體不盡早處理的話，後果不堪設想。讓大家湊點布施，我們去上座請僧人下來主持安葬儀軌。”

  波偈從二十歲開始就成為這一批房舍群的管事首領，他坐在這個位置已經快四十年了，時間的積累讓他遠遠要比其他人更具智慧。他也很輕易的能夠看出周圍旁觀者對屍體擺放這麽久還沒有妥善處理而露出的不安和不滿表情。在這樣一個肮髒的環境中，屍體存放太久不單單會引起瘟疫，更會引起周圍普通凡人、特別是這些死難者親友心理上的恐慌和忿怒。因為在他們看來，沒有通過正常喪葬儀軌安撫的死者，是不可能真正安息，往生極樂的。這些死難者最終都會成為一種怨魂，不但會傷害他們自己，還會傷害其他人，至少在以往的經歷中，因為沒有順利按照死者，而引起的災難數不勝數。

  波偈的侄子在旁邊聽到後，不由得嚷道：“什麽？去上座請僧人？那要多少布施呀？恐怕所有人身上的錢湊到一起都不夠，而且還要花錢買通那幫看門狗，這又是一大筆錢，如果這樣算起來的話，恐怕這房舍很難在短期內完工了。”

  住在高樓基座下的佛界凡人稱呼住在基座上的人為上座，當下面急需要用到僧人而僧人又不足的時候，下面的人會出錢買通看守上座大門的守衛，拖他請上座的僧人過來主持一些僧人才能主持的儀軌。在環城外九乘所用的錢財是一種生長在佛界沙漠中的特殊螞蟻火化後形成的一種鱗片狀晶石，這種晶石非常漂亮，甚至能夠和寶石相比，但它也就只是漂亮而已，對於佛界修行者而言沒有任何用處，最多只能是給各個城邦大小僧院充當的裝飾。只不過凡人並不知道這一點，他們見到佛殿內多用這種晶石來充當佛像、寶塔的裝飾，就以為這東西對諸天神佛非常重要，所以這晶石最初都被凡人當做布施七寶之一來運用。久而久之，因為制度的建立所有城邦希望能夠擁有一個統一的貨幣，於是就選擇用這種供佛的晶石當做一種統一在佛界適用的錢幣。

  波偈似乎自言自語一般，說道：“看來我應該去蟻巢走一趟了。”

  那種特殊的螞蟻名叫食砂蟻，由於是群居，且生性凶猛，捕捉起來非常危險，每年死在食砂蟻口下的凡人不計其數，只不過每次那些窮人實在逼得沒有辦法的時候，仍然會冒險前往蟻巢捕捉這種螞蟻，來提取錢幣。

  “不行叔叔，你現在的身體去蟻巢根本就是送死，還是讓我帶人去吧”波偈的侄子站出來，拍著胸脯說道。

  波偈自然也不會同意自己的侄子前往，他很清楚現在是食砂蟻產卵的季節，這個時候的食砂蟻最為凶猛，現在去蟻巢的危險程度是以往的十倍以上。波偈家族雖然子孫眾多，但出色的，能夠被他看重的只有這個侄子，他是將這個侄子當做繼承人來培養的，自然不會願意讓他冒這個生命危險。

  “不知道可不可以讓我幫點忙？”就在兩人僵持不下的時候，一個沙啞、蒼老的聲音忽然在波偈身旁響起，他轉頭一看，映入眼中的是一個怪異的旅行者組合。組合中心是一個渾身長滿癩瘡的醜陋苦行者，在苦行者的肩膀上站立著兩隻很不吉利的黑烏鴉，而其腳邊還有一條瘸腿狗和掉毛老猴。

  這人正是徐長青，他並沒有按照其他人所想的那般，直接朝須彌靈山的方向行走，而是走到了火災受難者的臨時停屍場旁，似乎準備幫把手。

  只不過徐長青的好心，並不被人理解，這主要是因為他現在這個模樣的組合怎麽看怎麽像是一個不受歡迎的遊走藝人。雖然波偈感覺到徐長青很不普通，但也只是認為他是想要借著幫忙的機會套近乎，好在新的房舍搭建好了以後，能夠有一個入住的資格。

  已經先入為主的波偈朝徐長青搖了搖頭，委婉的拒絕道：“不必了你還是離遠一點好些，這裡很亂，如果撞到你就不太好了”

  徐長青並沒有因此而離開，反而微笑的說道：“我接受過三寶歸依，能夠頌讀**。”

  “你接受過三寶歸依？”波偈疑惑的看了看徐長青，眼中充滿了不信的神情。雖然接受國三寶歸依的凡人沒有明顯的表征，但他們大多都會承受無災福報，即便不能萬病不侵，但也不應該像徐長青這樣渾身上下長滿了癩瘡。

  “讓我試試吧反正你現在也找不到其他能夠頌經的人。”徐長青知道對方所想，笑了笑，說道。

  聽到徐長青的話，原本不準備再理睬對方的波偈猶豫了一下，想了想，點頭道：“那你試一試吧”

  徐長青點點頭，邁步從一群忙碌的人群中穿行而過，來到了整齊排列的一大片屍體前，然後毫不顧忌的坐在了髒水橫流的地面。寶劍羅漢等人所化的烏鴉、狗和猴子安靜的站立在各自的位置上，就像是護法似的，讓人看了後，在感覺到怪異的同時，也感覺到一絲莫名的神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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