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見土肥原賢二的居然是竹下義晴,吳孝良幾乎可以斷定,這個竹下義晴此來目的便是打探張作霖何時北上奉天的行蹤。猜測變為事實,並沒有讓吳孝良送一口氣反而一顆懸著的心又提了起來,他手指著黑白照片上的矮個男人。
“這家夥和我乘坐同一列火車進京,看來關東軍那面已經做好準備了,只等確切消息傳回去,他們便要動手。”
張學良也很驚訝,對於老帥的安全問題他所秉持的是寧信其有,不信其無,更何況此前關東軍欲行刺的情報來自吳孝良。但他所吃驚的是關東軍居然早早就做好了準備,而自己居然還一無所知,或者說連一點點警醒都沒有,不由得一陣陣後怕。
“這件事一定要保密,找可靠的人監視那個竹下義晴,對土肥原的監視也不要放松。注意,你們的行動千萬不要讓老帥知曉!”
副官領命又上了吉普車,絕塵而去。張學良之所以要將此事瞞著張作霖,乃是因為土肥原其人行事玲瓏而守諾,張作霖因此看重他。但此人畢竟是日本軍部放在奉軍高層的一顆釘子,他的一切行動準則都是以日本的利益為先,不可不防,還要嚴防!
想到此處,張學良不由得激靈靈打了一個冷戰,日本顧問遍及奉軍上下,可以說奉軍團級以上的部隊調動根本就瞞不過日本軍部的耳目,布防等各種軍事機密也在他們指掌之中,一旦關東軍突然發難,他很難保證奉軍能否有一戰之力。
兩個人各自有了心事,一路上都悶聲不語,到了憲兵司令部,張學良對吳孝良道:“安全起見,你在北京的日子就住在憲兵司令部好了,我會安排專人負責你的警衛!”
張學良的安排正合吳孝良心意,在張作霖北返之前,他最好還是少和孫家鈺等人接觸,日本特務無孔不在,在東交民巷這種高調的地方來回進出,想不引起注意都難。
“如此有勞漢卿,老帥那面的工作要盡快做,時間拖得越久,關東軍那幫人準備的越完善,到時候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總要先發個息兵止戰的通電,閻老西兒這回算是志得意滿了,去年他被打的通電下野,而今風水輪流轉……”
張學良在吳孝良面前少有的嘮叨起了時局,由四月份開始對閻馮聯軍的戰鬥,已經越來越不支,張作霖為了支持他此次大戰連黑龍江、吉林、熱河的軍隊都悉數調了來,他雖盡了全力,卻仍舊打成這個樣子。歸其根源還是奉軍已經失去天時與人和,自打郭松齡反奉以後,奉軍實力便大打折扣,而此時南方的革命軍也繞過了山東在北上之中,他們已經是名副其實的四面楚歌,擺在面前的只有退回東北一條路。
“只要奉軍實力尚在何必計較一時得失?”
此時奉軍的處境便是大羅金仙都難以回天,吳孝良所能做的也只是好言安慰。
一陣黯然之後,張學良強作精神道:“維中所言甚是,你能受得了下野這十年寂寞,我張學良難道還忍不得這一時失敗嗎?”隨即又問道:“不知維中此次事了之後,有什麽打算?”
吳孝良看了張學良良久,一字一頓的道:“抗日!”
“抗日?”
張學良先是一陣疑惑,接著便是心下巨震,維中所言回來便是為了抗日,難道,難道他認為日本將對中國開戰?可如果開戰,奉軍將何去何從?一時間更是心亂如麻。
“漢卿,你要有心理準備,中日早晚必有一戰,少則一兩年,多則三四年。”
在他前世裡,由於張作霖的死,奉軍出現了很大動蕩,給了日本人可乘之機,希望這一世不會出現皇姑屯事件,也不會出現九一八,但他仍舊有種莫名的憂心,難以名狀。之所以極為肯定的告訴張學良中日必將開戰,或許也是這種莫名的憂心在作祟,他要讓張學良明白,對日本人不要抱有一絲一毫的幻想。
雖然張學良對中日前景並不樂觀,但也沒認為會走到你死我活的地步,他默然不語,好一陣才開口道:“中日爭端還得從長計議,維中所言也太過危言聳聽,日本若開戰,如何能佔領我廣袤領土?列強們會聽之任之嗎?”
第二日清晨,有衛兵早早的趕了來,交給吳孝良一封沒有署名的信,他暗自奇怪,除了除了張學良知道自己住在憲兵司令部以外,便在沒有人知道他的行蹤,包括孫家鈺一行人都不知曉,給自己送信的人能是誰呢?
吳孝良由信封中抽出一張紙來,上面只有寥寥四字“小心暗殺”,既沒有抬頭,也沒有署名。他隻覺得頭皮陣陣發麻,自己行蹤極度保密,卻在一天之間便泄露了,沒準這憲兵司令部內就有內鬼,而且將要找麻煩的人很可能是從前的仇家。尤其在日軍內部,希望他死的人不勝枚舉。
吳孝良又將信紙與信封上下裡外仔細翻看了一遍,沒有任何線索,隻好問送信來的衛兵:
“送信的人是誰?”
“回先生,是司令部門口煙攤上的小販交給俺的。”
如此看來是有人讓小販轉交的,他跟隨衛兵來到司令部門口,那小販瞅著也就十幾歲光景,像往常一樣,賣力的吆喝著香煙的廣告詞,突然發現一位文質彬彬的先生停在跟前,連忙喜道:
“先生買煙嗎?”
說著將攤上各種香煙擺在其面前,不厭其煩的介紹著價格。
吳孝良買了一盒紅炮台,拆開抽出一隻點燃,問道:“小兄弟,打聽個事,今早上有人讓你送封信給司令部中的一個人,可還記得此人樣貌?”說著,他食指中指間夾著一枚袁大頭,放在了鹽灘之上。
那小販見狀,忍不住吞咽了一下口水,連不迭的道:“先生,這您可問對人了。托我送信的是漂亮男人,不過依小人看,他是個扮了男裝的姑娘,身上可香了……”說罷,一把將大洋摸在手中。
“漂亮男人?扮了男裝的姑娘?能不能再詳細點?或者說她有什麽特別的地方?”
小販撓撓頭。
“特別的……對了!她說話的腔調怪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