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第二日早上,吳孝良已經確認的確是聯系不上張學良了,所有人都不知道軍團長的消息。早在昨天晚上,吳孝良就覺得蹊蹺,憲兵上尉來匯報異常情況之後,他就立刻聯系了張學良,豈止竟然聯系不上,他馬上又聯系陳興亞,一樣是沒有任何音訊。他心底裡總有種隱隱的不安。
吳孝良突然激靈靈打了一個冷戰,張學良莫不是已經不信任他了吧?他仔細的回憶著,自來北京開始的一樁樁、一件件,越來越心驚肉跳。如果最後張作霖安然返奉,一切都是完美的,但如果是遇害,自己與老張恩怨牽扯甚深,而今又參與此事甚深,張學良信任自己,但是不代表他的想法不會轉變,在這種情況下恐怕就是再堅定的人都要與自己產生隔膜,生分了。
胡思亂想間,李澤軍由外面回到憲兵司令部。
“旅長,這北京待不得了,外面亂的不像樣子,他張漢卿不辭而別,咱們也別在這傻耗著了。”
吳孝良覺得有理,但是走之前有幾件事必須都辦完了。首先,他又去了趟涼宮和美暫居的胡同,自然是如預料一般,早就人去宅空。於是他帶著李澤軍去了黑龍會,狼二自吳孝良走後一直盼著他回來,此時見了竟又激動起來。
問起孫家鈺等人的下落,狼二已經將幾個人轉移到天津去了,此時已經安全,現在的北京暗流湧動,已經不是久留之地。
吳孝良看著狼二那張沒有表情,一臉縱橫疤痕的臉,不由一陣難過,當年的狼家二爺如何走到了今天這一步。
“二子,你的臉這是?”
狼二伸手摸了把已經毫無知覺的面部,恨恨的道:“二哥這事一言難盡,那日我在路上遇到搶劫的歹徒,被打昏過去,醒來後便覺整張臉疼的直似鑽心,我伸手一抹竟是血肉模糊。旁邊一老丐,告訴我實情,是那些人用熱油毀了我的臉,準備再敲折四肢好去要錢……”
說道此處,狼二艱難的咽了口口水,這段回憶對他來說直是個噩夢一般。
“隻怪那些搶劫的歹徒扒光了我的衣服,後來那些花子頭髮現我後便起了歹心。後來我一氣之下便將那些人通通殺光。卻是再沒臉回去,這些年靠著一番狠辣,在這南城殺出點名堂著實不易……”
竟和當年吳孝良初到北京時的遭遇極為相似,只不過吳孝良幸運,反抗的及時,狼二不幸在當時已然失去意識。吳孝良突然想起一件極為重要的事情。
“狼二,你在為日本人做事?”
他的聲音漸漸發冷。
狼二料到吳孝良會有此一問,他早不是當年的紈絝子弟狼家二少爺,這些年在江湖中沉浮,練就了一副狠辣陰鷙的性子,但此時在吳孝良面前,卻突然忐忑起來,連他自己都莫名其妙,為何吳孝良責問的時候,他會突然產生一絲不安?
“不瞞二哥,二子這黑龍會都是靠日本人才支起來的,這些年殺人放火的事情沒少做,這雙手染滿的鮮血,恐怕那十八層地獄都容不下二子。”
狼二攤開雙手,在身前虛晃著。
吳孝良不願再追究他投靠日本人,只希望他不要在這條路上越走越遠,越陷越深。但有些事情卻要問個明明白白。
“日本人因何要抓孫大哥?你們的幕後之人是誰?你們和那個日本女間諜涼宮和美是什麽關系?”
一連三個問題讓狼二愕然,本以為吳孝良會數落他,誰知卻是半句都沒有,他心下放輕松,卻又升起一股淒涼,他素質二哥痛恨日本人,如今自己投靠了日本人做他們的鷹犬,他沒一句責備的話,終究是因為生分了,可自己又何嘗又不是身不由己。
“我們黑龍會在北京歸一個叫塚田攻的人控制,那個日本娘們到是見過幾次,級別似乎比那個塚田還高,前些日子接到命令,隻說是抓人,沒想到竟是孫大哥,後來我怕留在北京有危險,就遣心腹護送他們返回天津去了。”
至於塚田攻因何要抓人,狼二也不甚了了。
吳孝良冷笑,還當真是熟人相見呢,只是這份見面禮也太大了點,怕是他吳孝良還得起,塚田卻受不起。
原本,吳孝良打算也去天津,但是徐源泉部卻突然進駐北京城,此時他已經投了晉軍的徐永昌,所以北京便已經歸屬晉軍,同時他又帶國民政府發布通緝令,通緝北洋政府戰犯,吳孝良竟也赫然在列。如此一來,更無法成行,被困在城中,一困就是半個月。
等時間進入六月份,北京城又陸續開進一些第三集團軍的嫡系部隊,但是不久後便又出城向東而去。幾天后又傳來第三集團軍戰敗的消息,原來是韓複榘所部第二集團軍向二徐發起攻擊,二徐軍隊兵敗如山倒,很快撤出北京城。
自此,北京城半月內兩易其主,如今又是馮玉祥當家作主了。等市面逐漸穩定下來,狼二派人去打探消息,得知二徐佔領北京時所下發的通緝令仍舊沒有撤銷,但卻得知了一個令人吃驚的消息,當下佔領北京的根本不是韓複榘,而是第二集團軍的總參謀長石敬亭,有消息稱他已經被任命為河北省代主席,同時更有風言傳聞,他將取代韓複榘出任第二集團軍司令。並且,同時開進北京的還有第一集團軍的一部人馬。
而第二集團軍司令韓複榘或許是聽到什麽風聲,帶著嫡系去河南搶佔地盤,豈料被第二集團軍第一方面軍總指揮孫良誠搶先一步,隻好轉戰山東,此時的山東只有一個被打殘的張宗昌,他根本沒將其放在眼裡。事實上老張也的確不是韓複榘的對手,待其大軍一到便乖乖讓出行政督軍公署,以期討好。
韓複榘或許是覺得張宗昌礙眼,又將其趕到青島,而他畏懼日本人牽製,將省政府遷往泰安自任代主席,只等南京政府正式任命下來便轉正。
北方四省風雲變幻,最終來看,竟似馮玉祥得利最甚。吳孝良卻被困在北京南城的一處宅子中,終日閑坐。但是這種日子很快便就被一陣急急的刹車之聲打破,一輛高級轎車停在門外,大批荷槍實彈的士兵衝進院子。
一名上校軍官手持印信公文,筆挺的立於院中,高聲喊道:“吳孝良將軍何在?請速來接國民政府委任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