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興文雖然尖酸刻薄但最終也沒有出賣吳孝良眾人,並且幫助他們弄了兩輛馬車,並親自連夜帶路,從貧民區的小路避開巡邏的省防軍拐出城去。
“你們猜猜,現在這寬城子之主是誰?”
陳秀岩不吭聲,張學良忍不住問道:“是誰?孟督軍現在還躺在奉天醫院,難道是有人趁機作亂?”
周興文冷哼一聲:“不錯,孟曙村不能理事,當然會有人惦記他那位置。這不,高鳴岐耐不住跳了出來,勾結日本人將孟曙村連根拔起,真是好手段。”
吳孝良大吃一驚,高鳳城不是在穆棱嗎?如何又和日本人勾搭上,奪了寬城子的實權?可惜了孟恩遠對他一片苦心,到頭來被高鳳城這養不熟的白眼狼給反噬了。
陳秀岩同樣憂心忡忡,如此看來,他這穆棱鎮守使不是那麽容易能上任的了。
行至大路,周興文下了馬車,虛拱一拱手:“一路保重!”說罷,便頭也不回的走了。
張懷瞳從車棚子裡探出小腦袋,吐吐舌頭道:“這人真怪,明明救了咱們,卻好像不讓咱們恨他,便不安心一般。”
張學良一抖韁繩,笑道:“理他作甚,出了這寬城子便是天高任魚躍。”他玩心仍舊很重,覺得這駕馭馬車是件很有趣的事情。張學良所駕馬車之後便是吳孝良和陳秀岩與涼宮和美所乘馬車。
涼宮和美依舊仍舊發著高燒,時醒時昏,出於醫生的職業之心,吳孝良絕不會放任自己親手醫治過的病人死去,但眼前這個女人卻是日本陸軍部訓練出來的魔鬼,幾次暗殺自己且不算,經她之手不知傷了多少無辜之人,隱在衣袖間白膩纖細的手指上又不知沾染了多少中國人的鮮血?
出神間忽見外面一個衣衫襤褸的乞丐甚是奇怪,說他奇怪是因為這個乞丐身形壯實飽滿,甚至還有些微胖,遠遠異於他身邊那幾個黑瘦精乾一樣的乞兒。
思索間,馬車很快便將乞丐遠遠的甩在後面。突然,尖厲的救命之聲自車後傳來。吳孝良陡然一驚,才恍然,之所以奇怪還在於那人於人群中格格不入,掏出腰間的勃朗寧m1900下車,果見那壯實乞丐已經被按到在地,乞丐們將粗糙的自製匕首舉得老高,情急之下吳孝良一槍將那匕首打飛,槍聲震得所有人都是一驚。
乞丐們慣常是欺軟怕硬的角色,聽見槍聲哪裡還有功夫理那壯實乞丐,撒開兩條腿下了大路奔著青紗帳就逃命去了,留下那壯實乞丐尷尬的躺在地上。
那乞丐起身看仔細了開槍救他之人是吳孝良,竟然起身抹了把橫流的涕淚,頓時便是一個大花臉,然後又恭敬的一揖到地,“多謝主座搭救之恩,澹台繼澤給主座丟人了。”
竟然是澹台繼澤!吳孝良趕緊兩步將他扶起,問道:“忠武如何落得如此境地?你不是隨士兵們一齊撤退的嗎?”
“唉!一言難盡,半路上遇見省防軍,人都被打散了,若不是繼澤還有點狡計,沒準便被活捉了去。誰成想,虎落平陽還要受這些乞丐村夫們的欺辱。”
聽到槍聲趕過來的張懷瞳見這人說話有趣,又獨自逃脫了省防軍的追捕,覺得他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老頭很不容易,抿嘴笑道:“老先生,屈伸自如,是真英雄!”
澹台繼澤老臉一紅,連忙不好意思的擺手道:“你這女娃娃,會說話的緊,我哪裡算什麽英雄,主座才是大英雄呢!”隨即一抹臉嘿嘿笑道:“鄙人年未及不惑,可不敢稱老。”
張懷瞳小女孩心性,見著比自己大許多的人便喜歡如此稱呼,澹台繼澤雖是辯解,實際卻是不以位忤。
一陣嘻哈打破了因為被追捕所帶來的緊張氣氛,大家繼續趕路,澹台繼澤自然就上了張學良與張懷瞳的馬車。
本來吳孝良打算先去雙陽,再由雙陽奔永吉而去,尋機會做火車趕赴延吉,延吉是馬佔山的地盤,和綏東軍一直處於合作關系,所以這條路徑是最穩妥的。
但是,過了雙陽以後,他們才發現通往永吉的路上到處都在過兵,盤查十分之嚴。於是,吳孝良臨時決定改變行程,繼續向南而行,斷斷續續走了兩日一夜,便過了磐石。
豈料磐石依舊是亂兵橫行,並且當地士兵到處在搜集馬匹,吳孝良這兩輛馬車自然也在強征之列。按吳孝良的本意是將馬交出去,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安全抵達延吉才是首要目標,誰知陳秀岩和張學良兩位公子,少爺脾氣上來,說什麽也不同意,於是爭執起來,對方便惱了說什麽都要抓幾人回去治個通匪的罪。
陳秀岩開槍擊傷搶馬的磐石士兵,兩輛馬車奪路便逃,但對方雖然人少卻是有馬的,馬車如何能跑過騎兵?吳孝良隻好讓張學良趕車先走一步,他和陳秀岩在後方掩護,耽擱了半天時間將追兵一一擊斃,這才重新上路去追趕他們。
豈料追了一路也沒見到張學良他們的蹤跡。吳孝良很快追出磐石,進入林區,山路越來越崎嶇,但總歸沿著同樣的車轍痕跡走應該是沒錯的。一天后,他們的糧食和水終於耗光,吳孝良將馬車停在一處看起來廢棄已久的窩棚邊。
他查看了一下,裡面乾草早已朽爛,似乎很久沒人來過。
“先在這裡歇半日,我去前面找些水,順便看看能不能弄到些吃的,林子越走越密,再這樣趕下去,咱們就得饑渴而死。奇怪,漢卿他們如何走這條山路?”眼望著幽幽密林,心裡泛起一股說不出的擔憂。
“漢卿玩心重,說不定覺得深山老林是個不錯的去處。”陳秀岩居然開起了不鹹不淡的玩笑,一邊將涼宮和美從車上抱下來,經過幾日的恢復,她的高燒已經退下去,只是人仍舊虛弱的不成樣子,連走路依舊費勁。
吳孝良則將車上的軟墊鋪進棚子,一番收拾將她安置好。陳秀岩掏出僅剩的一根紅炮台點燃,長吸了一口,道:“這女人什麽來歷,咱們這麽此後她?”
“是在奉天兩次刺殺我的人!”
“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