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頭男子說:“為防不測,兄切不可吐露身份。”
高大男子滿面病容,搖頭道:“來此求醫便當以誠示人,無需隱瞞。”他卻不知白龍魚服即便說出自己的真實身份又有幾人能信?
兩個黑衣人出現在吳孝良的病房中,孫家鈺已經離去,只有狼二和小東子在,兩人都很緊張,生怕再進來歹人。
平頭男子道:“請問,這裡可是良大藥廠吳先生的病房?”
“你們是誰?找他作甚?”狼二很警惕,不回答卻問了兩個問題,平頭男子眉頭一皺剛要發作,他身後的高大男子拉住他,和氣的笑著:“小兄弟,鄙人邵陽蔡鍔,特地來拜訪吳先生。”
吳孝良聽那人自稱蔡鍔,大吃一驚,忙撐起身體問道:“可是益武將軍蔡松坡?”
平頭男子急道:“正是吾兄蔡松坡。”
高大男子微笑點頭,“正是在下。”一指身邊平頭男子道:“吾弟蔣方震,咳……咳咳……”
吳孝良聽罷有些摸不清楚狀況,民國兩大名人士官三傑其二竟然來拜訪自己,這不科學啊,他甚至想,這兩人會不會是騙子。蔡鍔於後世大名鼎鼎,支持革命,起兵護國,與小鳳仙的感情更成為一代佳話,只是後來死於結核病。蔣方震更是軍界名人,日本留學時曾奪得天皇賜刀,後來任保定軍校校長,他才華橫溢,但為人太過驕傲,所以他的政治生命隨蔡鍔得離世而終結,後來更因為不容於老蔣而命運多舛。
平頭男子開門見山:“吾兄癆病遷延久治不愈,聞先生能治愈絕症,特來奉天求先生良方?”他滿臉期待的看著吳孝良,高大男子又是一陣猛烈咳嗽。
狼二和小東子聽到癆病嚇得都躲在一邊,生怕傳染自己,肺癆可是要命的。
吳孝良仔細看高大男子,粗眉朗目臉部瘦消線條硬朗如刀劈斧鑿,英氣難掩卻滿面病容,依稀便似前世所見照片裡的那個英武將軍。騙子又如何,醫者仁心,不會見死不救。
“蔡公,如所料不錯,你所患之病在西方叫做結核,藥廠最近正在研製批量成產的鏈霉素剛好對症此病。”吳孝良躺下來,長喘口氣,吩咐道:“東子快給二位將軍看座。”
小東子忙把椅子搬來,吳孝良接著道:“狼二,你去藥廠叫班廷來,讓他帶上一箱成品鏈霉素。”
蔣方震聽罷大喜,對著吳孝良一揖到地,滿身西式服飾行的卻是中式大禮,顯得有些滑稽。蔡鍔落座心裡也燃起了希望,久病不愈他的銳氣正一點點被磨掉,這次他秘密離川治病,外界並無人知曉,隻恐日久生變,如此藥果真靈驗,他便可回川坐鎮……
奉天城小南門外保和堂甘家大宅籠罩在一片陰雲之中。報上抖出了甘大少陷害良大的醜聞,此前深受其害的商家們更趁機聯起手聲討保和堂。保和堂陷入了空前的信譽危機,老東家甘益常聞聽此事氣的直接中風,大有一病不起的架勢。甘茂中又氣又怒,這一次敗的莫名其妙,所有如意算盤全部落空,還陪上保和堂的聲譽。他隻恨低估吳孝良,當下重中之重是老頭子的身體,只要他人還在就能鎮住那些山魈野鬼,如果他就此撒手人寰這保和堂也許就真的敗了。
甘茂中煩躁的在堂屋裡踱著步,下人小心翼翼的來請示:“大少爺,有個叫荻原義雄的日本人求見。是請進來還是打發走?”
“見,當然要見。快請!”
話音未落,抑揚頓挫的別嘴國語自門外傳來:“甘桑,別來無恙啊?哈哈——”一個矮胖的中年禿頂男子走進屋來,此人正是《滿鐵月報》總編荻原義雄。
甘茂中苦笑道:“荻原桑,你好興致啊,保和堂快要被那群宵小擠兌死了。”
荻原義雄挺挺肥大的肚子很不以為然:“甘桑,一次成敗算不得什麽,現在機會來了,帝國要在南滿州有所動作,正是你東山再起一展身手的大好機會呀……”
蔡鍔被安排到隔壁,同為高檔病房,設施一應俱全,並且配有專門護士,班廷仔細檢查後用了藥,安頓他睡下便去找吳孝良商量病情。他能看出吳對這個中年男人的重視,但是以他的經驗,此人久病遷延身體已經敗壞到幾乎不可挽救的程度,如果鏈霉素對結核真的有奇效,那麽此人或可不死,但體質也將大打折扣。
吳孝良的體質似乎變的有些特異,恢復程度令醫生都為之驚訝,僅幾天時間傷口便愈合大半。天色漸晚班廷已經回良大藥廠,小東子和狼二一天一夜沒合眼,也打發他倆休息去了。蔣方震坐在病床前,原本他對這個年紀甚輕的吳孝良是抱有一絲疑慮的,但班廷的出現徹底將之打消,這時代對洋人的迷信連精英如蔣方震也難以免俗。
屋裡的燈光閃了幾下忽然滅掉,蔣方震警覺性極高,立刻摸向腰間的槍牌擼子,玻璃窗頃刻碎掉,人影晃過鑽進屋裡。他拔槍便射,豈料對方並沒還擊,幾個翻滾挪到床前。蔣方震怕射傷吳孝良,上前與其肉搏,此人身法極其靈巧,難以製服。
槍聲驚動了在外面休息的狼二與小東子,兩人不顧一切的衝進來,屋內漆黑一片,四個人打的亂成一團。隔壁蔡鍔聽到聲音也摸了進來,黑影見人愈來愈多,幾下翻滾來到窗前,一躍而下。待幾個人憑窗向下望去已經空無一人。四樓跳下常人非死即傷,黑衣人卻早已沒了蹤影。
有人破壞了電閘,醫院方面重新接通電已經是兩個小時以後。
“這幫王八犢子,暗殺一次不成就來兩次,太卑鄙。”狼二恨恨的道。
蔣方震則不以為然:“此人身手向極了日本人,但和殺吳先生的人卻絕不是一夥,以他的身手殺人一如反掌,可能因為某種原因有所顧忌,不敢下殺手。”
吳孝良歉然道:“孝良連累二公,還望海涵。”陰差陽錯之下堂堂前保定陸軍軍校校長蔣方震竟給他當了回保鏢,只是連累他們深陷險境心中過意不去。
“既然黑衣人不想殺我,那他半夜潛來又有什麽目的呢?”
幾個人百思不得其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