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孝良做了一個長夢,他又回到c市,終於坐上惦記許久的科室副主任的位置。年假時,他開著那輛白色r**4長途旅行。不知走了多久,來到一個叫金川街的地方,越走林子越密,雪也越下越大,車子終於走不動,前輪在雪窩子裡徒勞的轉著。突然,嘭的一聲,一個東西撞在車門玻璃上。仔細看去竟是張人臉,這張臉還衝著他在笑,笑的很慘,鮮血順著眼角牙齒淌下來。讓吳孝良感到恐懼的是,這張臉不是別人正是惡棍狼二。
他想逃,身體卻像僵住一般。狼二瘋了一樣用頭使勁的撞著玻璃,玻璃上漸漸出現一道又一道的裂紋,終於玻璃被撞出個大洞,狼二一顆血淋淋的腦袋伸了進來,張口就朝吳孝良脖子上咬去。瞬間,他隻覺眼前一片漆黑……
昏睡了三天三夜的吳孝良猛的睜開雙眼,終於擺脫了那個惱人的惡夢。歪過頭,入眼的是一頭紅色長發,這頭紅發的主人趴在自己床邊,呼呼的打著熟睡的輕酣。向周圍看去,整個屋子都是原木壘成的牆壁,縫隙裡抹的是夾著草梗的黃泥。屋中間壘著一個黃泥爐子,上面蓋著開水壺,正呼呼冒著熱氣。
有幾縷紅發落在吳孝良臉上,弄的他很癢,伸手就想撥開去。紅發的主人感覺到了這輕微的動靜,抬起頭來,看向她照顧了三個日夜的男人。
紅發的主人分明是位少女。當吳孝良的目光落在紅發少女透著淺綠色的眼睛上時,覺得就像融入了初夏裡的天空,白皙的面頰由於新睡泛著著些許潮紅,一看之下不由得呆了。
紅發少女意識到了吳孝良的失態,並沒有生氣,反而欣喜的問道:“吳,你,醒了,想,吃的嗎?”
別嘴的國語把吳孝良拉回了現實,搖搖頭,又忙點點頭。心裡暗暗吃驚,想不到這小小的四方頂居然還住著洋人,不簡單。
“姑娘,這是哪裡?是你一直在照顧我嗎?謝謝!”
紅發少女見吳孝良說話,顯得更加高興。
“這,是,李的,莊園。我,照顧了,你足有三天三夜”一邊說還一邊伸出了三根手指
“你,叫我,安娜好了。聖彼得堡是我的,故鄉。”說道這裡紅發少女目光有寫暗淡,轉眼又急忙道:“我去告訴李,你醒了。”
安娜轉身一溜小跑出了門,棕色長裙帶起一陣風,留下一絲若有若無的幽香。吳孝良笑笑搖了搖頭,自打重生後對女人的定力好像下降不少。
幾分鍾後,人未至,爽朗的笑聲先飄進屋裡。“吳兄弟你可醒了,我們兄弟幾個可是擔心死了。”李振清拄著跟拐棍,走進來,坐到吳孝良床前。
吳孝良見李振清恢復的如此快,暗暗吃驚此人體魄強壯。同時,他心中又有太多疑惑一時不知如何開口。
“好漢,我這是……?”
李振清忙擺手。
“什麽好漢,兄弟癡長你幾歲,你若不嫌我這草莽之身,便叫兄弟一聲哥哥如何?”
接著他好像是看穿了吳孝良的疑惑一樣,繼續說著:“狼甲昆救過哥哥一次急,為了還他這人情才錯綁兄弟,不曾想你反救哥哥一命。兄弟你大病初醒不便再折騰,就安心在此養病,哥哥已經讓老三下山給你父母報平安去了。”
吳孝良聽罷,心中不禁唏噓一陣,事情居然就這樣峰回路轉。連忙在床上一拱手“如此,有勞李大哥。”
由於幾日未進食,大夥先給吳孝良喝了點米湯,順順腸胃。李振清又與他扯幾句閑話,見他略顯疲態便起身告辭。吳孝良讓安娜也去好好休息,不用守著自己。她執意不肯,見拗不過她,隻好讓她留下。安娜並沒有打擾吳孝良休息,而是坐在另一邊的炕上,哼著不知名的曲子,忙活著自己的小玩意。
直到此刻,吳孝良才有機會靜下心來,想想自己的處境和將來的打算。通過與李振清的交談中得知現在是民國四年,也就是公元1915年。好在前世對歷史了解頗多,具體情形也知道個大概。袁世凱即將稱帝,離死不遠了。他死後北洋集團將會分裂為直皖兩大系,北京政府長期由段祺瑞把持。南北方各省督軍橫行,直系,皖系,晉系,桂系,滇系等各自為政,軍閥大戰的序幕即將拉開。此時,關外的奉系剛剛崛起。張作霖還不是東北王,任陸軍二十七師中將師長,與他競爭的還有同駐奉天的陸軍二十八師師長馮德麟,兩人頭上更還有奉天督軍段芝貴。吉林省督軍應該是孟恩遠。後來張作霖針對孟恩遠製造了“寬城子事件”一舉將其趕走。黑龍江督軍是畢桂芳,後來被張作霖拉攏第一師師長徐蘭州排擠走。綜合看張作霖此時處於事業的上升期,如果有機會投奔他那是最好不過。想到這裡,吳孝良搖搖頭。此時自保尚且不足,憑什麽去投奔張作霖呢?
轉念又一想,金川街地處奉吉兩省交界,幾成兩不管地帶,匪患橫行。若是借此拉起一票人馬也不失為立身根本。前世奉軍以及改編後的東北軍就有很多將領出身草莽。在這樣一個英雄不問出處的年代,人們隻信奉一樣東西,那就是槍杆子。
吳孝良不記得自己何時睡著的,醒來天已經黑透。咂咂嘴,乾的好像要冒煙。喉嚨也緊的厲害,運了半天氣終於咳嗽出來,感覺舒坦不少。
黑暗中一點燈光亮起。安娜沒有走,聽到吳孝良醒了,就點起油燈,將準備好的水和飯食端上來,扶起虛弱的吳孝良。大半碗高粱米粥,上面放著幾塊蔫吧的白菜葉。
“吳,餓了吧,先喝點粥吧。”
吳孝良也不客氣,說了句謝謝,接過碗狼吞虎咽的將大半碗粥倒進胃裡。安娜瞪著淺綠色的大眼睛誇張的看著他,
“吳,你像,一個世紀,沒吃過東西。”
吳孝良哈哈一笑,拍拍肚子。
“飽了,真好吃!”
安娜笑著將一片狼藉收拾掉,又坐回到吳孝良身邊。
“吳,你是,醫生?”想了想又加上一句“吳,你比,聖彼得堡最好的醫生還厲害!”
吳孝良有點哭笑不得,他無法解釋一個17歲的山村少年是如何擁有如此純熟精湛的外科手術技術的。打了幾句哈哈,就把話題岔開。他本就生性開朗,又是和美女在一起,自是談笑風生。講了幾個前世無傷大雅的笑話逗的安娜前仰後合,最後眼淚居然都笑了出來。讓他吃驚的是,安娜對國際時局十分了解。就順著她的問題隨便說出一些見解,這些見解都是後世幾十年積澱下來的,自是精準到位。安娜聽後佩服不已。
閑聊中吳孝良得知,她還有個同伴也在山上。是個五十多歲的大胡子,叫莫爾德維諾夫,曾是她的老師。
第二天,大家正圍在孝良屋裡嘮閑嗑時,老三匆匆趕了回來。
“大哥,吳兄弟,你家裡出事了……”
“噗——”吳孝良正端著碗喝水,正好一口全噴了出來。
李振清輕輕拍打著吳孝良的後背,讓他順過這口氣。老三也連忙解釋著:
“別急吳兄弟,那天咱們走後,狼甲昆將吳兄弟告到官府,誣陷你通匪造反。官府要抓你父母治罪,兩位老人家得到消息連夜逃走,據那杜家姑娘說是去了樣子哨。”
“哐——”獨眼漢子一拳砸到桌子上,
“好一個惡霸,倒要讓他嘗嘗子彈是什麽滋味。”
吳孝良搜羅了一下頭腦中關於樣子哨的記憶,他有個親娘舅在樣子哨公署辦公,父母應該是投奔他去了。想到這裡,略略放下了心。他有些憤怒,因為一條魚就要逼的人家破人亡。這是個什麽世道?想到兩位老人那晚驚恐扭曲的臉,心中有如刀絞。恨不得,馬上好起來,去保護自己在這一世的父母。
李振清見吳孝良一言不發,擔心他氣昏了頭勸道:
“吳兄弟,好在兩位老人逃出去了,此事待養好身體再計議也不遲。”
吳孝良也明白現在最首要的問題就是養好身體。低低的歎了口氣:
“李大哥,孝良明白。”
難怪老話裡說“寧為太平犬,不為亂世人”。亂世人命賤如草芥,前世吳孝良對此曾不以為然。有了這一世的切身經歷,他才明白好好活著的可貴。在權力和財富面前,個人力量渺小的可憐。英雄如李振清這般漢子不也落了草麽?看他談吐,來歷又能一般了?難保他背後沒有一個曲折悲劇的故事。他沒有力量來改變這個世界。但是,至少要有能力自保,不再讓身邊的人受此折磨。
吳孝良又想到安娜,紅頭髮,愛笑的俄羅斯少女。她顯然受到過高等的教育,為何流落異國匪幫?她的身後一定有著常人難以想象的經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