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敏京的懵懵懂懂依然持續，直到身邊侍者倒完了紅酒對她鞠躬示意，她微微點頭算是回應，但脖子卻好像生鏽了一樣讓她無法自然。 透過窗戶就能眺望不遠處的漢江夜色，英倫風格的老餐館還用著電影裡才會出現的留聲機，這種地方，這種定位，還有面前這對說是訂婚了的金童玉女，薑敏京真不知道自己哪來的力氣舉起手上的高腳杯。

  ‘cheers’

  四人輕聲說道。

  舉杯時薑敏京忍不住再度打量對坐的兩人，男的帥氣逼人，一身不知道什麽牌子的休閑西裝就讓他在偶像堆裡都出類拔萃，再看女人則是溫柔嬌媚，舉手投足之間盡顯大家閨秀。薑敏京喝了酒，跟著身旁的人一起放下酒杯，和對面的天作之合比起來，她隻覺得自己更像是醜小鴨了，特別是當對面叫做徐匯苑的女人給他們介紹這家餐館的廚師是如何在國際上大殺四方時，她突然覺得自己所有關於食物的記憶都開始讓她尷尬了。

  “敏京平時喜歡的活動是什麽，有時間可以一起去試試皇廷的普拉提，那裡的氛圍很不錯。”

  薑敏京點頭，哪怕她並不願意參加什麽上流社會的上流交際，徐匯苑的口吻還有表情讓她無法拒絕，像是兔子對狐狸只能俯首稱臣。

  “我暫時還不希望她參加這些活動，謝謝你的好意。”林蔚然說道，自然的為薑敏京整理了餐巾。

  徐匯苑笑了：“這麽強大的保護欲可不好，早晚有一天敏京也要參加girlsparty，以我的經驗。這種事兒越早越好，晚了她的風頭可就過去了。”

  顧寰問道：“什麽風頭？”

  “你還不知道？今天在股東大會上讓李富真铩羽而歸的韓流歌手就是你眼前這位。”徐匯苑對薑敏京舉杯：“沒有惡意。只是闡述事實。”

  薑敏京不知道韓流歌手的形容為什麽成為惡意，還是舉杯。

  顧寰看了眼林蔚然。不知道他為什麽選擇了薑敏京，股東大會的詳情早就在新聞報紙上被披露出來，對於林蔚然的王八之氣，媒體們毫不猶豫的冠以狂妄二字，其實內裡的意思誰都知道，不懂木秀於林風必催之的，就是傻逼。

  “不是不知道，只是沒想到。”顧寰認真打量了一眼薑敏京，本那以為些所謂股權只是在這姑娘身上掛個名。可看林蔚然帶著她出雙入對，不免又有些別的想法了。

  “既然說到這了我還是很好奇，你到底是怎麽說服我父親的。”徐匯苑盡量自然的問道，不想讓自己顯得太過邊緣，她不知道徐永哲為什麽在一天之內就轉換陣營，這個疑問讓她如鯁在喉。

  林蔚然輕巧的切完最後一刀，把切好的牛排放在薑敏京面前：“對賭協議。”

  不單單是徐匯苑驚訝起來，顧寰也瞪大了眼睛。

  林蔚然繼續切著牛排說：“如果在一個月之內新韓不能解除目前的困局，我會將我手下股權的永久代理交給你父親。並保證在未來三年之內不得出售該股份。”

  “我父親呢？”徐匯苑問，連呼吸都隨著問題變得粗重了。

  “如果他輸了，那他只需要交給我他手下股份的代理權。”

  “也是三年之內不得出售？”

  “不，他可以出售。”

  徐匯苑一窒。她看著林蔚然，大腦不斷思考，這顯然是一份不平等的對賭協議。像是困獸的孤注一擲，可看看現在的林蔚然。帶著漂亮女人，吃著一頓差不多一萬美元的英國料理。哪裡像是已經賭紅了眼。在這一刻徐匯苑覺得林蔚然很可怕，顧寰也是一樣，三年之內不能出售股份等於壓上了全部身家，如果三年之內新韓被拆分破產了怎麽辦？

  飯桌上一時間都是紊亂的腦電波，徐匯苑的猜忌，顧寰的擔心，這些林蔚然都早有預料，他左手在桌下輕輕碰了碰薑敏京的腿，也是事先說好的提醒，可沒說是碰腿。

  薑敏京渾身戰栗了下，像是回到那個月明風清的夜晚，這個男人的眼眸在黑暗中被**燒的發亮，還有他那不可抵抗的力量。

  薑敏京突然站起身吸引了注意，她說：“我要去下洗手間。”

  徐匯苑跟著起身：“我也去。”

  girlstalk，社交場上永恆的主旋律，以徐匯苑的大家風范肯定不會錯過這個環節，可這些人的出身往往讓她們的行動有跡可循，薑敏京和徐匯苑走了，只剩下顧寰跟林蔚然。

  “婚禮在九月。”

  “我知道。”

  “你是我的伴郎。”

  “我很榮幸。”

  顧寰顯然受不了這樣的敷衍：“你說的我都做了，你還要幹什麽？”

  林蔚然抬眼看向顧寰，眼神的意味讓顧寰不寒而栗。

  “是我逼你的你都做了，你不是覺得現在我還會相信你吧？你是代替我們坐了牢，可我也給了你補償，你看看你出來的這段時間都在幹什麽，你憑什麽讓我相信你。”

  顧寰沉默了一段時間：“我還覺得我們是朋友。”

  林蔚然的回答很果決：“我已經不需要朋友了。”

  “怎麽了？你到底怎麽了？從中國回來之後你就變了個人，你原來不是這種人！”顧寰的語速極快，像是喋喋不休。

  “從最開始你就不明白一個道理，人得到多少就要付出多少，我只是又付出了，你一直是隻想得到。”林蔚然拿起餐刀，對著顧寰：“你說你是朋友，但是你不止一次打算把我賣了，我知道人之常情，我也知道你沒有辦法，但誰都會面對這種情況，我從來都沒有出賣過你！”

  顧寰靠在椅背上，整個人都仿佛脫了力，他那雙讓林蔚然討厭又覺得有意思的桃花眼裡露出嘲笑的情緒，似乎斷定這明晃晃的刀尖下一刻不會插進他的眼睛裡。

  “你會，你只是沒遇到那些事。”他說，對一個輕易就能把全部身家放在賭桌上的人，也對一個能把靈魂當做籌碼的人。

  ……

  打開水龍頭，薑敏京輕輕洗著手，餐桌上她無法開口，事實上她也無話可說，一頓飯下來她都不知道是什麽味兒，只是覺得心臟在胸腔裡仿佛馬達一樣的不安份，這一天她經歷的太多了，林蔚然甚至沒給她緩和的機會，她不知道這一天會不會結束，哪怕窗外的天色已經黑了，對她來說似乎並沒有過去什麽時間。

  裡面的門打開又關上，徐匯苑走到薑敏京身邊，同樣開始洗手，她抬頭，注意到薑敏京通過鏡子偷偷看她的視線，薑敏京仿佛兔子一樣躲避，讓她輕笑起來。

  “我普拉提的那個提議還有效。”她停下洗手，到吹風機旁邊：“好好考慮一下，它不會有效太久。”

  “我，我還是不去了。”薑敏京尷尬說著，身體像語氣一樣無措。

  “你不會覺得他能娶你吧？”

  徐匯苑突然覺得有些堂皇，心想林蔚然身邊的女人不至於這麽沒腦子，一個把目光放在山峰的男人身邊，怎麽會要一個只知道野花香味的柔弱女子？

  “啊？”薑敏京眼睛瞪得很大，蠢萌蠢萌的。

  看到這幅畫面，徐匯苑一時間有些懂了：“算了，沒什麽，只是個提醒，女人最好盡早為自己考慮。”

  徐匯苑轉身就出了門，這樣的女人不需要她考慮太多，在她眼中薑敏京已經成為了注定在林蔚然身邊，流水般更換女人中的一個，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消失，然後再也見不到了。

  關門的聲音響起，像是鍾聲一樣在薑敏京腦海中長鳴，自己不知道不代表別人不會告訴她，別人不告訴不代表自己不會看到，為自己考慮是什麽意思薑敏京也略知一二，可在林蔚然的淫威下她隻明白一件事，他給的，她能要，他不給的，她不能搶。可這個讓她徹底知道什麽叫男人的家夥到底會給她什麽？那輛價值不菲的跑車還是一生一世的承諾？薑敏京沒認為是後者，但她想起了在病房時林蔚然對她說過的那句話。

  ‘我想知道，你的蘋果是什麽？’

  薑敏京不知道自己怎麽堅持到的飯局結束，她只知道除了她之外，每個人都很盡興，她第一次知道林蔚然有個好看到無法無天的好朋友叫顧寰，也是第一次知道林蔚然也曾經和好多人擠在一個宿舍整整幾年。告別金童玉女后和林蔚然上了車，薑敏京不知道她的下一個目的地是哪，她願意天真的相信不管那個地方是哪林蔚然都會保護她的周全，沒認識這個男人的時候，她從不知道自己是如此迫切的需要安全感。

  “我們去哪？”薑敏京問，她的那份安全感開始動搖了，對這個想著逃離卻又必須要靠近的男人，薑敏京突然妥協了。

  “不知道，要看情況。”林蔚然說，車外的燈光不時在他臉上劃過。

  “我可以提個意見嗎？”

  “當然。”林蔚然看了薑敏京一眼，突然發現她前所未有的認真，這是自從見到這個女孩後她臉上從未有過的表情，可想而知是個重大決定。

  “我，我想吃蘋果了……”薑敏京顫聲說著，目光閃爍，像是害羞。

  “好。”林蔚然應道。

  薑敏京詫異的看著林蔚然。

  林蔚然把車停下，鄭重看著她：“吃吧，蘋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