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做手術你剩下的時間只有一年或者十八個月。”
“假設做了手術之後你能活到七十歲,那就說明你剩下的時間還有五十五年。”
“做了手術如果成功,你剩下的時間會延長至五十五年甚至更多,風險就是手術失敗,你會損失掉手裡的一年或者十八個月,手術成功幾率是四成到六成,算是一半,也就是說你有五成機會能賺取這三十倍甚至是五十倍的利潤,或者,賠掉現在手中的所有。”
坐在床邊,林蔚然用最簡單的方式向女孩剖析著她面臨的選擇,他從帶來的果籃裡拿了個蘋果,交到孔貞恩手上,繼續道:“面對百分之三百的利潤商人會踐踏一切,面對三十倍到五十倍的利潤,我想沒人能拒絕。你可以用更長的時間去經營你的生活,十八個月太短了。”
病床上的孔貞恩接過蘋果,藍白相間的條紋狀病號服和她臉上讓人愉悅的微笑格格不入,她看著手上的蘋果,笑眯眯問:“來看病人都不給削個蘋果嗎?”
林蔚然輕笑一聲,“如果我削成什麽樣你都能吃下去,那倒是沒問題。”
孔貞恩眨了眨眼,“形容一下,如果你削的話會削成什麽樣?”
林蔚然也不避諱,“用蘋果做雕刻?”
‘撲哧’,是孔貞恩笑了出來,這種幽默本不值得這樣的捧腹,但她這個聽眾卻格外捧場,拿起蘋果咬了口,孔貞恩沒在意林蔚然背後那位站著的安部長別扭的目光。讓她這種以十五歲年紀卻進入生命倒計時的女孩遵守社會階級,那才是真的殘忍。
“為什麽不做手術?如果是擔心成功率的話。我可以讓你見見這次的主治醫生,他在整個韓國都首屈一指。讓他主刀的話,成功率至少可以提高一成。”林蔚然拋出提問,接到消息之後的第一時間他就趕到醫院,見到孔貞恩也不急躁,好像並沒有因為這樣的突然日程而推掉一個重要約會。當他提著果籃進門時孔貞恩並不在病房,也沒讓助理去找,只是和安申東一起在此耐心等待,足足半個小時,在外面晃悠夠了的孔貞恩才回到病房。看見兩個西服男坐在這裡還嚇了一跳,要不是她見過安申東,估計會以為自己走錯了房間。
“為什麽要做手術?沒人能保證我一定會活下來。”孔貞恩喃喃道。
“其實很多事情都沒有保證,但我們的選擇卻會選定一個結果,好的、不好的,對的或者錯的,這些往往只是在一念之間,難道不該多考慮考慮嗎?”
“如果做了錯的選擇,那我會錯過很多。”
“你現在選定的結果。有可能讓你錯過更多。”
和被人不同,林蔚然並未把孔貞恩當做一個時日無多的十五歲女孩,他把她當成一個完全平等的成年人,這種態度讓無數人用哄小孩的口吻勸說過的孔貞恩無法煩躁。她歎了口氣。無奈看向林蔚然,“是不是很少人說的過你?”
林蔚然搖了搖頭,“不是。其實我一直都不會說服別人,我只是把一些你忽略的事實講出來。真正說服你的,是你自己。”
孔貞恩看著林蔚然。笑容有些收斂,眉宇間卻認真起來,“新韓是不是需要我活下去?”
這個問題讓房間內的氣氛為之一凝,對新韓慈善來說,受到幫助活下來的孔貞恩,比遭遇不幸的更有價值。雖然事實如此,但當著孔貞恩的面誰都不會如此承認,不過出人意料的是林蔚然居然點頭,然後拋出了一個讓人為之側目後,便由衷憤慨的答案。
“恩,新韓需要你接受幫助,然後活下來。”
一直旁聽兩人對話的安申東眉心一跳,怎麽都沒想到林蔚然會給出這個答案,即便從未聽說過林會長會對誰有人文關懷,但面對一個幾乎是在生命最後階段的女孩,這樣冷靜的事實太過殘忍。
因為拍攝而落腳的這間單人病房鮮少有人打擾,長廊中空無一人,站在門外的徐賢能聽清林蔚然口中的每一個字,她擰著眉頭,瞧向裡面的目光飽含憤慨,傷害泰妍,幫助允兒,做出如此選擇的徐賢對林蔚然有了她自己都沒意識到期待,他應該更好,準確的說是應該成為一個更值得允兒愛慕的男人,那樣的男人絕不會用羅列百分比和闡述收益的方式去勸說一個即將面對人生中最重要選擇的女孩,也不會把生命用賺取和賠掉這樣的詞匯去形容,更不會明目張膽的,說出這個厚顏無恥的答案。
還有人目瞪口呆,徐賢的經紀人透過門縫看向林蔚然,儼然是用看怪物的眼神。
唯一不符合常理的是當事人。
孔貞恩看著林蔚然,表情平靜,看神情她並沒有因為這個答案而憤慨,緊接著的提問阻止了破門而入的徐賢。
她問:“你知道腦乾膠質瘤嗎?”
林蔚然回答:“了解一些,是一種易複發,而且在手術中不好清理的惡性腦瘤。”
她笑著說:“如果我接受手術,有可能醫生無法完全將其清除,那意味著我必須接受化療,而且那些藥會毀掉我的腦子和其他器官。”
林蔚然說道:“也有可能被完全摘除,而且我覺得你不是那種會輕易舉白旗的女孩。除了新韓還有很多人需要你活下來,你的父母,你的朋友,包括你自己。這或許是冒險,但人生有時候就是需要冒險,只要我們有足夠的勇氣和幸運挺過去,它自然會給你豐厚的回報。”
窗外天氣晴朗,陽光在窗口處留下雪白光影,如果編寫生活劇本的人是個感性家夥,那現在就是那最後的happy-ending,只是現實生活的荒誕往往遠遠超出人們的想象。而它們也往往不會隻發生在人盡皆知的大人物們身上。
“那你了解鋼琴嗎?”
林蔚然一愣,顯然不知道孔貞恩為什麽如此提問。
“我喜歡renodia。從某種程度來說,他的曲子救了我的命。”孔貞恩重新掛上微笑。看向林蔚然,神情恬靜,“我喜歡鋼琴,那是在我十歲的時候,有一次槽糕的練習,但我和我的母親說我演奏了‘夢境’,我說在夢裡有人對我說話,他喜歡我,惦記我。像是聖音。”
“之後我母親帶我去了醫院,一步一步,到斷層掃描之後,發現是這個小家夥。”她伸出手指點了點頭上的某個方位,然後放下,眼神中沒有半點厭惡,只能讓人發覺一些遺憾,“為了讓它走,我父母賣了房子、車。還有我最喜歡的那架鋼琴,我用了一年時間完成手術,之後是一年的化療,用了兩年的時間我才擺脫那些藥片。又用了一年才把身體恢復到正常人一半的程度,不過它好像真的喜歡我,所以它又回來了。”
“所以。我不是選擇去死,我只是選擇擺脫化療。擺脫全身接滿了儀器,哪怕只是十八個月。對你來說這十八個月可能只是一年半,對我來說卻是一輩子,我要用這些時間去吃那些我想吃的東西,去上學,去和朋友們在一起,我不能拿我的一輩子去賭一個機會,然後回到這繼續把幾年時間花費到病床上,最後還有很大可能什麽都沒得到。”
孔貞恩臉上少有的沒了笑容,但這表情卻更加真摯,林蔚然能聽出她語氣背後的懇切期盼,也明白她為什麽做出如此的選擇。世界上誰都有權利分配自己最後的人生,哪怕它來的太快、太突然,林蔚然險些被說服,只差一點,他總能看到別人選擇之後被忽略的部分,這讓他與眾不同,好像是與生俱來的天賦。
“你就是這麽說服你父母的嗎?你有沒有想過,當他們同意你這個決定的時候,他們會抱以怎樣的心情?”
孔貞恩沉默,臉色隨之肅然。
“你過完了屬於你自己的十八個月,留下的人會怎麽樣?所有期盼你不止有十八個月生命的人會怎麽樣?送走了你之後,你父母會怎麽樣?”
孔貞恩撇過頭,“出去,我想休息了。”
林蔚然繼續道:“你放棄的不單單是一次機會,你還放棄了很多,或許你自己都沒意識到。”
孔貞恩轉頭,對他怒目而視,“出去!我說我想休息了。”
林蔚然當然不準備離開,他還有很多話要說,只是突然打開的房門打斷了他的話,轉頭望去,是徐賢,她瞪圓的大眼睛裡除了怒氣還有些震驚,仿佛是不敢相信林蔚然會用這樣的方式給一個命運多桀的人施加壓力。
她的經紀人顯然是被她突然的行動嚇了一跳,躋身與徐賢面前,對林蔚然鞠躬下去,“您好,林會長。”
林蔚然默不作聲,只是看著突然出現的兩人,然後又看了眼坐在病床上微微垂頭,臉色有些消沉的孔貞恩,談話已經不適合再進行下去,他站起身,直接便向門外走去。
安申東自然跟上,而在林蔚然出門之後,經紀人也跟了上去。
唯一沒有出去的是徐賢,她來到孔貞恩身邊,握住她的手,“不用管她。”
孔貞恩看了眼徐賢,“姐姐支持我?”
徐賢一窒,沉默片刻後,“不用為了新韓,但你要為了很多人活下去。”
ps: 有史以來最難的三千字,就好像中了面目全非腳之後被送來我這裡做整形,本已經什麽都沒了,偏偏還有以前的痕跡,想帶入還帶入不進去,想重新來還要被以前寫的所製肘,一想到之後還有兩千字這樣的情節我就面如死灰,不過咱還是要寫,爭取寫的更好,本來寫的挺high的一章注定不會被我喜歡了,也不知道質量如何,身為作者只能說很抱歉,對不起大家的期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