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種人天生一根筋,在其他人還在為奮鬥找尋理由的時候,他們就已經前進在奮鬥的道路上。*他們前進的理由通常簡單到讓常人難以理解,所以在常人眼中他們便有些死腦筋。
金泰妍就是這種死腦筋的人,八歲開始唱歌,因為喜歡,所以就唱了十年。站上舞台之後還不一定要唱多久,說不定到下了舞台之後她都要一直唱下去。
辛苦的訓練和渺茫的未來從不是她選擇放棄的借口,因為她知道一旦有了放棄的念頭,隨之而來的便是自我否定。而對死腦筋的人來說,自我否定,便是絕望。
林蔚然和她是同樣的人,這一點是什麽時候發現的她已經記不清了,她好像自然而然的就接受了這個人,從第一次相識到現在的見面他每次都是全新的,金泰妍就好像可以介入到林蔚然人生不同的階段中,從他起步到意氣風發,又從意氣風發到幾近放棄。
她無法干涉他的人生,但這並不妨礙她欣賞他的人生。
為自己的欣賞付出一點代價?姑且就這樣算,因為金泰妍不能確定這種感覺算不算愛情。
站在白牆邊望著遠處行進的現代,鼻腔間滿是南瓜粥的香味和甜味。金泰妍身上的白set恤好像更大了一號,頭上的留海也完全蓋住了腦門。她的眉毛很淡,臉頰上也有些嬰兒肥,這些讓她越發像個孩子,一個已經cheng ren的孩子。
現代轎車看不到了,不知道去了哪裡。做為死腦筋的人金泰妍知道,他們也會累,也會辛苦,也有時候想要放棄,會害怕會恐懼,和常人沒什麽不同。
他們同樣需要別人的安慰,別人的加油,哪怕只是互相勉勵,或者互相發泄也好。
金泰妍微微低下頭,沒覺得剛剛是做出了一個重大決定。她回到院落內,回到拍攝中,回到那個少女時代的金泰妍中,當她到了那一天她會親自和那些喜歡她的人說,鏡頭前的她和鏡頭後的她截然不同。但到了那時候,喜歡她的人還是會繼續喜歡她。
“林製作哪去了?”
給村裡的一百多位老人分完南瓜粥,李孝利這才想起半天沒見林蔚然,這家夥突然出現讓幾人著實受了驚,就連招呼都沒好好打一個。
在李孝利身邊的金泰妍輕聲道:“聽說是辦事去了。”
“來也匆匆去也匆匆,真是,也不知道會不會回來,我也不知道今天的聚餐去不去。”李孝利捂著胃部抱怨道,因為昨天偷吃年糕傷了食,一直到現在她都有些不舒服。如果林蔚然這個投資商在場,那會餐她就去,如果不在場,李孝利跟熟人從來都不客氣。
金泰妍想了想,想到了林蔚然的那句話,喃喃道:“會,應該很快。”
……
……
林蔚然不知道金泰妍曾經逃過一次,他也不知道打算逃跑的自己會讓金泰妍想到那個時候。在那麽一瞬間他覺得他和這女孩心意相通,因為死腦筋的人要繼續前進,通常只需要一個簡單到不像話的理由。
帶她去首爾最好的酒店。
首爾最好的酒店是哪?林蔚然不知道,到時候只要在網上搜索一下就好。但在他那簡單到只有加減乘除的概念中,既然要帶這個女孩去最好的酒店,那他便不能一無所有。
現代轎車駛出鄉間小道,仿佛感覺到什麽一樣狀態良好,車子上了高速,高速通往首爾,然後一路疾馳。
“機票訂好了,凌晨三點。”手機中傳出顧寰的聲音,是一種稍稍感到安定的口吻,內容也是簡單明了,目的更是明確。
林蔚然直言道:“我不回去了。”
“什麽?”顧寰的語氣是那麽不可置信。
林蔚然說道:“我說我不回去了,小魚小蝦在這攤子事裡未必沒有機會。你我遇到的這一次機會如果放棄,那就不會再有下一次。”
“這個時候你能不能別犯病?那十七億你真的以為他們查不出來?你是在收購專款裡拿的錢,沒有了就是沒有了,這麽一大筆就算是你能把帳做到天衣無縫也有跡可循!”
林蔚然立刻應道:“我知道,但是我要留下也絕對不是只因為僥幸。*你如果要回去就自己回去,不用等我了。”
他立刻掛了電話,是不想讓顧寰再勸。
現代轎車回到宿舍,林蔚然一個人上了樓,這在首爾市中心的公寓如果賣了能在別的地方買到同類型的兩套甚至三套。在這裡住了三年,有一個房間林蔚然從未進去過。
用鑰匙開了門,他快步走到高棉藥房間門口,舉起手想要敲門卻又收住動作。沉吟片刻,他後退兩步,然後前衝一腳就踹在門鎖位置。
‘咣當’一聲巨響,他整個右腿都在發麻,那門卻紋絲不動。
他撤開身位,又如法炮製,兩次不行就三次,房間中不斷傳出巨響,直到他扭傷了腳踝,那門依舊紋絲不動。
林蔚然俯身雙手撐在膝蓋上,呼哧呼哧的喘著粗氣,一雙眼睛卻直勾勾的盯在那道門上。現在,他面前就好像有這樣的一道門,雖然身後就是退路,但他擁有的和想要的卻都在門的另一端。
要麽就撞開那道門,要麽就一無所有的離開。
他要帶一個人去首爾最好的酒店,自然不會就這麽離開。
周而複始,林蔚然徒勞的做著無用功。
不知過了多久,手機響了起來。
“林製作。”
“徐社長。”林蔚然氣息不勻,一手舉著手機,一手擦了擦額頭上的汗。
“我慎重考慮過了,‘idolworld’怎麽說也是林製作的心血,為了表示我的感謝,不如我們再商定一下收購價格?”
林蔚然笑道:“破產之後的公開發售會讓‘idolworld’變成可投資的產品,到時候價格一定不低,所以徐社長想從我這下手。反正是要跑路的人,多背幾條罪名也沒什麽,不如徐社長說下報價。”
“三十億。”
林蔚然數學很好,這個價格恰好是他要求的十四分之一。
他沒去指責徐仁成的趁火打劫,在商言商,遇到這種機會林蔚然也不會手軟。他只是說道:“不如徐社長給我一些時間考慮一下,我盡快給你答覆。”
留給徐仁成滿腹狐疑,林蔚然直接掛斷手機。既然決定留下,就盡可能的把能拿到手的都拿到手。
林蔚然站在那道房門前站了好一會兒,似乎是發泄夠了,這才一瘸一拐的向門口走去。
一道門是死物,終究攔不住活人,開鎖公司韓國也有,實在不行也可以去五金商店拎把斧子。
房門一陣輕響,是有人再用鑰匙開門,門後的人正是高棉藥,他塊頭不大,甚至沒有林蔚然高,但那張黝黑面孔上的神情,卻讓林蔚然覺得他無比強壯。
“是你?”
“是我。”
高棉藥走進這間他住了五年的宿舍,回身輕輕把門帶上,門鎖發出一聲輕響,讓林蔚然心中一凜。
高棉藥神se如常的換了鞋,走進屋內問道:“你想幹什麽?”
林蔚然回答道:“我想要門後的東西。”
高棉藥認真的打量了林蔚然兩眼,就好像是在確定他是不是瘋了。
“有些東西不是你的,強行去要就是搶。”
林蔚然咽了口唾沫,盡量保持平穩的語氣道:“我從朝亞搶了十七億,投資了一部電視劇和一個綜藝節目,單單是電視劇就能給我帶回來三十億。這是搶,沒錯,但這是無本生意,最適合我這種沒有本錢的人做。”
高棉藥笑了。
“你做無本生意也要看對象。”
林蔚然說道:“我不知道門後的東西是什麽,但不外乎兩種可能。第一,它也不是你的。第二,它是你的,但是你不會用。”
高棉藥皺起眉頭,又靠近林蔚然幾步,同時問道:“你怎麽知道?”
林蔚然一步不退,說道:“如果有第三種可能,那你就不會回來。”
高棉藥沉默下來,目光卻始終放在林蔚然身上。
“你想幹什麽?”同樣的問題,意義卻截然不同。
“我想搶更多的東西,但是我一個人不夠,需要別人和我一起去搶。”
“你知道你這是要搶誰的麽?”
“不知道,但既然你能回來,就證明這東西很重要。我搶不到,它可以幫我去搶。”
“搶了東西會有後果。”
“如果不去搶的話我連承受這個後果的資格都沒有,什麽都沒有,有了機會為什麽不去搶?”
高棉藥再次沉默下來,原本刻板的表情也逐漸變得jing彩許多。
林蔚然趁熱打鐵道:“我在這裡三年,你在這裡五年,如果不搶,我還是三年前的我,你也還是五年前的你。”
高棉藥jing彩的臉se逐漸恢復沉寂,又是那副刻板模樣。他問道:“多少?”
林蔚然回答道:“那要看我們有幾個人。”
高棉藥說道:“這東西不單我有,還有兩個人也有。”
他說完了話就繼續走向屋內,看著這人走近,玄關盡頭的林蔚然還是後退一步。他襯衫早就被冷汗浸透,想當年同宿舍的那個東北哥們塊頭幾乎是他一倍,照樣被高棉藥收拾的連疼都喊不出來。
高棉藥走進自己的房間門前,看著那道微微變形的門,又回頭看了看林蔚然受傷的那隻腳,笑著說了句。
“急什麽?鑰匙在我這。”
就算是世界上最堅固的門,也有鑰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