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3章 大基建(五)
這條公路的規劃路線很長,且與歷史上英國人在巴塔哥尼亞修建的路線大同小異。
歷史上的阿根廷,按照歐洲人的評價,至少在1914年以前,是大英帝國“非正式附屬國”人存在的。這個國家的民選政府受英國資本家控制,向不列顛供應肉類、皮革、羊毛和谷物,並且是不列顛的煤炭、工業品和資本出口的一個主要市場,其中基礎設施被英國資本把持也就一點都不令人感到奇怪了。
英國人修建的羊毛運輸專線,嚴格來說有兩條。一條起自內烏肯,即如今東岸的定難縣,一路向東直抵布蘭卡港,即如今東岸的鹽城港。這條線,除了運輸羊毛、皮革、肉類和牲畜外,還運輸水果、糧食和石油,算是比較繁忙的線路。
另外一條,起點是聖卡洛斯德巴裡洛切(即朔方縣),鐵路一路蜿蜒向東北,然後在聖馬蒂亞斯灣沿海地區折向北方,橫穿如今東岸控制區的宣武、大梁二縣(這在後世也是兩個重要的小麥產區),最終抵達鹽城港——這條線路在源頭附近還有一條支線,起自如今的金城縣,在朔方縣境內與鐵路乾線交匯——主要運輸糧食、皮革和羊毛。
這兩條線路,據東岸人研究,基本上還是比較靠譜的。當年選址的英國人一定做了極大的工作,考慮到了巴塔哥尼亞一帶的經濟、人口、物產等多種因素,最終規劃出了這兩條加起來差不多兩千公裡長度的鐵路線,如今東岸人並不打算對此作出多大的改變。
不過話雖這麽說,但以如今東岸政府手頭掌握的人力、物力、財力,國際市場的羊毛製品消費形勢和巴塔哥尼亞台地的人口、經濟情況,同時開工兩條鐵路是不可能的,甚至就連開工建設一條他們還暫時沒法同意呢,因為國內正在規劃的北方鐵路延伸線才是重點投資對象,畢竟那條鐵路將橫穿整個東岸最大的煤礦(即便在後世也是大煤礦,儲量200多億噸,可惜多是劣質煤),價值比什麽羊毛運輸專線大多了。
也正是基於這種考慮,執委會才始終沒有同意巴塔哥尼亞地區上報的計劃,即便這會正處在瘋狂基建的大背景下。不過呢,老幹部楊明陽去執委會、去國家鐵道總局鬧了一通終究還是有些效果,上頭一些人當年還是受過他恩惠的,不能不給點面子,因此最後還是爭取到了鐵路的前置項目“定鹽公路”的修建。
所謂的定鹽公路,其實是一條三等國道(因為巴塔哥尼亞地區降水較少,普通細砂土公路足以應付),且修建成本也不會太高。沒有非常耗費資金的林地、沼澤地、河流阻擋,也沒有山脈隔絕,唯一需要付出點精力的,大概就是少許溝壑以及地面上大量的卵石需要清理了,不過成本絕不會很高就是了。
修建公路的主體來自三部分,共計五千人左右,其中兩千人是新到的波蘭非國民勞務工、一千人是隸屬於交通部旗下的黑人勞務工、一千人是由巴塔哥尼亞當地提供的特維爾切人和阿勞坎人俘虜,剩下的則來自著名的巴蒂諾建築公司,其成員基本都來自意大利。
五千人的工程隊伍,說實話規模非常不小了,每日裡的吃喝用度就不是什麽小數目,更別提勞動工具等其他物資的消耗了,總之每公裡造價沒個數百元絕對下不來,全部造完的話估計也要花費三四十萬元了,可見基礎設施確實是吞金巨獸,怪不得舊大陸國家除了法蘭西王國正大刀闊斧修路外,其他國家都是寧願縫縫補補也不願上馬大工程了,實在是沒錢啊。
不過,這會也別笑話舊大陸國家了,東岸政府雖然借了一大筆錢,並且還動用了國庫的黃金儲備、發行了一些商業票據,無奈手頭項目過多,實在無力同時開工很多工程,因此他們也要求將定鹽公路的完工期限鹽場到五年,那樣資金壓力將會小許多——當然他們也沒把話說死,或許是懾於老幹部的憤怒吧,交通部的官員們也表示,一旦政府財政狀況好轉,將會優先考慮增加定鹽公路的投資,這才稍稍把這事糊弄過去。
今天已是1675年9月4日,第一批五百名波蘭裔非國民勞務工已經就位好幾天了。他們是乘坐72噸級內河小火輪抵達定難鎮碼頭的,然後在城外挖了一些地窩子、搭了一批蘆葦棚子作為臨時營地。來自陸軍第十二混成營的一個步兵連就屯駐在隔壁,他們拉起了鐵絲網,建起了帳篷,不遠不近地監視著這批波蘭人,不過卻也沒太過在意,似乎並不怎麽擔心這些波蘭人會趁機逃跑的樣子。
之所以如此,其實還是與巴塔哥尼亞台地特殊的地理環境有關。更直白點,那就是你跑了上哪吃飯去呀!野外都是沙子、灌木、石子的,連點充饑的漿果都找不到。偶有一些動物,可你在沒有工具的情況下又有什麽辦法?說難聽點,你不被那些美洲獅給捕食了就算不錯了,基本是沒法生存的,所以看守他們的監工和陸軍官兵們壓根不擔心他們在每天食物都定量供給的情況下能夠逃跑。
不過也不排除個別人腦子發抽跑了出去,那麽定難縣那些騎術超卓的民兵們就有用武之地了,他們可以帶上套索,在草原上尋找這些人的蹤跡,然後像套牛一樣將他們都抓回來,這似乎並不會很困難。
當然了,在東岸人提供合理的待遇——每人每日五分錢的工資,足量的大餅或麵包,以及來自北方草原的廉價醃牛肉——的情況下,一般來說這些波蘭人並不會有太多逃跑的欲望。要知道,修路固然是一件苦活,可在波蘭給貴族們種黑麥難道就不苦了嗎?波蘭黑麥的種子收獲比只有一比四,居然還能大量出口至聯合省、英格蘭和法國,這普通佃農被壓榨的程度可想而知!因此,跑到新大陸的東岸來修路,難道真的有難麽難以接受嗎?除非你原本在波蘭就不是底層百姓,而是不事生產的貴族、商人或宗教人士,那就另當別論了。
與這些看守們待在一起的還有十幾個來自梅毒病人統計調查局的探員,由如今已經榮升副處長的魏博秋之子魏建章率領。魏建章在梅機關內打拚多年,現在已經爬上了整個巴塔哥尼亞地區的反諜負責人的高位,也算是比較風光的了,雖然還有些比不上憲兵司令部的田星田少校,那位爺現在已經自由邦的太上皇了,自不是他們這些人在國內苦熬連點油水都沒幾個的人可比的。
魏建章對他老子的事基本不知情,但要說一點沒覺察到那也不對。從成年起就在梅機關裡打滾的他確實和他父親在業務上沒什麽聯系,平日裡也很低調,在生母去世後更是深居簡出,與他那些在遠東出生的弟弟妹妹們更是交流極少,但這並不代表這位傑出的情報官員什麽都不知道,只不過他一直謹慎的遠離這些東西罷了。畢竟他主要還是在國內發展,對於去日本或其他什麽地方興致缺缺,因此還是不要招惹這些容易引火燒身的東西為妙。
另外,他在工作方面也比較盡職,近些年已經破獲了好幾起間諜案,為國家挽回了巨大的損失。這些實打實的成績,除了讓他得以爬上高位以外,同時也是他的護身符,一個在他父親萬一事敗時保證他能夠不被卷入漩渦的護身符。
魏建章對於如今東岸國內的經濟形勢也非常了解,對一些盤根錯節的人脈關系也不是一無所知,因此對於定鹽公路的修建,他也是知道輕重的。這不,在第一批非國民勞務工抵達此處後,他就親自帶了一支專業隊伍從海安縣坐船抵達了定難鎮,對這五百多名勞務工進行了一番仔細的甄別,倒不是為了查什麽間諜,主要還是防止這些人抱團搞出一些逃亡或造反的蠢事,影響到公路的修建進度。
“這條路要是能修建起來的話,整個巴塔哥尼亞的經濟就被盤活了,水果、糧食、牲畜、羊毛、皮革、乾酪、獸脂,有多少運多少。當然,我說的不是定鹽公路,而是定鹽鐵路,傳說中的兩條羊毛運輸專線之一。”定難鎮內的梅毒病人統計調查局辦公室內,前來拜訪的陸軍上尉裴大德正與魏建章交談著。
雖然有著種種不好的傳聞,但他對魏副處長還是比較尊敬的。原因無他,主要是兩人身份上的差異,這意味著未來前程上限方面的不同。不過因為兩個人分屬不同的系統,再加上他的恩主郭漢東的發展看起來比魏某人強了不知道多少倍,因此也不必過於卑躬屈膝,正常交往即可。
魏建章從辦公桌對面的酒櫃裡拿出了一瓶葡萄酒,在給裴大德倒了一小杯後,又將軟木塞子塞進了瓶口,解釋道:“因為醫生的囑咐,我最好還是遠離酒精飲料,這對我來說是一種痛苦的折磨,但卻沒有任何辦法,我還想活得更久一些。”
在將酒瓶放在桌上後,魏建章將手頭一份文件交到了裴大德手上,說道:“最前面一頁上面標記過的名字,都是原本出身貴族、商人或神職人員的波蘭勞務工,這些人原本在波蘭的生活並不算很差,被韃靼人賣給我們後,境遇一落千丈,因此這心裡落差很大。你們以後可以著重觀察,一有不對就果斷拿下,萬一讓他們鬧出事來出了大亂子就麻煩了。”
其實,戰俘出身(當然買過來的絕大多數不是戰俘……)的非國民勞務工的情緒不夠穩定,容易逃跑、反抗,遠不如三大勞務工經紀人手底下那些自願出海討生活的勞務工,這些在東岸建築行業本就不是什麽秘密,很多施工隊的頭頭都知道。無奈這些人量大、便宜,能夠滿足巨大的勞動力缺口,故東岸政府始終無法舍棄從克裡米亞韃靼人那裡購買波蘭人、烏克蘭人、摩爾達維亞人、特蘭西瓦尼亞人的誘惑,每年都在大量進口,充實到國內各個礦山、建築工地、林場、農場、磚窯場等單位。
這批在波土戰爭中被販賣過來的波蘭人,基本上都來自其東南部的波多利亞地區,那裡素來是農業比較發達的省份,是當年立陶宛大公東擴時從蒙古人的金帳汗國手裡奪取的,後來更是以此為基地,繼續向東從那些蒙古人的後裔手中一點一點磨來了整個烏克蘭。因此,在這個省份,居住著不少的原波蘭軍事貴族的後裔(當然也少不了投靠波蘭人的富裕哥薩克首領們),這次波土戰爭中被來去如風的韃靼騎兵好一通劫掠(丫土耳其人在圍攻一些波蘭堡壘的時候,五萬韃靼騎兵中至少有三萬人都搶劫去了,也是醉了……),好多貴族和商人被破了家,送到哈吉港商站供東岸人挑選。
此外,土耳其人甚至還將波多利亞的一些天主教堂給改成了清真寺——他們也在烏克蘭這麽做了,歷史上激起了哥薩克的反叛,這個時空也不例外——大量神職人員被送上了囚車,裝運到哈吉港統一售賣,手段粗暴到了極點。
這些人,對土耳其人和韃靼人固然痛恨,但對購買他們的東岸人也沒什麽好感,以前就經常鼓動那些普通佃農們跟他們一起逃跑,故魏建章將他們的名字重點圈了出來,讓負責整條路安全事宜的裴大德注意些,不要鬧出無法收拾的亂子。
“比起定鹽鐵路,我更加憧憬的是我們能夠修建一條橫跨整個潘帕平原,直通至布宜諾斯艾利斯的鐵路,那樣太美了。”將文件交過去後,魏建章轉身坐回了自己的椅子,看著裴大德說道:“當然這可能短期內無法實現,但我們必須一直為此努力,不是麽?定鹽公路的事情你們要多費些心了,我可能無法在這裡逗留太長時間。下個月的話,我就要去興南港一帶了,那邊有些事要處理一下。你知道的,南鐵公司的特許權1678年底就要到期了,鐵路附屬地也要移交給地方,局裡下了指示,讓我今年就將那裡的分部和辦公室給建立完善起來,我沒有太多時間可浪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