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6章 廣州灣
“你們這些混蛋,就知道你們最近沒好好訓練,手藝都荒廢了吧?怎麽,來了廣州這個花花世界,一個個都迷得五迷三道了?”香山縣野外的一處荒地上,一名軍官看著面前奔馳而過的騎兵,笑罵著說道。
這是一處騎兵訓練場,來自浙江新軍第五師的部分騎兵正在進行著騎射訓練。訓練的道具都是一隻雕刻成兔子形狀的木頭,每個人依次騎馬而過,邊跑邊射,以先中者為勝,負者下馬跪著飲酒,勝者騎在馬上飲酒。
之所以在這個熱兵器已經大行其道的年代,還訓練這種冷兵器時代的絕技騎射,說起來還是為了不荒廢這些人的手藝。是的,沒錯,這些騎兵主要是來自外東北的蒙古人以及部分遊牧的通古斯人,自幼在馬背上長大,這騎術自然是十分高明的。而且,在外東北那片嚴酷的土地上,射箭本來就是每個成年男子需要切實掌握的最重要的技能之一,因此他們的箭術都還不錯,尤其是使用騎弓進行騎射的時候。
考慮到幾個新軍師的騎兵團裡充斥著這類來自草原上的牧民,因此上級便規定騎射仍然是騎兵的考核項目之一,不過卻僅限定於這些“帶藝從軍”的蒙古人或通古斯人,在山東應募從軍的漢人騎兵則不需要考核這些項目,他們需要苦練的是馬上劈砍術及騎槍衝刺術——雖然東岸騎兵從來不是野戰的主力,不需要他們像波蘭翼騎兵那樣集群衝陣廝殺,但一些基本技能還是要操練的,即便平時不怎麽用得上也得練。
“好,這一輪是莫日根贏了,上酒!”身材高大的連長跳下了土台子,招呼旁邊的幾名士兵抬來了一擔酒,那是從北方運過來的茱萸酒和菊花酒,是軍中健兒們最喜歡的飲料之一了,素來是對勇士最好的獎品。
莫日根是一個蒙古漢子,聞言立刻咧著嘴笑了,只見他高高興興地接過他人遞過來的酒碗,幾大口幹了後才戀戀不舍地將其還了回去。不過,他很快又找到了新的樂子,那就是大聲嘲笑著那些跪在他馬上飲酒的戰友們,讓那些粗胚一個個咬牙暗恨,發誓下次一定要奪回第一,不能讓這個傻貨專美於前。
“你們這些爬在地上的夯貨,別和我沒臉沒皮的,這次且饒了你們,下次若還這般熊樣,老子非得給你們來一頓鞭子。”連長走下場來,一邊踢打著那些跪在地上喝酒的騎兵,一邊破口大罵:“想當年攻打新昌縣時,老子我一張弓就壓得城頭上那幫孫子們抬不起頭來。現在讓你們射一隻不會動的假兔子都這副德行了,真上了戰場能射中幾人。是,清國、順國的許多弓箭手比你們還差,但這又如何?老子對你們的要求就比他們高,怎的,有人不服嗎?”
就在這個連長和麾下士兵在進行著日常訓練的時候,全權負責整個廣州灣一帶事務的湯墨羽陸軍少校,也正和一乾隨從們遠遠參觀著。在看到這些來自北方的騎兵訓練的場景後,非常滿意,轉頭對一同前來參觀的海軍軍官陸孝忠說道:“論騎射還是得來自草原上的漢子,論衝陣還得看波蘭大鼻子的鐵甲重騎,不過咱們的騎兵主要是用來追亡逐北的,是用來快速機動的,不要求衝陣,他們這樣就很不錯。”
其實,正如剛才湯墨羽少校所說,因為東西方軍事思想的差異,東岸對騎兵的理解是傳統的“離合之兵”,認為騎兵最大的特點和優勢是其機動性,而不是衝擊力或別的什麽。這可能和自古以來的文化有關,西方政治上分裂,諸侯林立,擁有小塊土地的貴族極多,因此兩個貴族開戰的話,如果不想多惹麻煩的話,那麽就只能局限在一小塊地域內作戰。這樣一來,雙方就只能臨之以堂堂之陣,正面廝殺了,故騎兵多為重騎兵。
但在中國,因為地域遼闊、政治統一的關系,騎兵在大范圍內的機動成為了可能,抄截糧道、突襲後方、快速行軍等等,每一種都是戰略方面的作用,而不是局限於戰術方面的衝陣廝殺。
東岸人的騎兵戰術雜糅了中國古代離合之兵的思想,又因為早期騎兵多為哥薩克輕騎,因此也吸收了不少草原漢子的戰術,因此從風格上來說是純得不能再純的輕騎兵戰術。陸軍野戰主力從來都是炮兵,然後才是火槍手,騎兵在野戰時最主要的作用就是用來追砍潰敗的敵軍,因為步兵要維持陣型,不可能跑得多快,追亡逐北還是交給四條腿的騎兵靠譜。
當然東岸本土也不是沒有重騎兵的存在。在裴大德少校統帥的兩個獨立騎兵營中,就有兩個連的重騎兵,騎乘的戰馬是本土多年培育出來的丘布特馬(即在丘布特河流域培育、放養的馬匹),甲具堅固、美觀,且因為材料科學進步的因素,比舊大陸同等級的要輕上一些。至於最關鍵的戰術戰法嘛,則是從被販賣來的波蘭重騎兵戰俘中挑選的佼佼者所傳授,這些人被授予正式身份並領到了一份高薪後,熱情被重新激發了出來,為這兩個連的重騎兵幼苗傾注了不少的心血,使得其粗粗有了模樣。
“南方少馬,騎兵若是用得好,往往能夠發揮出其不意的作用。”湯墨羽雖然是步兵出身,但對騎兵的作用還是認識得非常深刻的,只聽他繼續說道:“不過我們的戰馬多來自北方,對南方環境很難適應,死亡率估計不會很低,所以在這一點上我們得動點腦筋了。戰馬可都是很金貴的,死一匹也不少錢呢,若是成批死亡的話,我想山東的劉司令的臉色一定會很難看。”
“現在這裡有一個營的騎兵,足足三百多騎,戰馬460余匹,都是費了很大勁才運來的。為此鄞縣的馬司令、登萊的劉司令二人聯合支出了巨額軍費,如果出些什麽事的話,確實很難讓人接受。”陸孝忠附和著說道。他本身雖是海軍軍官,但也有一匹戰馬作為在岸上的代步工具,三年來已經死了兩匹了,都是受不了當地的環境氣候而生病死去,馬兒確實是一種嬌貴的生物,因此他也很擔心。
“後面還有兩個營呢,整個第五騎兵團都要過來,而且還有第一混成營的一個騎兵連,那些首都大爺們更難伺候啊。整整1100多名騎兵,兩千余匹戰馬,如果算上挽馬的話,得上三千匹啊,還有諸如驢騾之類的其他役畜,煩人的日子還在後面呢。”湯墨羽搖了搖頭,有些擔憂地說道:“我的海珠島商站可要多預備些物資了,尤其是藥材。隨軍而來的獸醫數量肯定也是不足的,還需要究竟招募一些,也不知道他們會不會醫馬兒的病,希望可以吧。”
“嘿嘿,那是。澳門城裡的葡萄牙人也保有一定量的馬匹,這麽多年了,他們總該有些經驗了吧,倒是可以請他們來幫一幫忙,反正這些家夥也不敢不從。”陸孝忠的軍艦就經常在珠江口附近晃悠,故澳門的葡萄牙人對東岸歷來非常恭敬,因此讓他們幫忙的話,他們若是腦子正常,應當不至於拒絕。
“是的,你倒提醒了我,這事得盡快去辦。這一千多騎兵,在未來可能發生的廣東之亂中,將會在不少場合發揮一錘定音的作用,因此不容有失。”湯墨羽聞言說道:“尤其是敵不備快速搶佔戰略要點什麽的,少了他們不行。”
話說,廣東現在的局勢真的是非常緊張了,蓋因李成棟已經有月余沒在眾人面前露過面了,僅有的幾個如新泰侯之類的老臣被允許入府見了一面,出來後也都沉默不語。至此,眾人都明白,李成棟的離世怕是就在這陣子了,這個在原本歷史上在中國大地上造下無數殺孽的屠夫一般的人物(這個時空也沒少殺人),在東岸人的這個時空其運氣倒是頗為不錯,活到了壽終正寢的那一天,且還在廣東這個花花世界爽了很多年,人生沒有太多的遺憾了!
不過,李成棟沒有遺憾地走了,但卻遺留下來一個巨大的隱患,搞不好就會將廣東的大好局面毀於一旦。即他的養長子李元胤和親生兒子李元皓之間的爭鬥,這是可能讓廣東分裂乃至換天的,不可不慎。
目前,和東岸人關系較為密切的李元胤還在猶豫之中,猶豫著要不要在養父李成棟去世後,立刻起兵攻打李元皓。因為按照規矩,他是李成棟的長子,是惠國公名正言順的繼承人,但現在看來廣州城裡的李成棟卻想將大位傳給親兒子,一些老臣出於種種因素也支持李元皓上位,而不是較為英武、個性鮮明的李元胤。因此,這就是雙方之間的矛盾根源所在了,一個處理不慎,就是一場繼承戰爭!
東岸人對廣東可能爆發的戰爭非常擔心,他們一方面派出使者前往潮州府,與李元胤進行了密談,要求他保持克制,勿要再李成棟屍骨未寒的時候就妄動刀兵,那樣將會失了大義。與此同時,他們也派出了使者緊急前往廣州,打著探視李成棟的名義,與李元皓進行了交談。結果並不是很樂觀,李元皓似乎並不怎麽能容得下自己的這位便宜大哥,看起來很可能在繼承了惠國公大位,獲得了廣州、惠州等精華地帶的資源後,就立刻興兵討伐李元胤,佔領潮州府,讓李元胤連割據一方都做不到。
東岸人對他們之間的戰爭本不是特別感興趣,但問題是聽說順國江西節度使郭世安已經派了一萬多名精兵抵達贛州府後,他們就有些擔心了。另外,福建鄭氏也不是好鳥,在其間來來回回使著壞,就想讓廣東打起來,然後自己坐收漁人之利。
這樣一種局面,自然讓東岸人無法接受。因此,他們一面動用各種關系做最後的外交努力,一面開始往廣州灣一帶集結兵力、艦船,為出現最壞局面做好打算。目前,集結到這裡的部隊就只有這麽一些騎兵,不過在下個月(10月份)的時候,包括炮兵、工程兵、輜重兵之類的技術兵種也會陸續抵達,第一混成營的首都大爺們也會在月末時分悄然抵達澳門城,暫不露面。
總之,隨著南方開拓隊與清國的全面和平,登萊開拓隊與清國談和也有了眉目,故東岸人已經可以抽調大批部隊南下到廣州灣一帶,對未來可能會出現的變局做好萬全準備。按照計劃,除少部分在海珠島商站附近公開露面、駐扎外,其余均暫時駐扎在澳門、香山一帶,低調行事。直到形勢變得萬全不可收拾的時候,才會有上級派來的總攬全局的官員統一指揮,展開行動——說白了,就是如果干涉失敗,事已不可謂的話,那麽就立刻大舉出動,將廣州城給佔了,撈取最後一把好處。
南方開拓隊方面曾經仔細核算過,要想順利搬空廣州城的話,大概需要1-2萬比較能打的部隊。此外可能還需在當地招降納叛一部分人馬,協助搬運人口、財物及糧食等,不然也是沒法完成的——毫無疑問,這是一項大工程了,堪比東岸人當年在淮安府的行動。南方開拓隊方面應當會選派一位能征慣戰的宿將前來指揮,以策完全。
當然了,事情也未必就會走到這一步,只要廣東二李能夠互相克制住,並且外部勢力不過分參與的話,那麽形勢就還是可控的,只不過目前看來這種可能性比較低罷了,故東岸人提前進行了一些準備,免得到時候措手不及。要知道,東岸其實現在還是比較缺人口的,本土經濟飛速發展,土地開墾迅速,急需人口過來填坑,廣州城的人口正好可以解了燃眉之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