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清河幫的人也是早就備好了家夥的,宋萬虎心中再沒有一絲顧忌,手中的狼牙棒舞成一團旋風朝著人堆裡衝去。
這戰法他還是戰陣之上和那些西狄人學的,近百斤的重兵器挨著就傷碰著就殘,群毆之中威力巨大,遠比什麽刀劍都管用,加之他身大力猛,這一衝果然就宛如虎入羊群,前面兩個清河幫幫眾稍一抵擋就被砸得飛了出去。後面的三當家羅圓圈也率領著萬虎幫幫眾一起衝上,一把蒲扇大的殺豬刀也是威猛無匹,挨著一下就是斷手斷腳肢體橫飛。
若真論硬碰硬的實力,新興的清河幫自然不是身經百戰的萬虎幫的對手,只是背地裡的鬼祟手段陰狠,和官府很有些關系,這才能暫時保持個僵持著的局面。宋萬虎也早就想找個機會乾脆明刀明槍地痛痛快快將之給除了,只是一直有些顧忌官面上下不來,還顧忌江湖上說他欺壓小輩,現在這機會是送上門來了,借著心裡這股火勁悶著腦袋隻管亂砸亂殺。至於張申河,則是剛剛叫了一聲兄弟們上立刻就在幾個親衛的簇擁下朝後退去,他在當山賊的時候就是出謀劃策的軍師人物,一身武功比尋常幫眾高不到哪裡去。
眼見如此,宋萬虎更是得理不饒人,氣勢如虹直衝而上,眼看前面的清河幫幫眾已經被完全衝開衝散,立刻就要潰不成軍。只是這時候,退到後面的張申河也已經扯開了一片堆在一起的灌木枝葉。露出了藏在下面的幾隻機關獸。
這裡本就是清河幫選定的河灘地,灌木叢生,誰也沒在意那後面藏得有東西。直到這時候宋萬虎才明白。清河幫為何要設計將他引來這裡,要如此毫無忌憚地和他硬碰。
轟轟兩聲巨響,伴隨著兩隻機關獸背上鑲嵌著的火炮怒吼,兩團火焰就在萬虎幫眾人中炸開,血肉橫飛慘叫連天,還有兩隻機關獸背上的是數隻重疊在一起的小鐵管,也密密麻麻地噴出陣陣火焰。無數彈丸以肉眼難見的速度飛射而出,將正對著的萬虎幫幫眾打得如篩子一般。
“好狗賊!居然連火器都用上了!你們還講不講江湖規矩?”宋萬虎怒吼一聲,眼中已滿是血絲。江湖爭鬥。就算是用暗器弓弩都是叫人看不起的行徑,何況是神機堂的火器。就算是山賊劫道,用上火器這種東西也是罪加一等,臭名遠揚。
但是這東西的威力也確實巨大。以火行秘藥爆炸之力噴發出的彈丸不是尋常**所能抵擋。當下萬虎幫的人就倒下了一大片,還站著的也是驚懼莫名,不知該繼續朝前衝殺還是先避開再說。
幾具機關獸旁的張申河搖頭晃腦,得意之極地哈哈大笑:“對你這種恩將仇報的人還講什麽規矩?老子早知你們萬虎幫都是不識好歹的爛貨,特意備下了這等好禮給你們慢慢享用!”
“去你媽的,大家別怕,上啊!將這些沒卵子的山賊都宰了!”稍後的三當家羅圓圈也被一顆彈丸給打中了左肩,但他盛怒之下不但不退,反而怒喝一聲將手中的殺豬刀全力一擲而出。蒲扇大的刀呼嘯著飛轉過去,將一個正在操作機關獸的清河幫弟子幾乎劈成兩片。殘屍還牢牢地釘在了機關獸上。
這一下固然是激起了士氣,也讓對面清河幫的人將注意力集中到了他身上,幾個操作機關獸的清河幫弟子都被同伴慘烈的死狀給嚇到了,不約而同地將手中機關獸的目標都對準了羅圓圈,轟的一聲,一發火焰在三當家身邊爆開,將他圓滾滾的身軀彈出丈許,血肉模糊地摔在地上生死不知。
“老三!”宋萬虎慘嚎一聲。羅圓圈和他已是十多年出生入死的交情,真正的情同手足。悲怒攻心之下他也將手中的狼牙棒用盡全力朝前投出,這一下雖然沒有正中目標,卻將一架正在密集噴發彈丸的機關獸給擦中,將之帶著打橫歪過去,頓時將旁邊幾個清河幫幫眾給打得稀爛,一時間周圍的清河幫眾也爭相逃避,亂作了一團。
乘此機會,宋萬虎大步衝上隨手抓起幾個清河幫幫眾亂拋,將幾隻機關獸全部撞倒在地,然後幾步趕上了正慌忙往後逃去的張申河,一把扭住,舉起砂鍋大的拳頭就要砸下去。
“住手。姓宋的,你不要你老婆女兒了?”這一聲是同時從張申河口中,還有遠遠的身後響起的。宋萬虎扭頭看去,本來已經被手下保護著朝遠處退去的妻子和女兒又轉了回來,而且這次是被人押回來的。幾個滿身鮮血面目猙獰的大漢手持兵器,將他妻兒像雞鴨一樣地捉在手裡。原來清河幫還在離去的路上埋伏得有人手,殺散了護送的幫眾,將原本要離開的她們重新又劫在了手裡。
“哈哈哈哈,姓宋的,一切都盡在老子的預料之中,你以為除了這幾隻機關獸之外就沒別的後手了麽?”張申河又是得意洋洋地大笑起來。雖然他還被宋萬虎楸住衣領,但一點也不慌張。“還不叫你們的人都住手給我退下?那邊的人給我聽好了,只要這姓宋的敢傷我一根汗毛,立刻先剁了他女兒再說!”
那邊押著宋萬虎妻子女兒的幾個顯然是這張申河的親信,聞言立刻將手中的刀劍全架在了宋萬虎女兒的身上。
“姓張的,你到底要卑鄙無恥到什麽地步?”宋萬虎的雙眼紅得幾欲滴出血來,拳頭捏得嘎巴嘎巴亂響,明明只要一下就能將面前這奸笑的臉打成一團肉醬,卻就是落不下來。一拳將這小人給殺了,說不定那劫持了他妻女的人也不敢亂來,但那也只是也許而已。老婆已經是和他幾十年的患難夫妻,女兒更是他的心頭肉。就算只是有十分之一的危險他也不敢亂來。他只能張口怒喝:“都住手!”
萬虎幫的人本來已要趁勢將清河幫給徹底衝散,這一下也只能停手了。只是這短短時間之內,就已經有數十人在那幾隻機關獸的火器之下或死或傷。
張申河一下將宋萬虎揪住他衣領的手給打開。揚聲說道:“什麽卑鄙了?老子早就看出你姓宋的寡廉鮮恥,無情無義,這才作下如此多的後手以防萬一。結果果然如此!我清河幫救下了你妻子女兒你不知恩圖報,反而還要趁機反咬一口!”
宋萬虎怒吼:“無恥!明明是你派人將我妻兒擄走引我來此!還布下這些卑鄙手段!”
張申河後退幾步,退入重新圍攏過來的親信保護中,這才高叫道:“呸!若是我派人抓的還會還給你麽?是我早就看穿了你們萬虎幫這些的人的德性,這才布置了這些手段來以防萬一。現在我也不和你多說。你將你的右手砍下來賠罪,此事便可以就此算了。否則你不仁就不要怪我不講江湖道義了!”
宋萬虎氣得全身直哆嗦,卻說不出話來。形勢如此,再說什麽都是無用。但是要他自斷一隻手,這又確實太過分了,江湖漢子就靠廝殺打鬥來爭口飯吃。真斷了隻手的話不說其他。只是面對這清河幫和張申河就再也沒有還手之力,只能任人魚肉。
“大哥!萬萬...不可,別信那狗娘養的話...”遠處地上滿身是血的羅圓圈在幾個幫眾的攙扶下慢慢站了起來,原來那一下居然也沒有將他炸死,只是他現在一邊說話一邊還在吐著血沫子,看樣子也去了小半條命。
張申河一看,伸手一指:“好,你若舍不得你自己的一隻手。就去將這胖子的兩隻手都剁了也行,我也算認你的賠罪了。”
“放屁!”宋萬虎怒吼。
張申河也不再多說。只是對著遠處劫持著宋萬虎妻女的手下打了個手勢,那為首的一個大漢獰笑了一下,手中刀一揮,宋萬虎妻子的一隻手就被剁了下來。那不過只是個四十多歲的尋常婦人,哪裡受得了這種重傷,只能是被人捉在手裡不停地慘叫。宋萬虎只看得怒發欲狂,但偏偏還不敢妄動,那另外幾把刀還架在他女兒的身上隨時可能剁下來。
就在這時,遠處一陣馬蹄聲響起,由遠而近朝這裡奔來。清河幫和萬虎幫的人都面露戒備之色地互相瞪視,這荒郊野外的河灘地,來者肯定是衝他們來的,只是不知是哪一邊的援軍。
馬蹄聲來得極快,顯然都是千裡挑一的好馬,很快所有人都看到有三騎從遠處飛馳而來,一直到近前才停下腳步。馬上的二男一女都是二十歲左右,年輕之極的人物。
也不等清河幫萬虎幫的人開口,三人中一個比較敦實的男子揚聲道:“中原正道盟在此!清河幫,萬虎幫的人都聽好了,速速停下私鬥,兩幫當家領頭的後日清晨都來城中縣衙聽候調停。”
沒人吱聲,也沒人去理會,清河幫萬虎幫兩幫的幫眾們所知的只是這陽明城百裡之內的東西,沒怎麽聽說過這個什麽正道盟,最多只是能從這三匹好馬,還有馬上的三人的穿著打扮上感覺出一些不凡的氣勢。遠處的張申河似乎聽明白了什麽,一雙細長細長的小眼睛溜溜亂轉,卻也並不開口。一時間場中只聽到宋萬虎之妻那正漸漸衰弱下去的慘叫。
驟然間白影一閃,有幾個妙曼的白衣少女身影在那些正劫持著宋萬虎妻女的幫眾中一閃而過,然後便是血光暴起,那幾個剛剛還滿臉猙獰,像捉雞鴨一般捉住手中人質的大漢就像是被拆散了的木偶一樣,連聲慘叫都沒有就原地分成了血肉模糊的幾大塊。
這異變驟生,不只場中的人全都驚呆了,連宋夫人都忘記了慘叫,和女兒一起呆呆地傻站在滿地的血泊之中。倒是左近有幾個機靈些的萬虎幫幫眾立刻搶了上來將她們重新保護在中間。然後其他人的眼光都落在那三人中唯一的女子身上,剛剛那在被殺人群中一閃而過的幾個身影就是她的模樣。這是個很漂亮,很年輕。很美的女子,一身潔白如雪的白色衣裙,一頭如緞子般的黑色長發。一張嬌豔如花,又清靈如冰泉的臉,宛如畫中的仙子,和這周遭混亂一片的廝殺場一點都不相契。
張申河頭上冒出了冷汗,開始示意旁邊的親信護著他一起悄悄往後退。宋萬虎的妻女被救回去這還不算什麽,他的眼界和所知曉的東西遠不是手下幫眾所能比的,他也聽說過這正道盟的風聲。更看得出剛才這白衣女子所展示出來的身手代表了什麽意思。
不過其他清河幫的幫眾不一定有幫主這樣的眼力,張申河還沒想明白該怎麽辦,手下中就有悍勇之輩大叫起來:“這三人是萬虎幫的幫手。大家並肩子上啊,有神機堂的機關之助,今日就要將這些人一網打盡!”
趁著剛才的時機,清河幫將之前被宋萬虎砸倒的機關獸都重新扶起來安置好了。清河幫中人也有了底氣。呐喊一聲重新又準備開始動手,那幾個操縱機關獸的更是將準頭都對準了這邊剛來的四騎年輕人。
馬上的白衣少女柳眉輕皺,顯得微微有些不耐煩起來,這時候旁邊一騎上一個道士打扮的年輕人伸手過來在她的手腕上拍了拍,似乎是示意她不用出手。而這時候最開始發聲的那個年輕男子跳離馬背高高躍起,雙手握拳高舉過頭,借著落下之勢重重擊在地面上。
咚的一聲悶響,好像一面碩大無朋的巨鼓被狠狠敲響。隨著這男子的一拳。地面居然好似水波一樣地蕩漾起了一圈波紋飛速朝四周散發開去,被這道波紋波及的人無不被震得腳下虛浮。不少下盤不穩的人跌倒在地,同時那一聲悶響也震得所有人胸中發悶惡心,那些倒下的幾乎都沒能馬上爬起來,其他的人更是驚懼莫名,這劍拔弩張的局面居然被這年輕男子的這一拳就給擊潰了。
咣咣幾聲,卻是這一圈波浪在掠過那幾隻機關獸的腳下的時候猛的一聚,隨後朝從地下凸出幾隻粗大的石筍,將上面的機關獸撞得散了架。
剛剛直起身的敦實男子看了卻是微微一怔,似乎對這變化也有些意外,然後他轉頭看了看旁邊那年輕道士,那年輕道士的腳下正有三張符籙在燃成灰燼。敦實男子對道士一抱拳:“想不到清風道長符法之道如此精湛巧妙,佩服佩服。”
年輕道士在馬上也一拱手笑道:“哪裡哪裡,我也只是借了李兄這一拳之力。李兄這法武合一的一擊才是真功夫。”
敦實男子回過身來,對著滿場已經被震懾住的了江湖中人高聲喝道:“再說一次,兩邊全都停手!正道盟茅山派清風道長,淨土禪院明月仙子,還有我厚土門李士石在此,若是再要妄自私鬥我們便當做為非作歹的黑道幫會格殺勿論。可還有不服的麽?”
沒有人再敢動手,再敢表示不服的。不只是剛才這男子的一拳之威,更因為他報出的名號。就算孤陋寡聞如這些江湖最低層的小幫會的幫眾們都對這些名字耳熟能詳,茅山派,淨土禪院,還有厚土門,和這些門派勢力相比,什麽萬虎幫清河幫就如同巨獸腳邊的螞蟻一般。
在這巨大的壓力下,兩邊的幫眾們也只能默不作聲地各自收攏,救治傷者。張申河好像終於想明白了什麽,帶著幾個親信手下匆匆離開了,宋萬虎趕緊過去照看被救回的妻女。這三人看了看,又扭轉馬頭朝著來路而去。
場中央,重傷的三當家羅圓圈沒有動彈,只是圓睜著雙眼死死看著逐漸遠去的三人,任憑旁人如何叫他也沒有反應。實際上從那三人剛剛現身的時候他便是這個樣子了,好似成了泥塑木雕一般,旁邊扶著他的幫眾還小心翼翼地試了試他的鼻息脈搏,發現確實又還沒死。
“果然是仙子,果然是有仙子的啊......”好半晌之後,羅圓圈才終於一邊吐著血沫子,一邊流著鼻血,一邊雙眼留下了滾滾熱淚,看著那白衣女子遠去的方向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