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成,只有四成。
即使案情本身就經不起推敲,即使有省內知名的大牌律師做辯護,再加上周笙齊然動用旗下資源通力合作,張樹森案的勝算也沒有過半。
原因無他:炮製這起案件的那雙幕後黑手,在東川有著遮天的力量!
齊然不曾氣沮,跟周笙一起踏踏實實的和方畢曉研究案情。法律方面的問題當然是方大狀厲害,可東川地方上的好多事情,以及涉及東川一中的、張樹森本人的很多情況,他也需要谘詢齊然和周笙。
忙活了整個下午,翻閱了不算太厚的卷宗資料,又請方畢曉在酒店共進晚餐,天色全黑了齊然才告別離開。
周笙開車送齊然回家,香檳色的寶馬740馳騁在主乾道上,街道兩邊的霓虹燈在視界中飛速後退。
“喂,齊小然,現在可以說了吧?剛才翻案卷的時候,你對那位陳發財可是特別感興趣哦!”美女總裁雙手握著方向盤,冷不丁的冒了一句。
齊然在方律師面前要留著底牌,對周笙就毫無必要隱瞞:“行賄人算是本案的關鍵吧,我恰恰見過這個陳發財,算是和他打過點交道。也許想想辦法,能從他那邊掏出點東西。”東川一中的食堂改建工程,由東川第二建築總公司投標承建,那麽向他行賄的也只能是二建司的利益相關人員。
可是在案卷中。真正行賄的是包工頭陳發財。他和二建司屬掛靠關系,這個工程實際是他通過張樹森接到的,賄款當然經他之手打入了張樹森的帳戶。
齊然立刻想起了宋剪梅老家的村霸陳發財陳二癩子。原來所謂的“行賄人”就是這家夥!倒是有點奇怪,如果真是他承包食堂工程,怎麽在學校裡沒打過照面?
另一方面,從上次見面看,陳二癩子好像對宋剪梅有所覬覦,他到一中來,沒理由不騷擾她。可又完全沒有這方面的跡象。
不管怎樣,這位行賄人身上疑點重重。
齊然並沒有把這些對方畢曉明言。雙方初次接觸,沒必要把所有底牌都亮明。而且在這節骨眼上,方律師目標太大,很多事情做起來。未必有他自己方便!
第二天一大早,齊然打了個電話到齊魯廣告,通知曹紅霞和方家平下午留在公司,等他放學過來開會。早自習和第一節課的課間,齊然假模假樣的拿著本英語書,走到宋剪梅課桌前面:“嘿嘿,宋同學你好啊!有點語法上的問題,可以請教你吧?”
“啊,我……嗎?”宋剪梅抬起頭。慌慌的眼神兒和齊然一碰,白淨的瓜子臉瞬間浮起幾片羞紅。
花季雨季的少年,對男女之間的交往總是那麽敏感。這點動靜立刻引起了同學們的注意。要知道齊然這家夥平時學習上有什麽困難,都是問林嫣的,而冰美人總會不厭其煩的為他解答;現在這廝又去借講題去勾搭宋妹妹,同一招老這麽用,真的大丈夫?
誰知齊然的臉皮比想象中還要厚,不僅要宋剪梅講題。還笑嘻嘻的說教室裡太吵,幾處英語讀音聽不清楚。乾脆出去慢慢講。
“別去,”宋剪梅同桌的女生把她拉了一下,“齊然,你居心不良啊,有什麽題搞不懂,不會去問咱們林嫣林大班長嗎?”
女生之間也少不了那麽點青澀的勾心鬥角,這位的語氣明顯帶著一絲兒酸味。
宋剪梅搖搖頭什麽也沒說,紅著臉推開同桌,跟齊然走出了教室。
滿教室同學們大眼瞪小眼,那個說話細聲細氣,被男生多看幾眼就臉紅,活像個林妹妹的宋剪梅,就這麽跟著齊然出去了?
陳菁菁這些女生則把複雜的目光投向了林嫣,無論如何齊然都是冰山校花眾多傾慕者中和她最接近的一位。
“這個齊然怎麽回事嘛!”許悅蘭替好朋友吃起醋來,衝著林嫣嘀嘀咕咕:“有什麽問題問你不行嗎,你是全年級第一名呢!”
“你是說,我應該生齊然的氣?好像是這樣哎,要不要過去把他拖回來呀……”林嫣若有所思的說。
不會吧?許悅蘭驚訝得捂住了嘴巴,然後第一個反應就是拉住似乎躍躍欲試的好朋友。
“你還真信呢!”林嫣抿著小嘴笑得很壞,因為她早就知道了原因。
教室外,齊然完全能感覺到同學們異樣的目光,可是有什麽辦法呢?宋剪梅沒有手機,又很少上qq,有事情只能當面問她。
殊不知這番舉動讓羞澀的小姑娘心頭忐忑,不知道齊然什麽用意,幾乎是鼓起全部勇氣才跟他走出教室。
齊然看看附近沒什麽人,湊近宋剪梅壓低了聲音:“呃,其實我不是找你問英語題……”
小宋同學聽到這裡,心跳得像打鼓似的,偏過頭不敢看他,從耳根到頸項都紅了。
齊然笑著抓了抓後腦杓:“咳咳,我就想問問,臘月間去你家玩遇到的那個陳發財,上學期的期末那段時間,你有沒有在學校看見他?”
宋剪梅怔了一下,確認之後心情亂糟糟的,不知道究竟是輕松還是失落。她仔細想了一會兒,非常肯定的說:“沒有,從開學我就沒見過他了。這人挺討厭的,總說些不著調的話,我遇見他就遠遠的躲開了。”
少女的心總是敏感的,陳發財那點花花肚腸瞞不了人,只怕介紹她去流金溢彩打工就沒安什麽好心,宋剪梅又怎麽會不知道?只不過這會兒回答齊然,又像是刻意向他解釋什麽了,小姑娘話已出口才察覺這點,未免又暗暗把自個兒埋怨一通。
齊然對陳發財的興趣比她想象的更大,問了不少問題,包括宋仁義跟陳發財出去打工,出事故摔成癱瘓的這些情況。
宋剪梅一五一十全部回答,到最後終於忍不住皺了皺眉頭,細聲細氣的試探著說:“喂,你能不能算了?雖然他得罪了你,可是、可是……”
小姑娘咬了咬嘴唇,覺得肯定是齊然紈絝性子發作,要去報復得罪他的陳發財。雖然對那家夥沒半點同情,但再怎麽說也是同村,她宋剪梅的同學跑來把陳發財揍一頓,村裡那些愛嚼舌根的人還不知道怎麽亂編排呢。
呃?齊然愕然,這是哪跟哪呀!
確實上次和表哥表妹一起去宋剪梅家住的小山村玩,曾經和陳發財發生衝突,不過現在問這些事情,絕對不是要報這點點私人恩怨,而是另有用意。
陳發財毫不掩飾他對宋剪梅的覬覦,宋父宋仁義出事癱瘓後,這家夥假惺惺的關心,又把宋剪梅這麽個單純的小姑娘介紹去流金溢彩上班,真正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按案卷說法,就是這個陳發財通過掛靠方式,接下了東川一中食堂的裝修改建工程。
上學期齊然沒見過他,可能是沒留意;或者大點的包工頭接到小工程,把事情甩給幾個施工員,自己當甩手掌櫃,不到工地上來也是有的。
但以陳發財對宋剪梅的那點鬼心思,他竟然不借此大好機會跑到學校來接近她,難道丫的轉性變成了正人君子?可這家夥直到春節前都還在打小宋妹妹的鬼主意呢。
答案只有一個,陳發財那段時間根本沒有到學校來,所謂掛靠二建司承攬工程,很有可能是為了誣陷張樹森,精心炮製出來的謊言!
齊然走回教室時嘴是咧著的,他的心情特別好,對陳發財的懷疑從宋剪梅口中得到確證,被權力硬扣在張樹森案上的那隻沉重的鐵蓋子,終於被揭開了一道縫兒。
宋剪梅秀氣好看的眉頭卻帶著糾結,牙齒輕輕咬著嘴唇。她不知道齊然問那些問題有什麽用意,盡管得到了“不會報復陳發財”的承諾,可誰知道這家夥脾氣發作起來會不會……
這一幕被同學們瞧在眼裡,齊然是興高采烈,宋剪梅卻顯得心事重重,難免叫人聯想過多,於是就有不少男同胞在課桌底下衝著齊然豎起了中指:禽獸!
沒想到還有更禽獸的,林嫣從座位上不慌不忙的站起來,眼神清冷:“齊然,我有事跟你說,出去一下。”
教室裡頓時變得異常安靜,窗外晨風吹動樹葉發出的沙沙聲突然清晰起來,每位男生女生都驚訝的睜大了眼睛:什麽情況?
宋剪梅紅著臉,幾乎是逃也似的回到了她的座位上。
許悅蘭已經完全放棄的捂住了額頭,矜持、矜持啊我的林大小姐!你到底是不是那個傳說中的冰山校花?
齊然不明所以,轉身又走出去,把情況揀緊要的說了幾句。邊說邊偷看身邊的夢中小情人,距離近到可以看見少女臉龐細柔的絨毛,無論怎麽觀察,都沒有發現她有生氣的跡象。
林嫣聽完就笑了:“沒看出來哎,齊然你還有名偵探的天賦!陳發財身上疑點很大——不過我們還有件事必須盡快去做。”
“看守所的張樹森!”齊然的思維與她完全契合。
但在某些方面,花季少年就難免青澀了,走回教室時終於忍不住惴惴的問:“喂,剛才……好像你生氣了?”
“有嗎?”林嫣轉過頭看著他,嘴角的笑意微露幾分調皮,清冽的眸子依然如碧水寒潭。
少年心頭,一刹那的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