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怎麽不一樣，齊然也得和大家一樣吃飯，忍受食堂的糟糕夥食。

  按理說既然全部學生都被新規定限制，為避免禽流感必須在校內就餐，食堂的夥食總該按非常時期的標準，稍稍弄好點。

  可偏不，還是原來的配方，還是熟悉的味道。壽終正寢的魚，練過金鍾罩鐵布衫的紅燒肘子，陳年隔夜的老米飯，光是看看就讓人倒胃口。

  半大小子吃窮老子，十六七歲的高中生正在最能吃的階段，從早自習到現在餓了一上午，照說饞得什麽都吃得下去，但是看到這些東西，一個個食欲先去了大半。

  “草，這都豬食？”范韋歎了口氣。

  齊然表示同意：“太難吃了。”

  打菜的胖大媽不樂意了：“你們怎麽說話的？小孩子家家的，不懂事！有得吃就不錯，還窮講究個啥呢！唉，現在的小年輕啊，換成六零年……”

  范韋、吳建豪哥幾個滿臉苦相，菜難吃就算了，還遇到個滿口大道理的大媽。

  齊然就笑：“阿姨，看您年紀四十多不到五十，六零年您還沒出生？”

  周圍轟的一聲笑起來，太可樂了。

  胖大媽白了他一眼，大杓顛顛顛，舀了杓最肥的肥肉，哐的一下扣在他餐盤上。

  齊然沒說什麽，范韋替他抱怨起來：“這麽肥怎麽吃啊？”

  “嫌肉肥，是平時山珍海味吃多了？”五六步外。鄒小櫻陰陽怪氣的來這麽句，“看不出來啊，哥們不顯山不露水的。富二代嘛！”

  尤燦生和高二的幾個學生就怪腔怪調的笑起來，說富二代，全校誰比得上鄒小櫻？何況范韋的穿著一看就是家庭條件很普通的。

  果然這句打擊相當傷自尊，范韋氣得漲紅臉，又不方便反擊。

  齊然搖搖頭：“是不是富二代和飯菜質量有什麽關系，或者說普通孩子就必須忍受價高質劣的飯菜？我就不信你們有臉說這些飯菜好吃。”

  這番話頓時引起了共鳴，很多學生情不自禁的點頭。飯菜確實很難吃。而且就事論事，普通人就只能吃糟糕的夥食了？咱吃不起山珍海味，來個衛生經濟實惠的。總不是什麽過分的要求！

  剛才鄒小櫻的小弟魏新吃癟，這回他就是專門過來找齊然的碴，沒想到反被嗆住，火一上來就耍橫了：“老子就覺得食堂味道不錯。怎的？”

  尤燦生也跟著點頭。他們的父母和江山關系好，新校長米慶玲也護著他們，一個食堂的夥食問題，愣是被當成了站隊表態。

  周圍一片噓聲，要和這幾位正面衝突，恐怕大多數學生都要犯怵，但這不是有齊然頂著嘛，平時想噓還噓不著呢。

  “那好啊。既然你說味道不錯，敢和我打個賭不？”齊然咧著嘴壞笑：“要求也不高。兩葷一素你要能吃完，我承認胡說八道，認錯道歉；否則你承認胡說八道，給我道歉。”

  “好耶好耶，打賭最好玩了！”滄滄銀鈴般的聲音在人群中響了起來，小魔女看熱鬧不嫌事大。

  鄒小櫻本來就好面子，又看見有美女關注，腦子一熱想都不想就答應下來：“那就這樣，我要吃了下去，待會你不但要道歉，還要以後見我一次叫一聲大哥。”

  有個他們的朋友正湊過來要說什麽，還沒來得及開口，鄒小櫻就已經答應打賭，急得這位直想哭。

  尤燦生、魏新沒意識到賭約的嚴重性，他們從來是在校外的餐館聚餐，魏新還是剛回到學校，都還沒享受過食堂的服務。

  可齊然和他的朋友們，已經不約而同的笑了起來，笑得很開心。

  鄒小櫻不這麽想啊，雄赳赳氣昂昂走到飯菜窗口：“兩葷一素！”

  連胖大媽都開始同情這位了，知道他是站在同一邊的，大杓子左攪合右攪合，盡量給他舀素菜。

  齊然還沒說話，滄滄已經怎呼起來了：“哎呀阿姨，別光給他打素的呀！男生喜歡吃肉，是？帥哥～～”

  最後那一聲是衝著鄒小櫻喊的，小魔女滿口京片子又甜又糯，還眨巴眨巴眼睛。

  你這是惡意賣萌啊！齊然白了她一眼，本能的預感鄒小櫻要上當。

  那還用說嗎，鄒小櫻就像打了雞血似的，胸脯一下子挺起來，大聲質問胖阿姨：“喂，你怎麽回事？怎麽淨給我打素菜？”

  喲呵，狗坐轎子不識抬舉？胖阿姨那個氣呀，找油多肉多的狠狠給他舀了兩杓。

  鄒小櫻端著餐盤，很有紳士風度的朝滄滄笑了笑。他女朋友王雪容雖然也很漂亮，可今天這女孩更萌更可愛，身上似乎還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神秘氣質。單單是那口甜糯的京片子，就在課堂下面男生女生都說本地話的東川一中，顯得非常特別。

  “真的打了那麽多肥肉耶！”滄滄吃驚的張開小嘴，拉了拉齊然：“喂喂，你說他是不是傻的呀？”

  鄒小櫻打個趔趄，差點把餐盤摔地上，這才明白小魔女根本就是站在齊然那邊的。

  齊然笑著揶揄他：“喂，別耍詐啊，賭的是把兩葷一素吃完，如果飯菜潑地上了就算你輸，除非你趴地上舔乾淨。”

  一陣哄笑，范韋、吳建豪這哥幾個笑得最大聲。

  鄒小櫻上了惡當落在下風，青著臉走到用餐區，哐當一聲把餐盤砸在桌上，挑釁的瞪了齊然一眼。只要把飯菜吃完，齊然就只能認輸，從今往後繞著走路。

  尤燦生、魏新這些朋友也圍了過來，鄒小櫻使氣的原因，他們或多或少知道點。開跑車、泡校花的鄒小櫻，本來是一中當之無愧的一哥。最近齊然風頭越來越盛，直接間接的衝突越來越多，這次是下定了決心要和齊然別別苗頭。

  打賭吃飯看起來有點傻氣。但也不像表面上那麽簡單。前任校長張樹森因為食堂裝修工程被雙規，現在的承包方是新校長米慶玲同意進駐的，兩者之間無形之中就劃了一道可以讓人選邊站的紅線。

  別看鄒小櫻大大咧咧偶爾還犯點傻，那是他什麽事都可以用錢解決，根本不必去細想、懶得去細想，但是真的到了劃線站隊的時候，他可絕對不會搞錯。

  只不過最大的問題是。他真能把飯菜吃完嗎？

  鄒小櫻的信心還是比較足的，食堂的飯菜又不是沒吃過，雖然聞著似乎有點不對味兒。但想來應該不會有什麽大問題。剛進食堂的時候，覺得那股味兒聞著很不舒服，這時間待久了，似乎也逐漸適應下來。再看別的同學。還不是挑挑揀揀的吃著……

  他先舀了滿滿一杓白米飯送進嘴裡。剛嚼了兩下就皺起了眉頭，又乾又硬的飯粒像砂紙似的摩擦著口腔，還有沒洗淨的小沙粒滿口亂鑽。

  我草！鄒小櫻暗罵食堂無良，趕緊喝了口菠菜雞蛋湯潤潤喉嚨，雖然清湯寡水沒什麽內容，好歹把飯送進了肚裡。

  “老大，行不行啊？”魏新壓低聲音問。

  沒問題！鄒小櫻信心大增，擺擺手表示無所謂。揮動杓子向肥肉片發起了進攻。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先搞定肥肉片這道橫亙在勝利之前的最大難題。

  肉片還沒進嘴，鄒小櫻的眉心先糾結成了團，光是鼻子近距離聞到那股味兒就有些受不了：眼睛一閉送進嘴裡，丫的臉色瞬間變白，嘴巴僵住，愣是沒有勇氣咬下去牙齒。

  嘶～～尤燦生、魏新哥幾個禁不住倒抽口涼氣兒，看鄒小櫻神情就知道這肥肉片的膻臭味兒有多厲害。別的男生女生都把肉片挑出來扔了，丫卻偏偏要勉強往嘴裡塞，臉上那種類似吃屎的表情簡直叫人頭皮發麻。

  鄒小櫻從小嬌生慣養，在家有小保姆做飯，在外面都是吃大飯店，哪兒享受過今天這種“高級服務”？一塊肉包在嘴裡直犯惡心，吞下去也不是，吐出來更丟臉。

  齊然沒打算放過這家夥，一直在旁邊桌子坐著等，這會兒他就壞笑著敲了敲桌子：“喂，還吃不吃得下？咱們打的賭，可不能吃不了兜著走呢。”

  滄滄也“好心”的提醒鄒小櫻：“哎呀，好像你女朋友來了哦！”

  可不是嘛，王雪容和林嫣一邊談藝術團的事情，一邊端著餐盤朝這邊走過來，發現齊然和鄒小櫻都在，後者嘴裡包著什麽東西，滿臉吃了大便的表情，她倆都有點莫名其妙。

  王雪容知道這兩位不對付，趕緊搶著和鄒小櫻招呼：“你又在幹啥，怎麽這麽多人看你吃飯？”

  林嫣沒說什麽，看看齊然和滄滄都在，就知道兩個活寶多半又在整蠱。她朝滄滄微微笑了笑，小魔女卻朝她吐了吐舌頭。

  鄒小櫻可以不在乎王雪容的觀感，但無論如何也不想在林嫣面前丟臉，心頭髮急顧不了那麽多，胡亂嚼兩口就把肥肉硬往肚裡咽。

  這下不得了，到喉嚨口就在受不了那股子膻味兒，胃裡翻江倒海，終於在所有人的注視之下，哇的一聲吐了出來！

  “唉，早說了這味道不行，”齊然歎口氣，假惺惺的，根本不用掩飾。

  王雪容趕緊拿出紙巾遞給鄒小櫻，正在氣頭上的這家夥卻不領情，伸手就把紙巾打落了，帶著朋友們灰頭土臉的離開。

  剩下王雪容相當尷尬，本能的抬腳想追，被林嫣用胳膊肘輕輕碰了一下，終於沒追過去。

  齊然笑著把手一攤：“不好意思啊，他非得和我打賭。”

  “就你能！”林嫣白了他一眼，轉過去低聲安慰王雪容。

  周圍的同學們早議論開了，兩任校花的出現，為戲劇性結局增添了談資，而鄒小櫻最後的表現也實在太欠缺風度。

  齊然站出來，用力拍了拍巴掌：“同學們，食堂用的肉，根本就是壞的，現在沒有誰懷疑了？”

  “沒有！”范韋、吳建豪哥倆帶頭喊起來。

  “那好，我提議，”齊然頓了頓，用更大的聲音說：“從現在開始，咱們所有人都不打葷菜，只打素菜，直到食堂整改為止！”

  喲，齊然這家夥，越來越懂鬥爭策略了！

  正在安慰王雪容的林嫣，抿著嘴兒悄悄打量齊然。如果不給食堂點壓力，對方絕不會主動整改；如果上來就號召絕食，未免又太極端了，不見得能引起大家響應。罷吃葷菜的提議，恰到好處。

  果然提議正好說中了大家的心思，男生女生轟然響應：“好啊，不再打葷菜！”“除非食堂整改！”“齊然，我們聽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