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嫣出現在南浦中學的校園裡,絕對有好萊塢明星登場的效果,幾乎在場的每一雙眼睛都在看著她,豔羨、欣賞、妒忌,還有十五六歲小男生青澀的戀慕。
奪得省狀元之後,夢中小情人的形象就越來越完美了,即使最調皮搗蛋不愛學習的學生,不管用哪種方式來叛逆、張狂,甚至自暴自棄,其實都在心底隱藏著對那些成績好的同學的羨慕。
就連李天毅那夥人,剛才還各種姿勢各種嗨,狂霸酷叼拽到爆表,仗著已經畢業把老師都不放在眼裡,這會兒也全部收斂起來,臉上顯得非常尷尬。
兩三個月前,呂治國被雙規、風向對林為民很不利的時候,曾經以為少女會像折翼的白天鵝般黯然隕落,井裡稱王稱霸的癩蛤蟆就自以為有了機會,殊不知時間如水流逝,白天鵝始終展翅翱翔雲天之上,翅膀更加健壯,身姿更加優美,越飛越高……王保峰親手把第一封錄取通知書交給了林嫣,當清冷如雪的少女口中吐出謝謝兩個字的時候,從教二十年的王老師心中也不無感慨。
旱天飲水,冷暖自知。王保峰教學嚴謹,為人正直,脾氣大點也是為了學生好,但是要說他教學水平真的高到某種程度,中考狀元都是他的功勞,那還不至於,否則為什麽班上第二名杜宇足足比林嫣低了二十分呢?都是一樣教的,又不存在開小灶。
就因為班上出了個全省狀元,王保峰集資建房原來只能弄個二三樓的小兩房,現在樓層隨便挑,小兩房變大三居,以前弄個高級教師,又是論文又是公開課,還到教育局拉關系,皮都脫了幾層,現在就是特級教師,教育局長都是拍著胸脯打了保票的。
到底是名師出高徒,還是高徒出名師?王保峰恐怕屬於後者居多吧。
林嫣笑笑:“王老師,比起我們學到的知識,更重要的是教給我們的人品,我想很多年後都會記得東川的母校,有您這樣一位正直的老師。”
王保峰的撲克牌臉上露出了前所未有的開心笑容,得到學生這樣的讚揚,真正是身為教師的最高榮譽,甚至比什麽特級教師的稱號更加寶貴。
齊然在旁邊聽了也頗為讚同的點點頭,王保峰的教學水平,在南浦中學只能排到中上,但為人要算最正派耿直的。
學校同樣是個小社會,老師也免不了嫌貧愛富、趨炎附勢,這也是李天毅一夥橫行霸道的原因;只有王保峰這門大炮,能盡量做到一碗水端平,即使是李天毅趙子聰這些人,都怕他的炮筒子脾氣,至少在學校裡頭不敢亂來。
王保峰班上出了個全省中考狀元,何嘗不是命運對他的回報呢?
何校長跟教導主任、政教處長幾個人從辦公樓裡走出,“不經意”的看到林嫣,何校長就笑呵呵的帶頭過來:“這不是我們學校的女狀元嘛!從海南回來了?”
又笑著跟身邊的人說:“林嫣同學不驕不躁,報紙和電視采訪都推掉了,倒是我們這些俗人不得不追逐浮名,到處去打廣告,反而不如自己學生啦。”
“那可不是,林同學真是我們學校的驕傲,”政教處的滅絕師太曹秀春滿面春風。
齊然撇撇嘴,從後面衝著曹秀春扮了個鬼臉,這女人的姓格和王保峰截然相反,趨炎附勢、跟紅頂白是她最愛乾的,滅絕師太的外號是說她在普通學生面前又凶又狠,如果面對李天毅這夥人,她就變成了大慈大悲觀世音菩薩。
林嫣淡淡微笑著應付學校的領導們,客氣中透著冷漠,平時跟何校長接觸比較少,曹秀春就更不用說了,她老公就是教委副主任陳德鵬,跟著雷正福屁股後面跑得起勁兒,王夢楨是他介紹給杜詩泉的,利用王夢楨陷害林為民的事件有他一份。
最近市裡大小幹部忙著選邊站隊,陳德鵬已經靠邊站,林為民的小黑本上記著他呢,暫時沒空而已,過些天是肯定要收拾他的。
仿佛是某種不約而同的信號,各班班主任等王保峰把通知書遞給林嫣之後,紛紛把大紅燙金的錄取通知書發到了學生手裡。
林嫣和校領導們敷衍著,幾個在外班做班主任的科任老師也丟下自己班上學生,過來說說笑笑。
清麗如雪的少女,態度優雅中透著隱隱約約的距離,稍微年輕點的男老師在她面前都會感受到不小的壓力。
說了一會兒話,感覺到自己成為焦點的時間已經太長了,林嫣就笑著說聲失陪,和許悅蘭、萬婷婷她們聊天去了。
沒多久許悅蘭紅著臉,在林嫣耳邊低低的說了句什麽,接著幾個女生就陪著她,嘻嘻哈哈的去衛生間。
好多雙眼睛目送林嫣離開,齊然也是其中之一。
校領導們不好馬上走,否則就顯得專門出來和林嫣見面,也太那啥了。
隨著林嫣的離開,李天毅那夥人總算結束了尷尬,一個個又恢復了吊兒郎當拽兮兮的模樣。
李天毅歪著頭想了想,冷著臉朝齊然這邊走過來。
不少同學的心頭就打了個突,大家都知道李天毅幾次三番想對付齊然,現在他已經畢業了,更加肆無忌憚,難不成要當著老師的面,和齊然乾上一仗?
蔣華跟他的朋友們使著眼色,毫不掩飾那副幸災樂禍的樣子。
而張衝、陳志超這些人,也鼓起眼睛看著這邊,為他們的毅哥助威打氣。
只有范韋站在齊然身邊,緊緊握著拳頭,有點緊張。
齊然沒有一絲慌亂,眼神兒非常沉穩平靜,曾經因為家庭和學業,連跟趙子聰發生正面衝突都盡量避免,經過這幾個月的風風雨雨,周旋於東川大佬杜詩泉和副市長雷正福之間並把他們一齊扳倒,現在的少年再不畏懼任何挑戰。
甚至在他看來,裝腔作勢的李天毅顯得很幼稚很可笑!
李天毅走到齊然面前三步,歪著身子顯得很放松,左手叉著腰,右手往齊然胸口指指戳戳:“喂,你挺拽啊,跟林嫣那麽大聲說話,做給我看?別以為你真的挺牛了,至少還沒資格騎到我頭上!”
齊然簡直不知道說什麽才好了,李天毅也太自我感覺良好了吧,跟林嫣大聲說話,都被他理解成挑釁。
主要是他不理解李天毅這種人的心理,使各種手段追林嫣不成功,弄到現在都有點怕她了,結果齊然還衝著林嫣吼,李天毅心頭那個不爽啊——關鍵是林嫣對齊然竟一點氣都沒生,人比人這不氣死人麽!
“唉,齊然這次有大麻煩了,”好幾個同學都這麽想,還有人往教學樓衛生間那邊張望,看林嫣會不會出現。
盧露卻聽出點門道,皺著眉頭嘀咕:“怪事特別多,李天毅為什麽會說齊然要騎到他頭上?露怯啊!”
確實如此,其實李天毅心裡沒底兒,與其說前來挑釁,不如說是談判更恰當。他父親是公安局副局長兼交警支隊長,最近市裡發生這麽多事情,或多或少知道點內情。
只不過李天毅這號人橫行霸道慣了,這會兒又被狐朋狗友慫恿著,說的話也就衝得很,跟挑釁沒什麽區別了。
齊然笑了笑,一副對弱智兒童表示同情的樣子,“李天毅,我和林嫣之間的事情,還用不著你來管吧?”
男生女生們頓時表情各異——喂喂,齊然這麽說,好像他和林嫣之間真的有點什麽似的,有沒有搞錯。
李天毅白胖的臉上兩腮一抖,“齊然,你別太囂張啊,我、我打抱不平,不可以啊?”
噗~~怕不笑翻一地的人,李天毅會打抱不平,那是太陽從西邊出來了。
齊然伸手揉了揉鼻子,搖著頭歎口氣:“打抱不平?我覺得吧,你如果真想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也不用挖空心思去做什麽好事,只要你不欺負人不乾壞事,就為咱們東川的和諧社會做出很大貢獻了。”
嘩的一聲,男生女生們都笑起來,有人笑著議論,說以前怎沒看出齊然這麽幽默呢?
但也有人替齊然擔心,李天毅生氣了,後果很嚴重。
“你!”李天毅確實氣得不輕,他身材比齊然高壯,卻始終不敢動手,鼻孔裡呼哧呼哧的喘氣。
正下不來台,政教處的滅絕師太過來了。
“怎麽搞的,已經畢業了還要打架,”曹秀春和風細雨的衝著李天毅笑,“要團結同學嘛,有什麽事情不能解決,非得在校園裡鬧起來呢?”
李天毅惡人先告狀:“我只是氣不過他剛才對林嫣那麽不客氣,太過分了,省中考狀元,我們學校的驕傲嘛!”
曹秀春的目光轉向齊然,已經變得非常嚴厲,她早就看不慣這個學生了,剛才陪何校長等在辦公樓裡,看到齊然把林嫣一通吼,人家還委委屈屈的跟他解釋……哎,她畢竟是中學生,還不懂父親的能量和地位意味著什麽,何必跟他客氣!
“你這學生,是不是畢業了就肆無忌憚,拿到一中的錄取通知書就開始趾高氣揚了?對同學什麽態度,品質問題嘛!”曹秀春毫不留情的斥責齊然,既能討好被齊然“欺負”了的林嫣,又迎合了李天毅。
齊然鬱悶,唉,不該大聲吼林嫣啊,惹到冰山校花,頓時讓人知道眾怒難犯的意思。
“曹老師,其實不是那樣的……”齊然趕緊解釋。
王保峰也走過來,笑著說:“老曹,你看是不是誤會了?”
“誤會什麽,誤會什麽,”曹秀春撒潑似的把王保峰一頓吼,仗著老公在教育局當官,她連校長都不放在眼裡。
又火冒三丈的盯著齊然:“別以為畢業了就可以隨便囂張,你品行不過關,一中就算發了通知書也可以拒錄的!”
曹秀春說這話是有底氣的,她老公陳德鵬在教育界的權力不小。
暈哦,齊然揉了揉太陽穴,他可以去對付雷正福、杜詩泉,但是遇到曹秀春這種潑婦,實在頭疼得很。
李天毅很幸災樂禍,有曹秀春幫著對付齊然,爽!
別的同學倒是有人想幫齊然說話,可他剛才確實對林嫣的態度不怎麽好,所以就無從開口。
“你們在吵什麽?”
清脆琳琅的語聲從身後傳來,林嫣俏生生的站在台階上,許悅蘭和幾個女生跟在她身邊。
曹秀春立刻換上了笑臉:“林嫣同學你來得正好,這個齊然剛才欺負你是吧?剛才李天毅說了他兩句,他還不承認,我正批評他呢!”
曹秀春說得痛快,卻沒注意到身邊的李天毅紅著臉,在林嫣清冽目光注視下,表情異常尷尬,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哎,李天毅,那我還得謝謝你喲?”林嫣冷冷的說著,根本沒有任何感謝的意思,又走到齊然身邊,“不過呢,我和齊然是好朋友,就算有什麽誤會,也不用外人來干涉吧。”
好朋友,外人……男生女生們不敢置信的看看林嫣,再看看齊然,驚掉一地眼球,看不出來齊然這家夥啊,不聲不響的,都讓林嫣當眾承認是好朋友了。
清麗的少女衝著齊然莞爾一笑,眾目睽睽之下,輕輕扯了扯他polo衫的短袖子:“齊然,你說是嗎?”
是,是的,恍惚間齊然的心神全陷進了那雙幽黑的眸子,片刻之後才回過神來,挺起了胸脯:“當然,我們本來就是好朋友嘛!”
“不好意思,看來是我誤會了,”李天毅逃也似的走回去,林為民已經入了常委,他家裡雖然仗著更高層的親戚並不害怕對方,但要是林嫣又說出什麽打擊他的話來,那臉就丟大發了。
曹秀春頓時被晾了起來,笑容完全凝固在了臉上,鬱悶得無以複加:齊然這種普通人家的孩子,怎麽和林嫣交上朋友的?想不到啊!
“對了,王老師,爸爸明天在國際大酒店設謝師宴,讓我請你們過去,”林嫣雙手交叉放在小腹,微笑著朝每一位老師點頭:“何校長、方主任、王老師、章老師……明天一定要去哦!”
所有校領導和曾經任課的老師都接到了邀請,歡喜之余甚至有點受寵若驚,一再說林市長太客氣了。
唯獨沒有提到曹秀春。
滅絕師太的表情那才叫個尷尬,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那種又急又窘迫的樣子,連王保峰這些和她關系很差的老師看了都有些不忍心。
曹秀春心頭叫苦連天,這才知道清冷的少女並不是不懂得她父親的地位意味著什麽。
哦也!齊然心頭早已樂翻天,要不是這會兒人太多,他真想給林嫣一個熱情的擁抱,再來次勝利之吻。
少女抿著嘴壞笑,給齊然遞了個眼神:哼哼,我可是站在你這邊哦!
永遠。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