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燁留守在監獄的消息傳入尹曼青的耳中,既有驚訝又難受,她雖然已經不能和沈燁在一起了,但依然希望他好好地,而不是像現在這樣自暴自棄。
尹曼青記起了和沈燁一道在梧桐樹下埋時光寶盒的約定,從那時候開始,其實她就做好了心理準備,只是萬萬沒想到的是沈爺爺的過世。
“對不起,我要違反約定了……”
說好的是五年之後才能打開來看,可她卻太想知道沈燁到底想和她說什麽,想對他們的孩子說什麽,也許,這一次不看,以後她都沒機會看了。
尹曼青打開屬於沈燁的信紙,字跡蒼勁有力,是好看的字形,指腹眷戀不舍的輕輕拂過……
“我不知道你為什麽又想起了埋時間寶盒做約定的事,表面上你好像若無其事,可隱約我能看出你藏有心事,是知道了安妮的事情,還是又遇到了新的問題?想問卻又怕問,怕問到了我不願意聽到的事。”
“關於安妮的事情,不管你現在是否知道,我都想告訴我最真實的想法。我想救安妮的同時,也曾想過自私自利逃避它,什麽都不去管帶著你和孩子一起離開這裡,從此以後再也不會有人把我們分開了。可是,如果是那樣不負責任,沒有責任心的我,是不配和你,不配和孩子站在一起的。正因為我們孩子的到來,作為爸爸,更因起帶頭作用,給他做出好榜樣。”
“但這樣做了,我便有可能失去你和孩子。如果我把實情告訴你,你一定會和我一樣,不忍心眼睜睜看著安妮因為我們而死。很為難,但也很堅定,想和你走下去……一起走下去的念頭,從來沒有在腦海中消失過,無時無刻在提醒著自己現在所走的每一步都必須萬分的謹慎,才能和你一起到老。”
……
沈燁的信中,有重重的心事和為難,尹曼青亦能從他的字裡行間裡清清楚楚觸碰到他的難受。
“你說要讓我寫一寫五年之後對你想說的,隻想說,五年後的你和孩子,你們兩個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在我身邊,也許,五年後的你變嘮叨了,變暴躁了,抑或是因為在家帶孩子成了標準的家庭主婦,可不管尹曼青變成什麽樣子,這個世界上永遠有一個沈燁會愛她到老,等到發白齒搖,兒女繞膝的時候,我和你依然還能手牽手,在夕陽下散步,回憶我們過去的點點滴滴。”
“也想過,五年之後,我們可能分道揚鑣……這樣的畫面不敢想,不敢去想你的身邊有誰陪伴,他待你好不好,愛不愛你,至少有沒有比我更愛你,更舍不得你……這些都不是我願意樂見的。但如果,有一天,我們因為不得已的原因沒辦法走在一起,你要快快樂樂的生活下去,忘記我。如果我這一輩子都給不了你幸福和安寧,那麽,我是沒資格和你預約下輩子的。”
沈燁言辭裡全是無可奈何,他是沒辦法了,所有的逼迫和壓力全然撲向他,一時間完全無計可施了。
尹曼青的眼角泛出淚光,抹掉眼淚,一遍又一遍的看,百讀不厭,仿佛要背熟它似的,一個字一個字的記在心裡……
而她給沈燁寫的,其實只有隻言片語,那時候的心情波濤洶湧,有很多想說的,也寫了很多卻全部劃掉了,當真正訴說時,悲痛的心情阻隔了她的思維。
“燁,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應該是五年後的今天吧,我想象著你會和誰一起來拆開我們的“約定”,抑或是一個人默默地前來打開鐵盒。五年後的今天,我應該不在你身邊了,無論是誰陪在你的身邊,希望你能幸福快樂。而我,有我們的孩子作伴,不會孤單的,相信我,我一定會竭盡全力將我們的孩子培養成像他爸爸一樣出色的人。只要偶爾,還能想起我,想起我和孩子……我們會滿足的。”
她一邊是希望沈燁徹徹底底忘記她,放棄她,卻又矛盾的渴求著極其偶爾的時候,沈燁的心裡還能有個她和孩子的影子,只要這樣就夠了,至少證明他們的相愛並不是沒有任何意義的……
尹曼青重新將沈燁的信折疊好,平平整整的揣入了手中,這是他留給自己的信,說的全都是他發自內心的想法,尹曼青希望留在身邊,想他的時候能拿出來讀一讀,便是最好的相思解藥。
沈燁自顧自的要求留在監獄裡懲罰自己,仿佛無論受到什麽懲罰也彌補不了所有發生的事情……
深深的想念尹曼青,想她,想著他們的骨肉,可是,所有的想念卻是奢想,也許,這一輩子她都不願意再見到他了。
可是,在監獄裡清清楚楚見到尹曼青佇立在他面前,目光裡沒有任何憎恨起伏的時候,沈燁是難以置信的,然而她來了是事實,是千真萬確的事實。
“小曼……”沈燁的語聲裡有激動,切切實實握住尹曼青肩膀時,才能百分百的再次確定,不是夢,是真的來了……
將尹曼青攬入懷中時,她沒有掙扎,只是短短幾天時間的分離,這一次卻像是分隔了幾十年似的,久到令沈燁眼底多了一層離別的水霧,“對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知道你不會原諒我了,不原諒我也沒關系,只要不和我分開,只要你能在我身邊,讓我用往後一生的時間來彌補你。”
“警察都說你無罪了,你又何罪之有?爺爺的死,別再自責了。”
尹曼青的這一席話,沈燁身體瞬間變得僵硬,“別跟我慪氣,生氣就朝我發泄出來,我知道自己有罪,罪孽深重,不管是秦越峰還是爺爺……都是我不好,是我把事情弄得糟糕透頂,回不了頭。”
沈燁態度很好的承認全部的錯誤,哪怕其實他也是無辜的,但為了讓尹曼青心底舒服,他扛多一點罪名又何妨?
尹曼青目視向沈燁此時此刻焦急不已的模樣,心下泛出的疼痛四處蔓延,心臟的沉窒感緊隨而來。
無論她對他信任也好,不信任也罷,做了多少傷害他的事,沈燁從來不跟他計較,尹曼青能深刻的感覺到沈燁對她的感情真摯。
只是,從這一刻開始,她也希望他能忘記她,徹底的忘記……
“你打算一直在這裡跟我說話,不回去了嗎?”尹曼青隻想找一個地方,和他面對面的全部說清楚。
尹曼青出現的太突然,也太容易原諒他了……這些,沈燁不是沒有注意到,刻意的去忽視背後的目的,沉浸在她出現的喜悅中,久久地抱住尹曼青不肯放手。
“我們回家。”
牢牢牽起尹曼青的手,緊湊到好像一輩子都不願意放開,陷入深深的感動中,而沈燁越是高興感動,她的心裡淌滿了悲傷。
回到他們曾經一起住過的家,在他回來之前,她已把房子收拾的乾乾淨淨,以前在沈爺爺沒離開他們之前,尹曼青幻想過無數種他們一起生活的方式,每一天她會提早起來給沈燁做早餐,早餐過後幸福甜蜜的早安之吻送他去上班,午休或上班時間,沈燁肯定會放心不下她和孩子,不斷的有甜蜜call切進家來,他會推掉所有的應酬,準時下班回來陪伴她和孩子,周末的時候一起去吃親子套餐……
所有的一切,只要想一想都會有無盡的甜蜜滲出來。
只是,這一切,只能成為幻想,只能偶爾的拿出來想想……
從監獄裡回來的沈燁,洗去了一身的汙穢,沐浴之後殘留著沐浴乳清爽的味道,清香的氣息滲入尹曼青的鼻尖。
“為什麽要在監獄裡待幾天,怕我不原諒你嗎?”
“……”沈燁默認。
“一開始,爺爺鮮血淋漓躺在那,囑咐我時……我真的很恨你,恨你為什麽不放過他,連一個生病,即將不久於人世的老人,你也不想放過,那時候不信你……是真的,不相信,也不想去相信,尤其接受不了爺爺是死在你手上的事實……”
尹曼青誠實的說出當時的心裡話。
沈燁並不責怪,任何人在失去親人時,那樣混亂的場面,誰都不能理智的面對事情,所以,他不怪尹曼青,但免不了還是有失望的。
說好的信任和堅定,往往在最關鍵的時刻卻是不堪一擊。
“現在呢,信我嗎?還恨我嗎?爺爺在臨死之前……對你說了什麽?這些,我想全部從你口中聽到最誠實的回答。”
哪怕答案會令他再次的失望,甚至絕望,他也堅持要了解尹曼青的想法。
“說不恨,是假的,還是有一點點恨的,想著你能對沈氏企業手下留情的話,也許爺爺就不會以這種方式結束生命,爸爸和媽媽也不會恨你,我們在一起更不會像現在這樣艱難到不得不分開。我已經違抗爺爺太多次,不想連他臨終之前的囑托也要反抗他,這一次,是我唯一能替他做的,所以,我們必須分開,即便在一起也得不到祝福,沒有人會祝福我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