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局吧。”
黎逸川終於開口了,沒有正面接過他的話,隻把棋盤上的棋子重新擺好,一方紅,一方黑,帥旗落定,他抬了抬手,慢悠悠地說:
“你先請。”
他的鎮定,讓魏嘉原本沉靜的心又掀起了微微的怒波,憑什麽到了這時候,他還可以鎮定自若,就像什麽都沒有發生,就像真和朋友一起坐著聊天?
“黎總先。”
他近乎有些粗魯地回了一句。
黎逸川不推辭,隻慢條斯理地推卒往前。
魏嘉順手也推了一卒往前,抬眼盯著黎逸川看著。
黎逸川下得很慢,一步一步,都要想上好一會兒,讓魏嘉的耐心都快磨光了,一“車”重重往棋盤上一拍,抬頭看著黎逸川說:“將軍。”
黎逸川沒抬頭,隻拿起自己推到對方棋格裡的一隻“馬”,慢吞吞地說:“魏嘉,先不要說我和你太太到底是怎麽回事,單說你今天傷害了我太太,我就不會手下留情,,你的資產有幾個億?幾十個億?你能和我玩多久?”
他不輕不重地一席話之後,淡定地把棋放下,起身就走。
魏嘉看著棋盤上的棋局,臉色漸漸難看起來。原來在兩步之前,黎逸川就已經把棋下贏了,而他硬是沒看他擺的局,設的套。
魏嘉緊抓著這枚將他推進敗局的“卒,”子,轉頭看著他的背影低聲斥責,“黎逸川,你做事從來不擇手段,就不怕下場難看?退一萬步來講,你投資的那些賭場,讓多少人妻離子散?”
“從來願賭服輸,不會有人強行壓著別人去賭,賭錢賭命,賭人生,全是自己的選擇,怨不得別人。你想和我鬥爭,那你就得再狠一點,至少比我狠。你也得明白,你不是正義天使,你也做不了替天行道的人,好好清醒一下,你不是我的對手,如果你肯從此收手,離開這裡,我不追究你做的這些,如果你要繼續,對不起,是你的結局不會好。”
黎逸川腳步微頓,偏過頭來,冷冷盯著他說完,隨即步履更大地往透明的景觀電梯前走去。
他那樣自信,甚至有些狂傲,背挺得筆直的,一步一步地踩在魏嘉繃緊的神經上。
叮咚……電梯終於下去了。
魏嘉把卒子狠狠地抓起來,又狠狠丟回棋盤,站了起來,轉身看向高樓外的世界。
咖啡已經冷了,星星淡淡閃耀,花房裡的花靜靜開放,世界都要睡了,可他呢?他知道,這將又是一個無眠之夜。
他的頭隱隱有些疼,妻子滿臉是淚絕望尖叫的一幕不停地在眼前閃過。
她有了抑鬱症,情緒總容易焦躁,他沒放在心上,認為過段時間就好了。那晚上,他和她又暴發了爭吵,她嫌他總在工作,他嫌她總不肯體諒。她一怒之下跑出去散心,在機場買了最近一趟航班,飛去了德國。
漫無目的地繞了一圈之後,住進了bur酒店。酒店下面有個賭場,她每晚進去玩幾把,第四晚時,她終於接聽他的電話了,他匆匆趕去接她,就在那晚上,她出事了。
他在房間找到她的時候,她什麽也沒穿,身上滿是淤青,神智不清地躺在撕壞的衣物裡,他在枕頭邊上找到了那條項鏈,搭扣被撕壞了。
他們後來吵得更厲害,她再次出走,再沒回來過,半年之後,他收到了她的一封郵件,是絕筆,來自一個偏僻的小鎮,那裡有很高的懸崖,掉下去之後,粉身碎骨……他知道,她再也回不來了。
他沒對小迪說這件事,直到有一天,他在上看到了黎逸川的一篇報道,有一張照片,他戴著這條銀項鏈,對照字母縮寫,又查到了賭場的投資人之後,他把目光投到了黎逸川的身上。
若不是他,誰能拿到他貼身的項鏈?
——————————————————————————莫顏汐:《強佔新妻:老公別碰我》——————————————————————————————
黎逸川開著車出來,在街轉了一圈,猛地打了下方向盤,往王藍彥經常流連的“詩格格”酒吧開去。
幾年前和他同行,並且能拿到他身上項鏈的人,除了王藍彥還有誰?他一貫地愛玩,從來不分場合,不分對象,除了王藍彥,他想不出還會有誰。
推開酒吧的門,烈辣的酒味兒就撲鼻而來,不時有美女和他擦肩而過,一張張沙發上,男男女女擁坐在一起,女孩子白嫩的腿幾乎都擱到男人的腿上去了。
熱吻,擁抱,隨處可見。到了拐角處,甚至看到有人躲在暗色的角落裡正在放肆。
酒吧多的是,王藍彥卻總喜歡到這裡來尋刺激,昂貴的酒,可令人爛醉的xo,美人,胸脯,大腿,他是他的愛好。
黎逸川冷眼掃過,臉色不善。侍應生跟在他的身後,想攔又不敢。他找了一圈,轉頭看侍應生,冷冰冰地問:
“王藍彥在哪裡?”
“王總……王總……”
侍應生想撒個謊,可是看他的臉色實在不好應付,便指了個房間。
黎逸川大步過去,用力推開了門,嬌笑聲和尖叫聲一起往耳中撲來。
昏暗的光線下,王藍彥襯衣大敞,身上坐著一個只有黑色內衣和丁字\褲的女孩子,正隨著音樂扭動身體,柔軟的腰肢扭動時,那白希的臀也跟著前後挪動著,而王藍彥一隻手就在她的臀上用力抓著,另一隻手舉著酒杯,把烈酒往女孩子的胸前倒,低頭時,唇舌用力咬住她白軟的胸部,那女孩子就尖叫起來了。
“起來。”他大步過去,掀開了正處於瘋狂狀態中的女人,拿起桌上的清水,直接潑到了王藍彥的臉上。
“喂,你幹什麽,發什麽神經?”王藍彥惱了,跳起來就罵。
“我還要問你幹什麽!你多大的人了,還在這樣瘋玩?你有沒有節製?”黎逸川指那個女人,厲聲斥責。
那女人從地上爬起來,抱著雙臂,上下打量黎逸川,不滿地說:“彥少,他是你爸還是你媽,怎麽管到這裡來了?當我是什麽人呢?”
“出去!”黎逸川轉臉,冷冷低斥。
“彥少,他是誰啊?”女人挺潑辣,撿起地上的衣服穿著,走到王藍彥的身邊,挽著他的胳膊不肯走。
王藍彥在女人面前怎麽想丟臉呢,系好皮帶,指著門外冷冷地說:
“黎逸川,你夠了,在公事上你怎麽著,我沒意見,可這是我的私事,我的私生活,你真以你是我老子啊?我老子還管不著我,你還是走吧,回去陪你乖乖老婆去,我愛玩是我的事,影響不了你。”
黎逸川被他頂撞了,臉色鐵青,把口袋裡的項鏈拿出來,手指一松,在他眼前晃了兩下,冷冷地問:“這東西,在德國那一回,是不是你拿走的?”
“我拿你什麽東西?”王藍彥看著眼前那根晃動的銀亮,伸手奪來,看了一眼,丟回了他身上,粗聲粗氣地說:“沒見過。”
黎逸川彎腰抓起項鏈,指了指他,沉聲說:“你別讓我查出來是你。”
“黎逸川,你到底發什麽瘋?什麽叫查出來是我,你這麽激動,我玩你老婆了是不是?”王藍彥猛地站起來,和他針鋒相對。
黎逸川一手扶大了藍光地產,又一手把藍光地產送給了王藍彥,就因為蘇茜當年對他們母子三人照顧有加,他這人,因為失去過,所以對親情看得格外重,他有能力滿足的,絕對盡力滿足,他希望家裡人都好好的,而不是一個一個全和他對著乾。
他眼神黯了黯,轉身出來。
外面的音樂聲,比房間裡更吵,他摔上了門,大步出去。
屋子裡重新被迷離幽光籠罩住。
王藍彥抓起桌上的酒瓶,一仰頭,往嘴裡大口倒去。
“彥少。”女人趴過來,手在他的喉結上輕撫,嘟著嘴不悅地說:“他就是那個黎逸川嗎?他憑什麽管著你呀?凶巴巴的,以為自己是天王老子?我都聽說了,他小時候還靠你家吃飯呢!居然這樣對我的彥少!”
“行了,走遠點。”
王藍彥推開了她,又是一口酒倒入了喉中。
女人又趴過來,坐上了他的腿,咯咯笑著去解他的皮帶,“好啦,別生氣了,我把你伺侯爽了,你就不會生氣了。”
“我說,滾哪!”
王藍彥臉色變,抄起了酒瓶子,狠狠地摔到地上。
嘩啦……玻璃瓶碎響。
女人臉色大變,再不敢胡亂撒嬌了,撿起散落在地上的衣服,拔腿就跑。
王藍彥抹了一把臉,也大步走了出來。黎逸川拿了根破項鏈上來興師問罪,讓他興致全消。也不知道那人今天吃錯了什麽藥?
項鏈……他突然怔住,黎逸川以前不是有個寶貝一樣的項鏈嗎?不是說丟掉了嗎?媽的,以為是他偷、了?
王藍彥臉色大變,上了車,抓起手機就打給了黎逸川,剛剛接通,他就怒吼道:“黎逸川,我警告你,別把什麽屎盆子都往我頭上扣,你我現在已經分家了,以後別在我面前大呼小叫的。”
他說完,掛掉了手機,狠狠往後一丟,油門一踩,就往夜風裡疾馳而去。
————————————————————————莫顏汐:《強佔新妻:老公別碰我》————————————————————————————
冉蜜躺了幾天,胎兒穩住了,被黎逸川接出來休養。
休養的地點很有趣,是那兩個為她看過病的老中醫家裡,一住就是半個多月。也不知道黎逸川怎麽說服這對老夫妻的,居然一破之前的規矩,不僅讓她住下,還精心為她調養身體。
一躺這麽多天,冉蜜連翻身都小心翼翼的,渾身的骨頭都覺得有些生硬。
嘀……
門外有汽車喇叭聲。
是黎逸川來了。
冉蜜起身去窗邊,往外看,只見劉奶奶正過去拉開鐵門,讓他的車進來。他來這裡時很低調,沒開他的豪車,開著小文的豐田,而且總選擇日落之後,免得成為村裡人注意的焦點,打擾冉蜜的休息。
她放下窗簾,回床上躺下,等著他進來。
她知道他的步驟,先要和劉奶奶聊幾句,然後去牆邊看那隻大黃狗,然後是老爺子的那幾盆臘梅花,還要聊幾句關於臘梅的栽培……
過了十幾分鍾,他的腳步聲終於到窗子邊了,她拉起被子蒙住臉裝睡。
嘎……門輕輕地推開,然後,他到床邊了。
“冉冉,還裝睡。”
他彎下腰,兩隻手輕扯開被子。
“說好了,你事不解決,別來我這裡。”冉蜜偏過臉,紅唇微嘟著。
他在床沿邊坐下來,手掌在她的臉上輕撫,沉聲說:“那是誰說要和我一起分擔的呢?”
“不是我。”冉蜜嘴角抽抽。
“黎太太很不誠實。”他笑了笑,手指在她的鼻子上捏了捏。
“黎逸川,你惹的桃花債,我乾嗎和你分擔?”冉蜜秀眉輕擰,打開了他的手。
“如果我明天來的時候,你不和我說這些話,我會很高興。”他說著,被打開的手又回到她的臉上,輕輕地撫摸著。
送她來這裡,連手機也不給她留著,就是讓她和那些亂七八糟的事全隔離開,讓她安靜一些養胎。
“給你帶了幾本書。”他把幾本書放到她的枕邊,全是英文原版的小說,還有最近挺火的《冰與火之歌》。
冉蜜拿起一本,舉到眼前翻了幾頁,抬眼看他。
她不知道別的夫妻之間交流溝通是什麽樣的情況,她和黎逸川的現實就是,交流完了,溝通完了,他還是那樣,她還是那樣……
他有些方面特別固執,固執到讓人覺得牙癢癢,他決定的事,沒人能夠改變他,他不想讓她知道的事,她也甭想知道,就算撒嬌撒得扭斷了腰,哆壞了嗓子,他也不會大開金口。
他對她只有一個要求,他說不是,她百分百相信,他覺得這樣就好了,不用再多說其他的,於他而言,這才叫愛,才叫信任。
冉蜜無語,無奈,只能接受。
誰讓她愛上的是這樣一個固執的老男人呢?
“嗯,我先看看兒子。”
他揭開了一點被子,把頭鑽進去,貼著她的肚皮去親吻。從外面看,就像一隻大鴕鳥,把腦袋埋進了沙子裡,還在那沙子裡拱來拱去。
冉蜜被他弄得癢癢的,推了推他,小聲說:“別鬧了,老爺子說不能鬧厲害,得讓他安靜點。”
“老爺子說是兒子嗎?”他終於從被子裡鑽出來了,看著她笑。
冉蜜抿抿唇,笑著搖頭,拉了拉他的手指問他,“吃飯了嗎?”
“沒有。”他躺下去,雙腿疊在一起,另一手放到額上,低低地說:“劉奶奶在給我下面條。”
“你怎麽不吃飯了再過來?你媽不找你嗎?”冉蜜小聲問他。
“嗯,想看到你。”他翻過身,側對著她躺著,手指在她的腿上有一下沒一下地敲著。
“黎先生,面條下好了。”劉奶奶在外面叫他,樂呵呵的腔調。
冉蜜最羨慕這對老夫妻了,能恩愛白頭,真是莫大幸福。
她搖了搖黎逸川的手說:“你還沒告訴我,你怎麽讓他們答應照顧我的?”
老教授這麽多年的行醫經驗,專為她一人調養,多少人等不來的待遇!
“那我明天來的時候,你不能再問那些廢話。”他睜開眼睛,盯著她說。
“討厭……我不聽了還不行!”冉蜜丟開他的手,雙手扶在床上,輕輕地翻了個身,背對著他。
他趴過來,從她身後抱著她,在她耳邊親吻了幾下,笑著說:“我說我願意投資辦學,把中醫發揚光大。”
“騙子。”冉蜜扭頭瞪他。
“真的。”黎逸川認真點頭。
冉蜜擰擰眉,黎逸川這人平常說話總愛逗她,似真似假慣了,還真讓她有些懷疑他的話。就這麽點兒懷疑的種子,讓冉蜜和黎逸川之間的關系漸漸變得有點兒微妙。
有時候破壞我們最珍視的那份感情的,並不是大災大難,大富大貴,而是信任,這個詞,你要做到百分百的去臣服於它,還真不容易。
他把面條端進來,坐在床頭吃。
他是吃過苦的人,能過精致如國王的生活,也能過這樣隨意簡單的日子,他的韌性和忍耐力非常強,是冉蜜見過的最強的男人。
她也坐起來,包著被子,靠在床頭朝他看著。
“想吃一口嗎?”他轉過頭來看她,低聲問。
冉蜜點點頭,他挑了一筷子面過來,喂到她的唇邊。她反而猶豫了,面條裡有辣椒,而這些日子,她都戒掉了,老爺子不讓她吃。
“偶爾一點點沒關系。”他勸了一句,笑了笑,又說:“我看你和兒子都不是那麽脆弱的。”
她這才張開嘴,大口吃下去。
面條筋道,味道極佳,她肚子裡又咕嚕地響了一聲,居然覺得餓了。
“來。”他端著碗過來,又喂她一口。
冉蜜被辣到了,其實辣椒並不多,他胃不好,也不能碰,隻放了少許調味而已。可忌口這麽久,她的唇舌都有些不適應,居然開始出汗了。
“好辣。”她連連吸氣,皺眉低語。
他低笑笑著,也是一頭的汗。屋子裡有暖氣,加上這熱汽騰騰的面條,還真讓人品出了幾分幸福的味道。
冉蜜拿起放在一邊的手帕,給他擦了擦汗,小聲問:“我什麽時候可以回去?”
“等你再穩定一些吧。”他眼神閃了閃,沉聲說。
“那快過年了呢,我也不能回家?”冉蜜又問。
“明天我問問老爺子。”他淡淡地說著,明顯不想繼續這個話題。
冉蜜沒再問,他事情沒處理完,只怕不會讓她回去,否則怎麽手機也不給她留一個呢?她想打電話,就只能用老爺子這裡的座機,她又不好意思總借來用,所以每天最多給小萌打一個,陪她說幾分鍾的話。
晚上了。
黎逸川躺在她的身邊,手裡拿著文件,一份一份地看。她看會兒小說,腿又脹又難受,便下床去走走。
“怎麽了?”他趕緊放下了文件,跟著她出來。
村裡很靜,到了夜晚,家家戶戶都關上了院門。現在的農村和以前不一樣了,各有各的院子,各有各的小樓,一關上,都是各自的世界,偶爾聽到有狗吠的聲音傳來,那月光,白白冷冷地籠罩著大地。
“想走走去。”冉蜜縮了縮肩,小聲說。
“我帶你出去逛逛吧,我先把車裡的暖氣打開,你稍等等。”他穿了外套出去了,冉蜜猶豫一下,拿起了他的手機,想看看站的新聞,還有自己的郵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