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錢?林縣長向我借錢?”
王術君以為自己聽錯了,驚訝地問道。
堂堂副縣長,向醫院院長借錢,聞所未聞啊。
林岩淡然一笑,心平氣和地說道:“不錯,就是向你借錢。
我有急用,在整個銀鄉人民醫院,只有你這個門路了。
王院長,你是不是擔心我還不起,準備駁我的面子啊?”
林岩雖然說的心平氣和,不過,王術君還是聽出了特殊的言外之意。
這個家夥剛才撞門而入,把自己的好事看的清清楚楚。
別的不說,只要把這個事情給照樣出去,絕對沒有好果子吃。
王術君精明老到,閱人無數,看到林岩的第一眼,就知道這個家夥不是省油的燈。
一個二十歲出頭的小夥子,成為體制內的黑馬,坐上副縣長位子,肯定有兩把刷子啊!
王術君連忙擺擺手,皮笑肉不笑地說道:“林縣長真會說笑話,我怎麽會駁領導的面子呢?
林縣長,你需要多少?”
林岩根本不用考慮,輕描淡寫地說道:“先借一萬吧……”
剛才過來的時候,林岩已經聽到了,盧佳山的手術費需要五千元。
堂堂政府副縣長,是有身份的人,五千元實在不好意思開口。
“一萬元?林縣長,實在不好意思,我這裡沒有這麽多啊,三千可以嗎?”
聽到林岩報出的數目,王術君哭著臉說道。
如果按照工資表,王術君身為醫院院長,每月工資不過一千出頭。
一萬元幾乎是王術君一年的工資了,數目自然不小。
當然,在這個位置上坐著,王術君是不會缺錢的。
遠的不說,王術君的皮包裡,什麽時候少過一萬元現金啊。
不過,一碼歸一碼,即便灰色收入再多,如何的財大氣粗,只有傻子才會在領導面前顯擺,給人留下想象的空間。
適當的哭窮,絕對沒有壞處。
林岩冷冷一笑,不屑地說道:“三千元?王院長,你這是再給我討價還價嗎?”
一看林岩寒臉了,王術君連忙點頭哈腰地說道:“林縣長,你千萬別誤會,我不是這個意思。
我這裡只有三千元現金……
不要緊,請林縣長放心,我馬上去財務那邊借點,給林縣長湊齊一萬元。”
即便包裡現金足夠,為了避嫌,王術君也不會從裡面解決,只能拐個彎去財務拿錢。
林岩輕輕哼了一聲,正色說道:“去財務借錢當然可以,不過,一定要嚴格遵守財務制度,要寫借條,及時規劃。
否則的話,就是挪用公款,要付法律責任的……”
“是、是……謝謝林縣長提醒,我一定注意。”
王術君一邊應承著,一邊在心裡罵娘。
操蛋的見多了,還從來沒有見過這麽操蛋的!
“林縣長,你在這裡稍微休息,我馬上就來……”
王術君陪笑著,快步走出了院長辦公室。
院長辦公室距離財務辦公室很近,五分鍾不到,王術君拿著一疊現金回來了。
“王院長,你工作效率很高啊!”
林岩擺出了領導架子,微笑著表揚道。
“馬馬虎虎……”
王術君苦笑著敷衍。
為了盡快打發走這個瘟神,王術君自然不會拖延,已經把效率發揮到了極致。
“林縣長,這是一萬元,請你點點……”
王術君把鈔票放在林岩面前,恭恭敬敬地說道。
“不用點了,我相信王院長不會糊弄我。”
林岩擺擺手,輕描淡寫地說道。
“王院長,拿紙筆來,我給你寫個借條。”
林岩衝著王術君招招手,催促道。
借條?
王術君的小尾巴在林岩手裡抓著,這一萬元就是封口費了,根本就沒有想讓林岩還,更不敢要借條。
這個小子整人很有兩下子,如果這一萬元能夠擺平這個事情,王術君已經感覺燒高香了。
王術君連連擺手,尷尬地笑道:“林縣長,不就是一萬元錢嘛。
我與林縣長雖然第一次見面,卻感到林縣長非常親切,我們今後一定會成為朋友的。
林縣長剛到銀鄉上任,處處倒要花錢,這一萬塊錢,就算我的一點心意,作為見面禮了!
林縣長,請你以後多多關照一下醫院的工作,多多關照一下我個人的進步……”
大家都是明白人,王術君已經向林岩發出了信息,這一萬根本不用還,只要別再找麻煩就可以了。
林岩把臉一寒,正色說道:“這個是我借的錢,怎麽能不還呢?
如果沒有借條,這筆錢就說不清了。
王院長去紀委告我,我說索賄,我是跳進黃河也說不清的……
按照紀委的規定,超過兩千元就可以立案了!
王院長,你什麽意思?
我今天過來是向你借錢的,不是向你索賄的。
怪不得剛才給我討價還價,原來真的把我當成索賄的貪官了!”
王術君連連擺手,陪笑著說道:“林縣長,你千萬不要誤會,我絕對不是這個意思。
林縣長剛才已經說了,借錢幫助受傷的酒廠工人墊付醫療費。
林縣長不愧是領導,高風亮節啊,真是我們學習的榜樣。
只是,林縣長的工資不高,我多少還有點經濟基礎,想表示一點心意,算是對林縣長的一點讚助,跟著林縣長做好事……”
林岩稍微緩和了一下語氣,若有所思地說道:“王院長的好意我領了,這個錢是絕對不能收下的。
不過,如果王院長一定要表達心意,乾脆把這筆錢捐助給受傷的酒廠工人吧。
在危難之中,你給他們送去及時雨,他們一定會感謝你的……”
聽到林岩這麽一說,王術君恨不得撲過去咬林岩一口。
這個小子太不是東西了,繞了半天,終於把人給繞進去了!
這哪裡是借錢,分明是強逼著捐款嘛。
“謝謝林縣長的指點,我願意捐助酒廠的工人。
請林縣長放心,不僅我自己捐助,我還要動員全院幹部職工一起捐助獻愛心……”
王術君討好地說道。
自己損失了一萬塊錢,王術君心裡很不平衡,準備讓醫院其他人也跟著放放血。
“不錯,不錯!王院長這個主意好,一定要把這項愛心活動組織起來,當成一項大事來辦。
你定個時間,我給電視台說一聲,讓他們派記者過來現場報道。
當然了,王院長捐助一萬元現金,病人家屬一定會給你送錦旗的……”
林岩微微點頭,非常鄭重地說道。
“我一定抓緊辦……”
王術君隻好敷衍道。
林岩拿起桌上的鈔票,鄭重地說道:“王院長,我不能再陪著你聊了,病人還等著救命錢呢……”
說著,林岩站起身來,準備離開這裡。
“林縣長,我陪著你一塊去吧……”
王術君很不情願地試探道。
被壞了好事,又被敲詐去一萬元現金,王術君的情緒非常低落,哪裡有心情陪著林岩去看望病人。
“好啊,非常歡迎……
我正好需要向你了解一點情況呢。”
林岩卻一點不客氣,直接斷了王術君的退路。
話一出口,王術君自然不敢再耍滑頭,隻好跟著林岩一起去看望病人。
幾分鍾之後,在王術君的陪同下,林岩返回到了醫生辦公室。
一看院長陪著副縣長回來了,劉主任連忙迎了上來。
林岩敏銳地看到,又有不少酒廠工人到了醫院。
在女代表的組織下,大家正在為他們的工會主席捐款。
酒廠已經半年沒有發過工資了,工人們現在都是勒緊褲腰帶過日子,力量很是微薄。
東湊西湊,僅僅籌了不到兩千塊錢,距離五千元的手術費,還有一個很大的缺口。
一看林岩回來了,胡黎明趕緊拿出五十塊錢,準備表現一下愛心。
女代表只是看看林岩,沒有說話。
在盧佳山急需手術費的時候,副縣長突然離開,不知道是什麽用意?
難道,去找了院長說情,可以緩一緩手術費嗎?
林岩信步走到工人們面前,誠摯地說道:“大家不用再著急了,盧師傅的手術費已經落實了。”
“手術費落實了?”
女代表看著林岩,驚訝地說道。
林岩淡然一笑,指著王術君說道:“這位是銀鄉醫院的王院長。
王院長不僅是一個好領導,更是一個慈善家。
聽說盧師傅急需手術費,王院長看在眼裡,急在心裡,急人所急,決定拿出一萬元現金捐助盧師傅……
不僅如此,王院長還鄭重承諾,醫院要組織所有醫務人員捐款,大家一起來獻愛心。
銀鄉醫院可以說是一個充滿愛心的醫院,如果病人真的有困難,他們絕對不會袖手旁觀的。
從今以後,再遇到這種拿不出救命錢的事情,大家可以直接去找王院長,他一定會給大家想辦法的……”
說著,林岩把一萬元錢遞給盧師傅的妻子,鄭重地說道:“這就是王院長捐助的一萬元善款。
大家鼓掌,謝謝王院長的一片愛心……
對了,還有一件事提醒大家。
你們回去之後,不要忘了給王院長送錦旗。”
看到醫院院長真的拿出了真金白銀,大家稍微一愣,連忙使勁拍巴掌。
不過,工人們非常清楚,院長早不捐晚不捐,偏偏在林縣長找他的時候捐款,顯然是林縣長的功勞。
如果沒有林縣長,院長根本不會露面,更別說什麽捐款了。
面對著工人們的掌聲,雖然被林岩戴了一頂高帽子,王術君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只是尷尬地咧咧嘴。
有了這次被敲竹杠,一旦傳揚出去,醫院院長是大慈善家,以後的日子就難過了。
醫療費交不上,如果大家都去找慈善家,絕對不勝其煩啊!
王術君開始琢磨,不交錢不救命的原則,是不是應該變革變革。
一聽院長還要組織醫務人員捐款,醫生護士都惱恨地皺眉頭。
大家都非常清楚,院長灰色收入豐厚,捐助一萬元也不算多。
然而,普通的醫生護士,如果都跟著院長的步伐捐款,哪一個吃得消?
“林縣長,謝謝你!”
女代表感激地說道。
林岩擺擺手,鄭重地說道:“我是分管工交口的副縣長,酒廠作為我們銀鄉縣的老企業,工人的生活這麽困苦,我感到很慚愧……”
女代表連忙說道:“林縣長,你今天剛剛上任,酒廠是多年形成的積弊,怎麽能讓你負責呢。”
幾位老工人也紛紛表示,酒廠走到這一步,這麽多人,救人連幾千塊錢的手術費湊不起,真是丟人啊。
不過,酒廠走到這一步,林縣長新官上任,自然是沒有任何責任的。
老工人們更是誠摯地表示,林岩是他們見過的最親切的大官。
如果領導們都想林縣長這樣,大家肯定有好日子過,誰還願意去上面告狀啊!
林岩一看工人們已經對他有了一定的信任,趁熱打鐵,鄭重地說道:“師傅們,我相信酒廠的困難只是暫時的。
只要大家團結一致,認真誠意面對市場,一定可以開發出適銷對路的產品。
酒廠是我的業務范圍,如果大家信得過我,咱們坐下來,好好審視一下酒廠的問題,為酒廠找出一條出路。”
聽到林岩這麽一說,工人們禁不住搖頭歎氣。
“林縣長,酒廠的情況很複雜啊!
底子那麽厚的一個老企業,被當官的吃光賣盡,一個個把腰包賽的鼓鼓的。
他們打著改製的旗號,準備把最後一點資產都敗光,連飯碗都不給工人留!”
一位老工人氣憤地控訴。
林岩點點頭,鄭重地說道:“老師傅,對你反映的問題,縣裡一定會認真調查的。
請你們放心,國有資產是大家共有的財富,絕對不允許某些人中飽私囊,侵害國家和工人的利益,讓國有資產流失,變相變為自有。”
工人們最實在,林岩不僅有莊嚴的承諾,更有了為他們解決實際問題的行動,讓大家迅速拉近了距離。
工人們興奮地表示,有了林縣長給他們做主,銀鄉酒廠或許有救了。
妥善安排好盧佳山的事情之後,林岩與工人代表們一起返回酒廠,現場進行調研,聽取工人們反應的問題。
在林岩的熱情相邀下,女代表上了林岩的麵包車。
“美女,能請教一下你的芳名嗎?
我首先聲明,不是準備黑材料,進行秋後算帳。
當然,如果你有什麽顧慮,完全可以保密……”
林岩看著女代表,誠摯地說道。
女代表淺淺一笑,說道:“名字就是被人叫的,這個有什麽保密的。
我是秦娟,酒廠的技術員,工會副主席。”
“原來是秦主席……”
林岩心平氣和地說道。
“秦主席?林縣長真會開玩笑!
在縣領導面前,我這個工會副主席可不敢顯擺。
你叫我小秦就可以了……
當然,我年齡肯定比你大,你如果叫秦師傅,我也沒有意見。”
秦娟對這位年輕的副縣長很有好感,距離更是迅速拉近。
如果領導都想這樣,還有什麽問題不能解決?
“作為女孩子,還是不要叫秦師傅了,那樣容易把人叫老的。
這樣吧,我還是叫你小秦吧……”
林岩誠摯地說道。
“好啊,當然可以了!”
秦娟淺淺地笑道。
林縣長對女孩子最關心,原本還想問下秦娟的私人問題,是不是結婚了。
按照小道士的眼力,秦娟的年齡應該在三十歲左右。
這麽一位熟女,又長的端莊俊秀,在銀鄉這樣的小縣城,肯定早就名花有主,說不定孩子都會打醬油了。
不過,話到嘴邊,小道士又打住了。
自己畢竟是縣領導,第一次與人家接觸,就問這種很私人的問題,顯得有點不鄭重。
一路之上,林岩與秦娟聊起了華夏白酒的問題。
從白酒香型,到全國各地民眾的飲酒習慣,林岩說的頭頭是道。
“林縣長,真是讓我感到很驚訝,你對白酒竟然了解這麽多。
說句不好意思的話,我雖然是酒廠技術員,感覺還沒有林縣長知道的多。”
秦娟原以為林岩不過是一個小官僚,真的沒有想到,這個年輕的副縣長學識這麽淵博。
林岩淡然一笑,輕描淡寫地說道:“我也是酒精考驗的幹部,對白酒自然有所了解啊。”
聽到林岩說的這麽幽默,秦娟禁不住笑了起來,更加感覺這位年輕的副縣長很有意思。
隨著距離的拉進,秦娟與林岩的話題也漸漸多了起來。
通過秦娟的介紹,林岩對酒廠的情況有了一個大概了解。
幾十分鍾之後,汽車到了銀鄉酒廠門外。
歌著幾百米的距離,林岩就聞到了濃濃的燒酒味道。
林岩五歲開始跟著師傅喝酒,對燒酒有著一種特殊的感情。
聞著空氣中特有的香氣,林岩感到非常興奮。
林岩的鼻子很敏銳,僅僅通過這種香氣,很快就斷定出,銀鄉酒廠生產的都是一些拿不上台面的低檔酒。
汽車開進廠區,停在了一座三層樓前。
林岩從車窗裡掃了一眼,這座小樓應該是酒廠的辦公樓。
汽車剛剛停下,從辦公樓裡快步走出來幾位工作人員。
為首的是一位油頭粉面的中年男人,一看就是酒廠的頭頭。
中年男人徑直走到林岩乘坐的麵包車前,滿臉含笑,恭敬地說道:“林縣長,我代表銀鄉酒廠全體職工,熱烈歡迎林縣長視察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