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孝恭回來了,連長安城都沒有進,直接來見李元興。
他不同於李道宗,李道宗還年輕,還分不出輕重深淺來。而且李道宗也沒有和李元興打過交道。李孝恭卻不同,他可以感覺到這個看似隨意的秦王殿下,有著多麽大的雄心壯志。
李道宗血洗涼州,可以說把長樂王李幼良的勢力連根拔起,殺了何止百人,關了何止千人。可這麽大的事情,整個長安城卻沒有濺起一點水花。
反倒是李幼良被關進了刑部大牢,與他交好的李氏皇族也抓了七八個。
李孝恭想不明白這是為什麽,所以他必須要先來見李元興,否則他回家也不會安穩的。
“孝恭堂兄遠來辛苦!”李元興看到李孝恭起身,趕緊伸手扶住。
“卑將參見秦王殿下!”李孝恭還是堅持要施禮,卻被李元興拉著坐下:“我們不客套,有一些話簡單直接挑明了說完,再客套不晚!”
李孝恭這才不再堅持非要施禮:“殿下請講!”
李元興衝著白二娃打了一個眼色,白二娃立即出外守著,這周圍自然不會閑人來往。
“先說戰事,突厥一戰勝了,但是打的不如意。你們五隻騎兵全放空了,沒有達到真正的戰略目的。本王原先是想,打掉突厥至少一半的戰力,現在看來真正只有頡利可汗一部被清理了,太上皇很高興,可本王連見頡利的興趣都沒有。”
李元興說完,李孝恭立即就明白了。
“回紇正借機崛起!”
“讓回紇崛起吧,他們至少需要五年時間。五年之後,我們大唐憑實力清除草原吧。所以眼下,我們需要幾個盟友。室韋、靺鞨、契丹,雖然不成氣候,但正因為他們不成氣候,所以更加容易收服!”
李元興的話讓李孝恭深深的點了點頭!
李元興親自為李孝恭倒上一杯茶:“孝恭兄,隴西李氏與我李氏皇族之間,是否有仇恨。”
李孝恭搖了搖頭。
“隴西李氏認為我們李氏皇族,當年是非要湊到他們族中去。其實他們認為,我們李氏皇族的祖上只是破落戶罷了!”
李元興說完這話,李孝恭一下就站了起來。
“我的話很可怕嗎?”李元興臉上的笑容很冷,李孝恭心裡更冷。
“現在,我們李氏是皇族。是不是高貴,祖上有什麽不是世人有資格評說的。再說我們李氏皇族與隴西李氏本就不是同根,他們輕視我們,但不代表他們卻會忽視我們是皇族的事實,只是強撐臉面罷了!”
這些話,怕是也只有李元興敢說了。
李孝恭長長的吐了一口氣後,用力的點了點頭。“七世家,隴西李氏最弱!”
“利益,用利益綁住他們!”李元興語氣非常的堅定。
李孝恭再次用力的點了點頭:“隋末之亂,許多士族有的只是一個光鮮的外表罷了。殿下大婚,七世家所拿出來的嫁妝,也讓他們下了狠心了!”
“我也是才明白過來,這是世家的誠意。”
嫁妝的問題,李孝恭沒有再提,而是問道:“有消息說,太原王氏不敢獨家作那煤的生意。如果殿下還能再拿出一樣來,隴西李氏必須服軟。就算族中長老再強硬,也頂不住無數族人!”
啪!
李元興一拍桌子:“好,隴西李氏由本王處理。接下來,就是另一個麻煩了!”
“殿下請說!”李孝恭突然發現,似乎所有的一切李元興都算計好了,別說是七世家,可能整個大唐的士族都在李元興的掌握之中。甚至,還有其他的力量。
“伊州、沙州!何處可駐兵?”
提到戰略層面,眼下的李孝恭在李元興面前從來不敢隨便開口。
突厥一役,講戰略層面就連李靖都要退讓三分,羊吃人戰略,可以說將國家戰略的高度提到了極致。
但講到具體的兵法,戰術,李孝恭還是有著強烈的信心的。
“殿下想要什麽?某就可以作出選擇!”
“穩定西行之路,保證大唐的商人可以西州交易。到西州之前,一路無阻!”李元興說著,李孝恭沒有插嘴。如果僅僅是這樣一個小小的要求,李孝恭相信大唐秦王殿下根本沒有必要如此鄭重的找自己談話。
李元興心中在思考著自己早就擬定好的戰略,也在腦海之中想像著地圖。
“控制、壓製、克制、弱化西突厥!”李元興又說出了第二個戰略目標,停頓片刻之後說道:“最重要是,為曰後收服高昌、伊吾作好準備。雖然是兩個小幫,但卻佔據著非常重要的位置!”
李孝恭點了點頭,絲綢之路的要道,高昌!
“最後一點,絕對不能讓高昌與西突厥結盟。他們一但結盟,我們的商隊至少要減少二成的收入。”李元興轉過頭看著李孝恭:“二成,就是幾十甚至上百萬貫,至少!”
“某現下回答不了。”李孝恭感覺到了一些壓力。
這不僅僅是在那裡駐兵的問題,首先要考慮到的是兵力的多少。離長安遠了,補給就是一個大問題。而且兵力也會受到限制,就算軍田,那種地方能長出多少糧食來。
這需要一個非常詳細的計劃,李孝恭至少需要十天,甚至更長的時間才有把握。
李元興並沒有說自己打算用什麽拉攏隴西李氏,也沒有說如何對付西突厥。而且李元興手中還有讓李孝恭更容易駐兵方案。知所以沒有提及,就是想讓李孝恭在最困難的情況下,那出最大的努力來。
然後再加上自己的方案,自然就會萬無一失。
“李幼良一案,孝恭兄是主審,殺之立威吧。涼州依然還是李氏宗族所控制著!”
這些話說完,李元興親自送李孝恭出門。
秦王莊外,幾個面目慈祥的老僧正在打坐,李元興將李孝恭送出門外,卻是看也沒有看那幾位老僧一眼,轉身回府了。
老僧們坐著沒有動,幾個年輕僧人卻是站了起來。
李元興回府,年輕的僧人被擋在秦王莊莊門外五十步,這裡是禁區。不是誰都有資格能真正面見大唐秦王殿下的。
崔壹葉會如何應付這些僧人李元興不關心。
佛門!
李元興一隻手按著太陽穴,佛門還真是個小麻煩。李元興認為自己錯了,之前說佛門一無事處。現在想來這話有些偏激了,至少在中華歷史上,佛家有兩個貢獻。
第一個大的貢獻是,茶,確實是佛門推動了茶文化,而且玩出了精華。
而第二個巨大的貢獻,就是幫助辮子朝奴化了漢民。
哢,哢!
李元興突然將拳頭關節握著直響,心中一種莫名的不痛快自心底湧了上來。李元興是心裡真的不痛快,莫名的恨意。卻在這時,李元興身後白二娃快上幾步:“誰讓殿下不痛快,二娃就砍了他!”
“哈哈哈!”李元興大笑著。
這當真是一個矛盾,儒家也是對百姓的一種思想上的禁錮,但卻不是奴役。皇家為利用統治百姓的一種方式,有時候百姓太聰明了絕對一個麻煩的事情。
但李元興絕對反對,把百姓當成羊,奴役著。
想到這裡,李元興一轉身就進了大會客廳,廳中似乎爭論已經靠一段落,袁天罡正在以道家心德,用自己的理念去展示道家對茶藝的理解,倒底都是有些有身份的人,那怕有著其他的理解,但此時卻更多的是讚賞。
袁天罡用的是最普通的瓷碗,泡的銀針,他展示的卻是萬法自然。
此時李淵已經離開了主茶座,茶這東西喝多了也是麻煩,會頭暈的。
李淵此行注重的形,而不是喝茶。
李元興坐到了李淵身旁,壓低聲音:“父皇,兒臣有一事不解,想聽一聽父皇的想法!”
“說來!”李淵身形不動,眼睛注視著袁天罡手中的茶碗。
“父皇,愚民可訓,天下自在皇家。但兒臣不解,皇家強時民亦強,但皇室弱小呢?”李元興越來越低:“強漢而是盛極而亡呀!”
如果說李元興這個問題放在前些曰子問,李淵無論是否回答都會開口先問。
此時的李淵心如止水,這個問題正好問到了他的心中。。
好一個皇權平衡論,這個問題歷代皇帝研究了多少年了,可卻沒有一個真正高明的。無論是漢、晉、南北朝、隋。除了漢代之外,每一個代亡國就兩個原因,國力弱,或者皇帝弱。
雖然強漢也是有最後皇帝太弱的原因,但根本原因就是門閥以及土地兼並!
李淵微微的點了點頭:“五郎以為如何?”
“民要強,國才強。一群羊如何對抗群狼!保皇權,自然是保民強,促民心聚散!”
李淵的心中象是被一隻鐵手猛的揪住了,心跳都幾乎停止了,如果此時在他的宮中,他一定會大叫幾聲出來。無他,李元興這幾句說的真正太好了。
李元興幾句話卻將歷代皇帝想研究的皇權之道,直指核心。李淵在李元興的手上重重的拍了兩下:“這些話,朕回宮說與你皇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