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最讓人揪心的是什麽。

  現代人有現代人的無數煩惱，而放在大唐卻只有一個，無論是士族，還是庶民。每年最上心的就是地裡可以打多少糧食。

  別說是士族、庶民，就是大唐皇帝李二都把春耕作為頂天的大事。

  可就在貞觀元年元月二十六這天，一道出自天策上將府與兵部的聯合命令傳遍了長安城周圍方園四百裡，府兵歸建！

  清晨，命令由八百匹快馬從長安城四散而出。

  晨時，李二的案頭擺著八百人聯名表章，以原戶部尚書劉政會為首，長安城中各部無數官員聯名，上了一份彈劾李元興的表章。

  彈劾的內容是，誤國誤民，誤大唐江山！

  “好，彈劾的好！”這麽大的事情，自然很快就傳到了后宮，李淵聽到之後拍著桌子大聲叫好：“這五郎，就應該被彈劾，算起來，他已經有十八天沒有入宮見朕了，而且這次來長安，竟然不入宮來陪朕打幾圈麻將，自然要被彈劾的！”

  李淵哈哈的笑著。

  武曌一邊在那裡吃著一種極奢侈的食品，一邊滿不在乎的說道：“才八百人！”

  武曌吃的是什麽？秋天從秦嶺裡弄回來了，用開水煮了，然後撥好的栗子。正如李元興所說的，不要小看大唐百姓的智慧，他們竟然有辦法保存這種最容易變質的食物。這會放在銅盒之中烤好，再塗上蜜，絕對不比現代的糖炒板栗差。

  看著武曌吃的來勁，李淵也讓宮女給自己拿了幾個。

  “這東西不錯，明月丫頭倒是很好吃！”

  武曌接口說了一句：“不知道明天會不會有一千人彈劾！”

  “賭一把！”李淵興趣來了：“朕有一個拳頭大的夜明珠，賭明月丫頭那大水晶球！”

  “賭了，明天彈劾過千！”武曌當下就拍板了。

  李淵樂呵呵的笑著，心說，大唐長安城的官員，才九百多人，那裡有上千彈劾呀。

  聽著這一老一少的對話，長孫皇后與楊妃對視了一眼，兩人又同時看了一眼臉上全是緊張神情的崔燕燕與盧秋雨，心說，秦王妃的反應才是正常的。

  這一老一少，那裡是正常人呀。

  楊妃又打眼色那是在問，勸還是不勸？長孫皇后輕輕的搖了搖頭，勸，有什麽可以勸的。也沒有必要去勸，只是這八百人聯名彈劾李元興誤國誤民，別說是大唐了，就是前朝大隋也沒有聽說過，誰能被九成左右的官員聯名彈劾。

  李二沒有看表章，而是在看名單。

  他在看彈劾的名單。

  官員不少，品階不低。但……

  七世家主家嫡系的官員一個也沒有，新興勳貴比如長孫無忌、李靖、魏征等人，一個也沒有。武將之中，所有的上將軍一個也沒有。李二第一反應就是，李元興在搞鬼，而且還是與七世家與大權貴們商量好的。

  摸了摸貼身裝的那個信封，李二有一種衝動想打開來看一看。

  這是李元興在離宮之前給李二的。

  李二當時卻說不看，只等李元興的結果，此時他卻有些忍耐不住了，想立即知道李元興到底在搞什麽。

  這個時候李元興正在……逛街！

  沒有錯，就是在逛街。

  來到大唐都過了一個新年了，還沒有真正在長安城繁華的街道上去逛過呢。回去之後，為這事被李嵐姍鄙視過許多次，難得今天有空，出來逛街倒是一個非常不錯的選擇。

  “殿下，某觀殿下今曰氣色，不適合出門！”李元興身旁的新任親衛首領小聲的說著。

  李元興白了他一眼：“連老袁都不敢在本王面前賣弄，怕泄了天機折了壽數，你膽子不小呀！”

  李元興身邊的人，但凡是有些本事的，不是被李靖點名叫走，就是自己貼上去，死活也要去遼東轉上一圈。

  遼東有什麽？

  對於世家來說，那裡就是一個聚寶盆呀，一個九流小世家喝點湯水三個月就淨進帳數百貫錢，七世家主宅的庫裡堆滿了銀錢，秦王莊有多少進項李元興不知道，但光是那十幾萬奴隸，何止百萬貫的進項。

  而對於武將來說，遼東那裡有軍功，有財富，運氣好的話，還能弄個婆娘回來。

  所以，白二娃竟然眼淚嘩嘩的裝可憐，李元興無奈隻好讓他也去了遼東。結果這口子一開，秦王莊裡呼啦一下去了七八百人。天策四衛之中，也有近千人得到了出征手令。

  沒辦法，只要換一個親衛首領了。

  陸毛鋒，無親無顧，從小在道觀長大，戰亂之時從了軍。一手飛刀手藝獨步天下，就是伍斌都要說一個服字。這會換了特等精鋼打製的十八把飛刀，更是如虎添翼。白二娃離開，他自然就升了一級了，成了近身親衛第一領。

  不過，陸毛鋒最自豪的，不是自己的飛刀絕技，而是神算術。

  李元興曾經鄙視過他，他又在袁天罡那裡得到了一些真傳，現在更是自信。

  聽到李元興說他泄了天機要折壽數，倒是絲毫也不怕：“殿下，某手上人命幾百條，要死早就死了。天下間最安全的地方，就是殿下身旁，活過五十就是上天有德，所以某不怕。”說到這裡，陸毛鋒歎了一口氣：“唯一就是，咱命犯孤星，沒命娶一房好老婆，這怕是要斷了香火！”

  李元興笑的合不上嘴，陸毛鋒比白二娃有趣多了。

  貧！倒是很有分寸的貧。

  正說著，有便衣的親衛趕到，在陸毛鋒耳邊低語幾句後，陸毛鋒靠近李元興：“殿下，果真不適合出門吧。今個朝堂之上，八百人聯名彈劾殿下。此時殿下應在府中，召集府中各員商議對策！”

  “你果真是一個假貨，記住一句話，人算不如天算！”

  陸毛鋒呵呵一笑：“不如殿下教幾手！”

  “你就賣弄吧，想在本王這裡學幾手，你的道行還不夠。我們推算一下，今天府中會有什麽客人到訪。”

  李元興會推算嗎？

  肯定是不會的，就算有時間機器，他們也不可能預測現在大唐未來幾天的小事。

  歷史的軸線已經變動，歷史的發展也可能會大不同了。

  但是，李元興會計算人心。

  陸毛鋒聽到李元興這話，當真就在算，很快就回答道：“今曰有異客上門！”

  “高句麗使節吧！”李元興很平靜的說了一句。

  陸毛鋒沒回答，因為他推算僅僅就知道有客上門，而且是來自遠方的客人。具體是誰，他算不出來。

  “老陸呀，其實神算術是一回事，還有一項能力叫人心。”

  陸毛鋒的眼神之中是迷惑，他根本就不明白李元興在說什麽？

  “窺心術，看穿別人內心的想法。這是一項技術，不是妖法。比如，白二娃每次想從本王這裡討點好處的時候，他的左腳就會虛站著，這是一個習慣。”李元興說話時，往街上一指：“看那邊的孩子，他走一步停半步，很快就會想辦法纏著她姨娘給他買東西！”

  陸毛鋒順著李元興的手指看了過去。

  那邊正有一年齡約在二十上下的女子，帶著一個五六歲的小娘從脂粉店中出來。小女孩手上提著一個小錦袋，眼睛正往街邊的面人攤不斷的觀望。

  那眼神，這小娘想要面人可以看出來，但親娘與姨娘陸毛鋒就想不明白了。

  “殿下，為何是姨娘，不是親娘？”陸毛鋒越是疑惑了。

  李元興笑了，他沒有解釋，放在後世現代人的說法就是，觀察細節然後推斷。

  這條街是原先的東市，現在已經完全大變樣了，這裡不再是亂七八糟的店鋪，主街上清一色的精品店，誰家的貨物如果不是驚豔的好貨色，絕對沒有臉面在這裡開店。雜貨店之類的都轉到了背街小巷去了。

  李元興的心思在街上，他在思考著如何推動民用商品與奢侈品的行業興起。

  陸毛鋒的心思則是在驗證李元興的話上，他還派了兩個親衛暗中偷聽那小娘子說話。

  很快，親衛回來作了報告。

  李元興沒等陸毛鋒開口就說道：“她們的衣著是士族、小娘大約六歲、要是親娘肯定首先考慮，詩、書、禮、樂、女紅。然後是衣服，吃喝之類。脂粉打扮之類的東西，只有姨娘會買，這不是絕對，而是概率！”

  李元興說完，打了一個禁止提問的手勢。

  陸毛鋒也沒有機會提問，因為他也看到了，有秦王府的親衛往這邊趕來，雖然穿的是便服，但在一個鍋裡吃飯的兄弟，如何能夠不認識。

  “殿下，高句麗使節到訪，請求今曰就見到殿下！”

  哈哈哈！李元興爽朗的大笑著，向親衛揮了揮手，邁步進入了一家首飾鋪。別說是小二，就是掌櫃的都趕緊出迎。只看李元興的穿著打扮，再加上這明著暗著幾十個隨從跟著，必須是那種非富則貴的大人物。

  陸毛鋒一臉的崇拜！他猜不出來，為何秦王殿下可以推算的這麽準。

  李元興卻是知道，高句麗使節肯定會來，只要自己進了長安高句麗使節就一定想見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