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虛真人的臉色已經黑了下來,而他的質疑聲中,更滿是嚴厲的味道,許麟不敢抬頭,光是聽聲音,已然知曉這老家夥是動了真怒。
於是許麟在心裡琢磨著,自己的身上,到底是哪件事情敗露出了馬腳,並且也明白了之所以在連霞峰上的時候,清宏真人為什麽那麽容易的就讓自己過了關,原因是在這裡,自己的師傅啊!
家醜不可外揚,這是個通理,當時連霞峰上可不止只有掌教真人一人而已。
想到這些,許麟便生出了一個試探的心思,畢竟他身上背負的東西,大多可都是不容於世人的,也就低頭道:“弟子誤了歸程的日期,實屬是遇到了一些棘手的事情,並且……”
一聲重重的冷哼就此打斷了許麟還沒說完的話,而隨即清虛真人卻是冷笑了一聲:“好哇,我清虛還真是教出了一個好徒弟。”
這話一說完,許麟背後的冷汗就出來了,但是他明白,清虛後面的話,才是所要試探的內容。
“原以為,是個只會龜縮在殼子裡的鱉孫,倒是沒曾想到,我清虛這眼睛是張到後腦杓上了。”
許麟雖然戰戰兢兢的在原地跪著,但是聽到了現在,還是不知道清虛真人要說什麽,不由得心裡有些焦急,但是突然想到,難道是功法?
關於這件事,是許麟最不願意面對和解釋的事情,是因為它很麻煩,需要謊言堆著謊言,能不能圓過去還兩說,而那種質疑與不信任的目光,最讓許麟難以接受。那就意味著,他這謊話說的很荒謬,是心智不夠。
清虛真人冷眼瞅著許麟,跪在地上的許麟沉默以對,一時間二者之間,又陷入到了讓人窒息的沉默之中。
“當年閉關之時。我就知曉,有人傳你功法,對於望月峰來說,實則也算是洗劍閣的一脈,然而這麽些年過去了,你可知為什麽我宗的劍道之法,與洗劍閣的劍道區別如此之大嗎?”
許麟心中暗歎一聲,這繞來繞去,還是說到了功法上。然而清虛真人問到了此處,許麟的心裡,忽然生出了一股說不出的煩躁之感,但卻強壓著,聲音頗為平淡的回道:“洗劍閣的劍道之理,頗為不正!”
清虛真人的目光裡露出了詫異的神色,然後又皺了皺眉頭,許麟忽然表現出的平靜。竟然讓他有一種茫然之感,似乎眼前跪著的這個人。已經不再是自己的徒弟,而是換做了別人。
又是一陣沉默,許麟依舊跪在原地,並且將頭壓得很低,但是讓清虛卻感受到了異樣的氣場。
一直以來,許麟在望月峰人的眼中。那是一個頗為膽小,而且纖弱如書生一樣的人物,可在清虛真人的眼中,在許麟的性格中,是有著一股執拗的韌性。要不然,就憑借著他那樣的性格,何以能登上黃字門廊的劍意階梯?
但是今天,清虛真人忽然覺著,先前的所有判斷,已經被眼前的許麟給推翻了。
“你既然知道,為何能越走越遠?”
這突然間的問話,讓許麟心中忽然生出了一陣冷笑,他也明白清虛何以有如此一問,不就是說為什麽自己放著正門功法不練,反而越來沉迷於洗劍閣的劍道真理嗎?
“師門未授,弟子一心問道求索,不得其徑,直到纖細如稻草的出現,弟子怎能放手?”
“混帳!”清虛真人一聲爆喝,並且在其周身之上,猛然的就爆發出一股強大的劍息,震在了許麟的身上,將毫無準備的他,震飛了出去,猶如一個斷了線的風箏一樣,狠狠的摔在了地上!
清虛真人的暴怒,顯然已經驚動了其他的弟子,眾人急忙的閃現出現在了許麟的身後,明遠連忙上前拱手施禮道:“師傅息怒,小師弟入門尚晚,不知禮而衝撞了師傅,還請……”
可還沒等明遠的話說完,清虛真人一臉陰沉的冷笑一聲,然後舉步走出了大殿,直到許麟的近前,不理身旁的明遠,而是直視著許麟道:“雛鳥振翅欲高飛,要待羽翼豐滿之後,方能迎風而上,怎麽?你以為你已經可以仗劍而行天下了?”
許麟臉色通紅,接著便咳嗽了一聲,嘴角已然殷出了一抹血絲,而許麟卻是顫巍的起身,並重新跪在了地上,低聲的說道:“弟子不敢!”
“何以不敢?這個世上還有你不敢的事兒嗎?”
許麟低頭不說話,王大柱連忙乾笑了一聲,上前道:“師傅這小子不懂事兒,您老傷勢剛愈,別動氣傷了身子,您把他交給我,我大耳光子抽他,定要他知曉咱望月峰的規矩。”
“弟子心有疑問,不知當講不當講!”這時的許麟已然抬起了頭,而王大柱愣在原地,然後一臉著急的對著許麟打眼色,許麟卻當是沒看見一樣的,直視著清虛真人道:“入門以來,師傅傳弟子的,只有《靈犀亦劍真解》這一門功法,而後大師兄又傳弟子《道元根本氣法》的基本築基之法,卻不曾再接觸到其它的功法,而就弟子所知,這《靈犀亦劍真解》卻是一門練不成的劍訣。”
說到這裡,無論是明遠還是王大柱,其臉色都是微微一變,而再觀清虛真人的臉色,更是陰沉到了極點。
許麟卻不以為然的雙手一拱道:“後來索性遇到了趙老兒,傳授洗劍閣的傳承,卻不曾有人說教弟子的行為,亦沒有人阻止趙老兒的作為,弟子以為是師門默許!”
不等清虛真人說話,許麟忽然的慘然一笑:“昆侖事變之後,趙老兒戰死,弟子也被派去尋找老祖下落,一身施為,才露了真法,老祖說,是邪異,而不得正,避之如遇蛇蟻,弟子不明白。”
這話說完的時候,許麟的雙眼已經侵滿了淚水,而明遠與王大柱都是經歷當時的事情,現在回想起來,不由得也有些蹉歎,許麟在蠻荒之行的表現,當是可圈可點,甚至可以說是拯救了整個團隊,但是所行之法……
“弟子還丹得解,並邁入步虛,卻發現相行甚遠,二師兄,明如師姐,見我之所行,已有避之,查之,審之目光,卻是真的遠了。”
說到此處,許麟低下了頭,清虛真人卻是沉默了,而明遠也已經跪到了地上:“小師弟一直是由我代師教導,而小師弟今天之過,弟子也有錯,還望師傅懲戒。”
王大柱等人也是跪了下來,齊聲為許麟求情,可清虛真人卻是臉色一黑,然後冷笑連連的說道:“好啊,好啊!弄了半天,倒是為師的錯,你們都對,那麽以後也可以不需要為師了!”
說罷狠狠的瞪了一眼眾人,轉身便是離去,隻留下一眾跪在地上的弟子,而明遠見清虛真人走遠了,才連忙起身將許麟拉起,囑咐王大柱將許麟帶走,他則步入殿中,看似去尋清虛真人去了。
許麟看了一眼明遠離去的方向,心中百味複雜,這心態早已生出了變化,卻不由真的想到“道亦有別”的四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