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舍很近,天際的陽光,穿過層層的枝葉,斜斜的映照在那裡,有光,是亮的。
許麟的臉『色』很難看,在瞅向明遠的時候,在看向明如的時候,許麟『露』出微微的苦笑,可心底卻是歇斯底裡的怒吼著。
是對於自己過於拙劣的表現,還有先前的愚蠢,竟然將之前的一切都毀於一旦。
怎麽會這樣?許麟不停的問著自己。
腳步很沉,許麟甚至有些挪不動它,雖然它是自己肢體上的一部分,但是依然沉重比。
樹林有沙沙的響聲傳出,許麟轉頭凝望著,心底居然還在回憶著先前發生的事情,恍如南柯一夢。
開屋舍的門,許麟收回顫抖的雙手,並且凝視著屋中的景象,最先入眼的,竟然是透過紙的光,很暖。
玄德老祖就盤坐在炕上,旁邊有一個破鐵爐,還冒著青煙,但這屋裡居然很冷,在邁入門檻的那一刻,許麟竟然忍不住打了個寒顫,然後將屋門關上。
玄德老祖睜開神光四溢的雙眼,一股冷『色』讓許麟心裡一哆嗦的同時,自然而然的雙膝下跪,竟然跪在了玄德老祖的面前。[
打量著許麟,體味著許麟周身的元氣波動,玄德老祖不禁皺起了眉頭。
“劍者,持劍而立於世間,心有所依為劍,是一也,再也它。”
許麟不敢出聲,心思卻是快速的活躍著。
沉默半晌,玄德老祖又發出一聲歎息,然後再次注視著許麟道:“我與老趙相交百年,數個年月裡,自以為彼此知心,直到魔主再臨之時,我才明白。原來我不知他。”
許麟抬頭,淚眼朦朧,這是他此刻該做出的樣子,因為玄德老祖提到了趙老頭兒。
“心魔成就人魔,人魔就再也不是人了!”
玄德老祖這話說的許麟微微發怔,確是不知這老頭兒在說什麽,可再想想又有些恍然大悟。但是許麟的臉上依舊是茫然一片。
“他傳你劍術。是個約定,當年連霞峰上,我在他的屋舍之時,老趙對我說想收個弟子。算是給洗劍閣留下個香火,本以為是笑話之言,直到你出現的時候,才算是明白,當日之言,卻不是虛言。”
許麟重重的磕了個頭,是為了玄德老祖的話,也是對趙老頭兒,由心底所生出的敬意。這是真的。而不是做作而已。
玄德老祖點點頭,然後再看向許麟道:“但即使是如此,你依然是我昆侖門下,只不過身懷洗劍閣的傳承而已。所以同門之義,師長之敬。門規訓誡,還是有的。”
這話說的許麟心裡一陣力,可並生的還有一陣竊喜之意,但是臉上依舊有著惶恐不知的神『色』。
因為有一線生機。
“先前你與明如比劍,心生殺意,歹念布腦,是為可殺!”玄德老祖的眼神漸漸轉冷,而許麟卻是發現了,原來這屋子裡的溫度,竟然是從這個老頭兒身上發出的,相對比較之下,玄德老祖所說的話,更讓許麟猶墜冰窟。
“弟子知錯了!”許麟恭恭敬敬的說道。
這一次玄德老祖沒有說話,只是注視著許麟,在這種未知的沉默中,許麟越加的感到害怕恐懼的時候,玄德老祖緩緩的閉目,然後再次睜開雙眼之時,許麟有些惶恐的說道:“弟子也是不明白究竟是怎麽了,在和明如師姐比劍的刹那間,心底想著的,竟是取勝之道,並且還有……”[
許麟抬起頭,然後哭喪著臉,有些艱難的咽了口唾沫,繼續解釋道:“好像是趙老兒的聲音,在腦子裡回響著。”
玄德老祖嘴角一翹,然後又是冷笑一聲道:“魔念,執念,心魔精進之法!”
許麟睜大了眼睛,這嘴也半天沒合上,目瞪口呆的看著玄德老祖,這廝竟然也知道心魔精進之法?
“那是什麽?”許麟小聲的問道,這個問題有些弱智,但是許麟必須問出來,因為他不能裝作知道。
“以執念侵蝕道心,繼而改變心『性』,變得執拗不堪的同時,衍生魔念加身,並精進修為,是為心魔精進,卻不知如飲鴆止渴而已。”
許麟裝出滿臉惶恐的樣子,看在玄德老祖的眼裡,只是有著諷刺嗤笑而已。
“過往的洗劍閣,這一式心法,是促進劍修精進的一個不變的法則,所以劍修者,多為執拗之人,仗劍天涯,也只為了尋求一個能與之比肩之人,來作為磨劍之石而已。”
頓了頓,玄德老祖打量著許麟,然後繼續道:“持劍者,不能久立於世間,是為天地不容,執著於一劍,便求天下第一,是為難比登天,但是如果能跨過那道門檻呢?”
“但是洗劍閣卻屹立於世間千年而不倒,這不也是一種道途?”許麟這時的話語又引起了玄德老祖一絲高深莫測的笑容道:“但是它還是倒了,並且很徹底。”
許麟言以對。
“可還是有人跨過了那道門檻,曠古絕今。”
說到這裡,玄德老祖不禁又是歎息一聲,很是力的,但是臉上還有著一股陰沉的意味在裡面,而許麟不禁想到了一個人。
“魔主!”玄德老祖奈的笑了一笑,然後對著許麟又說出了讓其心驚膽戰的一句話:“你能是第二個魔主嗎?”
許麟終於明白了趙老頭兒當初在連霞峰上,也是這麽大一個破落小屋,屋子裡甚至還有著一股難聞的氣味在裡面,但是想起那時趙老頭兒對自己說的話,不禁讓其有些心驚。
趙老頭兒看重自己什麽?要論劍修造詣,望月峰上有明遠與明翰,這兩人是許麟比不得的,後來許麟知道還有一個明如,這些人在許麟的眼中,絕對堪稱是年輕一代中的翹楚人物,那自己呢?
許麟的臉『色』變得有些難看。而在心底,他卻是放聲大笑,張狂的大笑著。
因為許麟終於明白了,原來自己的陰暗面,是有人懂的,而這個人就是趙老頭兒,那個老家夥居然真的明白自己。
許麟的貪婪。憤恨。嫉妒,陰邪,狠戾,這在尋常人難以接受的『性』格中。在趙老頭兒的眼中,居然是不可或缺的優點,因為劍修就是要像魔主那樣的狠辣。
可是許麟覺著趙老頭兒還是錯了。
魔主不是狠辣,也不是情,至少在當初的大戰中,封印魔主的,不是別人,正是魔主自己!
因為他的人『性』,更是因為他心中還有難以割舍的愛戀。所以魔主法原諒自己。竟然將一幫為了解救他而戰的魔宗弟子,一並殺死在了琅琊秘境中,並且自毀千年。
這樣的一個魔主,你說他能是狠辣情的人嗎?
就在先前,如果將明如擺在眼前。許麟為了她,可以直面天地間最為凶厲的天劫雷罰,即使身滅成渣,也絕後悔之說,可在現在呢?
見識到了邊的血海,是初代血魔一身熔煉的人間之血,還有那個充滿生機的綠『色』光氣中,許麟忽然發現,原來如果一個人死了,真的就什麽也不剩下了。
換言之,如果在先前的天劫面前,許麟已經身隕其中,而明如活了下來,還有明遠,在綠『色』的光氣中,許麟見到的,是讓他有些難以接受的一幕,所以許麟還會為了明如拚命搏殺嗎?
許麟冷笑,豁然開朗的明白,原來一切的情意皆可成為記憶,人死了就是死了,留給生存的人,只是一段過往中的片段而已,而這個人,論是男是女,或許在不久的將來,她就會躺在別人的懷抱裡。
那麽自己呢?成就了什麽?為了成全別人的相擁而眠?
許麟惡心,對於世人的薄情,他真的開始有些惡心了!
所以這一刻的許麟,忽然明白,原來先前對明如起了殺念,竟是有著道理的,因為嫉妒,因為他的不能容人之心,所以那一刻裡,他真的想殺明如,即使到了現在,還是如此。
而趙老頭兒看重的,就是許麟這一點,狠戾的凶煞之氣,殺盡天下的決心,所以他以為這樣的許麟,或許在不久的將來,會成為第二個魔主,傾囊相授的同時,即使身死在魔主之手,九泉之下,也能瞑目而眠了。
但是許麟是這樣的人嗎?許麟心下冷笑著,原來活了上千年的老妖怪,也有著他心裡的執念,卻不得釋懷,趙老頭兒看錯的是,魔主不是不能容人,是不喜歡這個世間的法則,所以要去改變它,就必須破而後立。
完全的摧毀之後,才會有重獲新生的溫暖陽光,那是魔主的理想世界,為此他破關而出,繼續著他的理想和事業,但是許麟呢?
對於這個世間,許麟有著深深的怨念,曾幾何時,這股怨念法化解,甚至已經將許麟變得扭曲,所以有時候,許麟覺著自己已經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個病態的厲鬼,報復世人的同時,也在報復著這個世間。
但是在殺人的快感中,在撕裂**時的爽利之感,特別是那鮮血從身體中,突然迸『射』而出的熱度,還有那一臉的痛苦表情,聲音中的淒婉哀嚎,卻是猶如陳年佳釀一樣,讓許麟深深的陶醉的不能自拔。
魔主的世界中,是不允許有這樣的景象的。
但是許麟的眼中,眼下活著的才是最為真實的世界,才是最為幸福的時代,這裡可以在陰暗的角落裡,肆意踐踏別人的**,這裡可以在任意的釋放冷箭,在別人毫防備的狀態下,許麟可以微笑的『露』出他尖利的牙齒。
所以許麟要的不是毀滅,更不是什麽破而後立,而是統治,嚴苛一個時代,只要許麟還活著,他就要肆意妄為的活著,在黑暗中,追逐著鮮血的溫熱,這已經成為了一種病,永遠法治愈的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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