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車？怎麽開進學校裡去了？”李毅看著那輛車子，停在了操場中間。

  “好像是區教育局的車子。”王海波看了一眼，說道：“估計是來辦事的！”

  “哼！”李毅俊眉微揚，說道：“這操場統共才這麽點大，他車子一停，學生們還怎麽上體育課？再說了，車子進進出出的，對學生們的安全，也是個威脅。”

  王海波道：“他們都把自己當大爺呢！不管他們了。李毅，你怎麽來杜鵑市了？”

  李毅道：“我來這邊出差的。”

  吳忠維忍不住了，問道：“王老師，你怎麽到這裡來工作了？”

  王海波道：“這裡挺好的啊，只要能教書育人，在哪裡工作，有什麽打緊？”

  吳忠維道：“你之前不是在某中學教書的嗎？怎麽又被調到這小學來了？”

  王海波道：“小學好啊，小學是基礎，只有這個基礎打牢固了，以後的學習才能事半功倍，我現在的工作，挺有意義的。”

  吳忠維還待為王老師鳴幾句不平，這時，一個喊聲傳來。

  “王海波！”

  一個粗嗓門從校門裡響起來：“快回來，校長找你有事！快點！”

  王海波道：“李毅，校長有事找我，我先去，你們到我辦公室等等？”

  李毅道：“你不要管我們，你快去。”

  王海波快步走進學校。

  李毅和吳忠維則慢慢的踱了進去。

  “這小學也太寒酸了一點。”吳忠維道：“估計是全市區內最差的一所小學了。”

  李毅道：“你這話要是對王老師講，他一定會回答說，不管在哪裡教書，反正都是教書育人嘛！”

  吳忠維呵呵一笑：“你還別說，他肯定會這麽回答。”

  李毅道：“有些人，成天就想著怎麽去賺錢。挖空了心思，使盡了手段。有些人，卻隻想著怎麽去教育後一代，用他們有限的生命和學識，去潤澤嗷嗷待哺的學童。”

  吳忠維道：“李領導，你有朝一日要是不當領導了。可以改行寫書了，我看你是出口出章啊！”

  李毅失笑道：“每個機關裡磨練出來的幹部，誰不會寫一手漂亮的文章？文章寫不好，公務員就當不穩啊！”

  吳忠維道：“我讀書時，最怕的就是寫作文，沒想到，畢業之後，居然天天都要寫案卷，我現在就後悔。我這手啊，太不會寫文章了！當初應該多聽幾堂作文課的。”

  李毅道：“你寫不出好文章，就怪手啊？那是你的腦袋決定了你的手！”

  兩人相視一笑。

  這時，一陣劇烈的爭吵聲傳了過來。

  校園並不大，李毅聽得清楚，那是從二樓最西邊的房間裡傳出來的。

  “好像是王老師的聲音。”吳忠維說道：“不會是跟校長吵上了？”

  李毅道：“王老師的個性很文和，為人也是文質彬彬的，怎麽會再三的和人吵架？大學吵到中學。中學吵到小學？”

  吳忠維道：“我也覺得奇怪，按理說。王老師不是那種找人爭吵的人。”

  李毅沉聲道：“走，我們上去看看！”

  兩人大步流星，從樓梯上到二樓，來到西邊的那間辦公室。

  這是校長辦公室，門是虛掩著的。

  李毅推開門，看到裡面待客沙發上坐著幾個吸煙的男人。而王海波則站著。

  一個平頭中年男人，指著王海波，說：“你不要再說了！說再多也是沒有用的。擺在你面前的，只有三個選擇。一就是轉到別的學校去，二就是下崗。三就是去支教！”

  王海波道：“又轉到別的學校去？這憑什麽啊？校長，我來的時候，你可是很高興的迎接我的！還說終於請到了一個高級教師。現在怎麽又要趕我走？你說這是為什麽？”

  校長道：“王海波，我跟你說過好幾遍了，這是你自身的問題！”

  王海波道：“我有什麽問題？”

  校長道：“你自己的問題，自己應該很清楚！”

  王海波道：“我教的那個班，月考成績，是同年級三個班中最好的！總分、平均分，都是同年紀最高的！這足以說明我的教學方法比其它人都要強！為什麽是我離開？”

  校長道：“我都說了，你身上有問題！”

  王海波道：“那你明說，我身上有什麽缺點，你說出來我改正。”

  校長不耐煩的吸了一口煙，看向身邊坐著的一個大肚子男人。

  李毅認得，這個大肚子男人，正是從剛剛那輛黑色桑塔納小車上下來的。

  大肚子吐出一個煙圈，慢條斯理的道：“王海波同志！你有什麽問題，你清楚得很！你要是沒有問題，南大會開除你嗎？”

  王海波道：“張副局長，是我主動離開了南大，而不是南大開除了我！”

  張副局長說：“都是一個樣嘛！你要是沒有問題，會放著大學老師不當？還有，你之前在另一個區的中學也教過書，沒教多久，還是被開除了。這更加說明，你這個人，問題不小哦！”

  王海波道：“張副局長，那個中學校長，是無理取鬧，非說我教得不好，但我教出來的班級，明明得了全年級第一。我走的時候，同學們都很舍不得我。”

  張副局長道：“問題就出在這裡了！你教得再好，又有什麽用？你身上還是有很多其它問題嘛！”

  王海波道：“我沒有問題！有的話，請你指出來。”

  張副局長道：“看看，看看，你還說你沒有問題，你這是跟領導說話的態度嗎？你身上的問題很嚴重！當初我們區教育局，沒有認真考核你的過去，就收了你在這小學教書，現在，我們已經發現了你的斑斑劣跡，絕對不能再容忍你留在我們區當老師了，那是會毒害無數學生的！”

  “張副局長。”王海波道：“原來，學校叫我離開，是你的意思？”

  張副局長道：“這怎麽能說是我的意思呢？我又不認識你！是你本身有問題，不再適合擔應現在的教師職務！”

  王海波道：“你這不是強詞奪理嗎？”

  張副局長道：“你又犯病了！你怎麽跟領導說話的？退後一點，你握起拳頭，是想做什麽？還想打人嗎？”

  王海波憤憤的松開拳頭，退後兩步。

  校長開口了：“王海波同志，我們還是給了你退路。現在有一個支教的名額，這可是極為寶貴的，許多大學生想爭還爭不上來呢！你去很合適嘛！”

  王海波道：“我倒是想去支邊，但教育部行文規定，這一次支教的教師，隻從應屆大學生中選拔，我哪裡夠資格？”

  張副局長道：“你夠不夠資格，得由我們說了算嘛！部裡的領導，遠在京城，除了拿支筆簽個字啥時，還能跑到這裡來不成？”

  校長道：“王海波，實話跟你說，張副局長有一個兒子，也是應屆大學畢業生，報名參加了支教活動，但張副局長又不想讓他去太遠的地方工作，於是，就想找你代替，把支教的寶貴名額讓給你。這可是你的殊榮啊！還不感快謝謝張副局長？”

  王海波冷笑道：“你們以為我是小孩子，隨便你們糊弄嗎？分明就是張副局長的兒子怕吃苦，但又想借支教這件事情給自己身上鍍一層金，所以就找我替代他去！去支教的人是我，受益的人卻是他兒子！”

  李毅心想，王海波雖然善良，好在並不傻，該想通的，全部都想得通。

  “嘿嘿！”張副局長陰笑道：“王海波同志，你這話就說得太嚴重了。我現在只是在救你，給你一條活路。你要是不願意，那就由得你。你去別的區另找工作！我們這個區，你是休想再當教師了！”

  “到底是為什麽？要把我從大學趕到中學，又從中學趕到小學？現在，連小學都不讓我教了嗎？行，我辭職！我不幹了！”王海波的胸口急劇的起伏，顯見已經氣憤非常了。

  他是一個聰明人，哪有想不明白的？

  自己所遭遇到的一切厄運，都跟南大校長許少農有關！

  因為他罵過許少農，而許少農懷恨在心，利用關系和職權，在報復自己呢！

  於是，王海波才經歷了一波三折的辭職、求職、入職、被退職、求職、入職、再被退職的悲慘命運。

  “王海波，你這是什麽態度？”張副局長冷笑道：“你以為你不想乾，就不幹了嗎？別忘了，你的女兒，還在南大讀書！你可以一走了之，你女兒也可以一走了之嗎？”

  王海波渾身一震，嘶聲說道：“你們到底想做什麽？曉月她還只是一個孩子，你們不可以對她怎麽樣！”

  張副局長道：“我們現在沒對她怎麽樣啊！只是，你要是不跟我們合作的話，那就很難說了。”

  王海波已經無力憤怒了，現實的打擊，讓他沒有退路。

  “我知道你是受了誰的指使，是不是許少農？他不就是想報復我嗎？不就是想讓把我逼到山區去支教嗎？行，我答應你們！我去！”

  王海波沒有反抗的力氣了，他只能認命。

  他委曲求全，不全是為了女兒王曉月嗎？只要她好，還有什麽是他不能承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