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州這片地方,李毅再熟悉不過了,童年時代上學的記憶,仍然存於腦海,每每思及,總不免有些感慨和想念。
童年或許很窮,沒有什麽玩具,也沒有多少錢花,但幾塊石子,一張彈弓,一個鳥窩,就足夠讓整個童年多姿多彩。
人在長大後,總會後悔,自己無知而不知珍惜的揮霍了整個童年。
殊不知,童年就是因無知而單純美好,而恣意揮霍而富有一切。
自童年而後,人總在和時間賽跑,追逐著學習和工作的步伐,將自己的少年、壯年、中年,幾十年的時光,擰成一個上緊了的發條,不停的向前奔跑。
除了童年,我們再也沒有那麽單純的玩耍時光,也沒有那麽健康不知疲憊的蹦跳,更沒有那麽多飽滿而無憂的時間,任由我們揮霍了!
雖然對西州很熟悉,但李毅還是駕車跑了許多學校。
還好,西州的官員,並沒有知曉李毅的到來,沒有前來夾道迎接。
李毅自嘲的想:“或許,西州沒有像陳顯平那樣的人,急需李毅這樣的大領導來完成什麽大陰謀吧?”
一葉而知秋,看過了這麽多的學校,李毅對南方省的整體教育裝況,已經了然於心。
只不過,他還想繼續看看,多了解一些。
這天上午,李毅在一所鄉級中學考察時,接到王海波打來的電話。
原來,李毅曾拜托王海波,調查買賣高考試卷一事。
王海波直接找到上一屆的高中畢業生進行詢問,那些同學,剛開始還支支吾吾,說完全不知道這些情況,連聽都沒有聽說過。
但後來,在王海波的堅持和努力之下,有幾個學生還是開了口。說他們上高三時,也曾有人向他們兜售所謂的高考試卷,只不過因為要價太貴,家裡沒給買。
繼續追問下去,終於查到有人曾經買過試卷,不過,高考時候一比較。馬上就發現,那些買來的試卷,分明就是騙人的,沒有一道題目和高考試卷相同。
高考完後,也有家長曾經氣憤的去找試卷販子理論,要求退錢。
但試卷販子馬上拿出和高考試題相同的另一套試卷出來。說他早就聲明了,高考試卷有好幾套,不到臨考前一刻,誰也不知道會用哪一套。你隻買了其中一套,但出的卻是另一套,這只能說明你運氣不好,可不能怪他們。誰叫你不把幾套試卷全買齊了呢?
家長們也只能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又不敢報警打官司,怕別人知道自己曾經買過高考試卷,隻得自認倒霉。
王海波問那些買過試卷的同學,還記不記得那賣試卷的人,同學都說記得,就是熟人賣給他們的,因為是熟人。所以才相信。而且這些人賣了好幾年的試卷了,每年都能大賺一筆。
“李毅,”王海波道:“我問到了幾個買試卷人的具體住址,我這就去找他們。”
“王老師,你去找他們做什麽?”李毅道:“還是等我回來再處理吧!這種事情,只能報警。”
王海波道:“這些人太可恨了!不管他們賣的試卷裡面,有沒有真的。這都是十分可惡的行為,嚴重破壞了高考和教育的公平性!就算是賣假的,那也是違法的!”
李毅道:“王老師,我懷疑。這是一個團夥作案,團夥裡的人,肯定不只幾個人,可能是成百上千的人!你千萬不可貿然行動,我怕他們會對你不利。”
王海波道:“我就不信,他們做的是違法之事,還敢對我不利不成?”
李毅道:“自古以來,就是人為財死,鳥為食亡。難保他們不會做出過激的行為舉動。”
王海波道:“這是一個法治的社會!我諒他們也不敢胡來。李毅,你放心,我只是去看看情況。”
李毅苦勸不住,心裡後悔,王海波過於嫉惡如仇,不應該拉他下水的。萬一出點什麽差錯,怎麽對得起師母和王曉月?
還想勸說幾句,但王海波已經掛機了。
李毅無心再在學校裡考察了,這些天,走了幾個市,看了不少中小學校,對南方省的考育現狀,早已做到心中有數。
何況,李毅出巡的消息,早就傳遍了南方省,那二十個負責具體工作的教育督導員,想來是不敢偷懶耍滑的。
因此,李毅決定返回杜鵑市。
但在回去之前,李毅忽然想到以前工作過的地方去看看。
從家鄉漣水縣過去,就是再熟悉不過的臨.沂縣城。
而經過漣水縣時,李毅順道回家看了看大舅方振等親友。
在家鄉,李毅沒有做過多的停留,吃過中飯,喝過茶,敘過親情之後,他就動身了。
一般人開車時,都喜歡放音樂,或勁爆的搖滾樂,或抒情的小情歌,陪伴寂寞的旅程。
李毅開車時,卻不放音樂,他就喜歡安安靜靜的思考問題,或者什麽也不想,隻欣賞窗外的景色。
這條路,再熟悉不過了!
可是,卻又是那麽的陌生!
臨.沂!你還記得我這個曾經的兒子嗎?我又回來了!
車子來到縣委機關大院門前,李毅並沒有進去,只是搖下車窗,深深的朝裡面望上幾眼。
一切還是老樣子,和李毅離開時,並沒有多大的改變。
裡面坐著辦公的人,也沒有太多的改變吧?
不必進去了!看上一眼,也就足夠了。
李毅緩緩搖上車窗。
“李……”忽然,一個顫抖的聲音傳了過來。
李毅微微一怔,搖下車窗,看到一張熟悉不過的臉,出現在車窗外。
是司婧!
最後一次見她,好像在外婆去世的葬禮上吧?
一晃,又是幾年時光。
而她還是那麽靚麗照人。
也是,女人在二十幾歲的年紀時,沒有結婚沒有生育之前,能有多大的改變呢?
“真的是你!”司婧驚喜的看著車內的李毅,輕輕掩住了嘴,不知是驚喜,還是因為什麽,她的雙眼紅紅的,好像隨時都會掉下眼淚來。
“司婧同志,你好。”李毅微微一笑。
“你回來了……怎麽不進去?”司婧輕輕擦了擦眼角,問李毅。
“呵呵,路過這裡,想來看看,就不必進去了。”李毅道:“你,過得還好吧?”
司婧道:“無所謂好,也無所謂不好——去我那坐坐吧?”
李毅想拒絕,但一看到她那企盼的眼神和梨花帶雨般的嬌容,便鬼使神差一般的點了點頭,說了一聲:“好。只是,你這是出門還是?”
“我沒事。”司婧道:“剛到縣委匯報完工作呢!”
李毅道:“現在可是中午時分,不是應該午休嗎?你來匯報什麽工作啊?”
司婧眼神一暗,說道:“說來話長。”
李毅下車,拉開車門,說道:“外面日頭大,先上我的車,有話慢慢再說。”
司婧嗯了一聲,看著李毅問:“你現在在哪裡工作了?”
李毅道:“調到教育部了,副部長。”
司婧笑道:“真的啊?我都要喊你喊部長了呢!唉,我就太沒出息了,這麽多年,還是個財政局長,這還是你提拔的我,之後就一直都沒有升過職呢!”
李毅道:“財政局長好啊!手握大權。多少人想坐這把交椅,都不可得呢!太陽太曬了,快上車。”
司婧嗯了一聲,坐上副駕駛位置。
車子緩緩啟動。
車上人沒有發覺,就在縣委機關大樓上,某個窗戶口,有一雙火熱而陰毒的眼睛,一直在看著他們。
李毅問道:“你堂堂一個縣財政局長,出門工作,怎麽連輛小車都沒有了嗎?”
司婧道:“這不是公車改革嗎?縣裡暫時有嚴令,處級以下幹部,不可以隨便動用公車。”
李毅道:“那你們單位也不可能沒有公車啊?”
司婧道:“有的,但我不想開,免得惹人口舌是非。現在有些人,專拿中央政策來壓人,成天就盯著你瞧,稍微有一點不對,就會被他們抓住痛腳。”
李毅笑道:“哪個背後不說人?誰人背後無人說啊!管他這麽多做什麽?”
司婧道:“我自然是不怕事的。只不過,我是你一手提起來的,我怕因為我的過錯,被別人拿來找你的麻煩。”
李毅一怔,偏過頭,看著她,說道:“司婧,對不起。”
司婧一笑:“你有什麽對不起我的?”
李毅不說話。
他的女人裡面,對誰都有過很好的關照,唯獨對司婧,卻一直沒怎麽在乎過。
可是,這個女人,卻一如既往的記著他,還在時時為他著想。
美人深恩,最難辜負。
“我還住在老地方。”司婧輕聲道:“你還記得嗎?”
李毅點點頭:“當然忘不了。”
司婧便甜蜜的一笑,仿佛得到了世上最美好的東西。
來到司婧家裡,一切還是老樣子,沒有太大的改變。
是的,歲月改變了許多許多,但總有很多東西,不是那麽容易改變的。
李毅坐在沙發上,仿佛之間,自己又回到了過去的某一天。
“你工作是不是不太順心?”李毅敏銳的察覺出司婧雙眉下的隱憂。
司婧端了水遞給李毅,在他身邊坐下來,緩緩搖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