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虞城。  某處洞府內。

  陸遠站在窗邊，抬頭默默看著那片灰蒙蒙的天空。

  倘若換成尋常煉氣士，幾乎無法看出什麽端倪。

  但陸遠觀摩上古重瞳以及武道天眼內部的法則道痕，早已掌握了這兩種無尚異瞳的精髓。

  連帶著他自身眼睛，都發生了某種難以預料的變化。

  此刻在他看來。

  天空上方有無數法則交織縱橫，宛如一張天羅地網，將整個大荒都籠罩在內。

  法則為鎖鏈，天地為囚籠。

  可以說這片蠻荒之地，就是上蒼神祗為大荒後裔，精心打造的一座監獄。

  “上蒼神祗好大的手筆！”

  “只不過大荒已沒落至此，他們為何還要煞費苦心將上古氏族後裔囚禁於此？”

  “還是說他們之所以封鎖整片天地，是在恐懼某種事物？”

  陸遠負手而立，心裡升起諸多猜測。

  只不過，以他現在的實力，還無法知曉太多秘幸。

  唯有等他擁有足夠強大的修為時，所有真相自然會水落石出。

  陸遠搖搖頭，不再多想，將所有心神都放在了即將到來的大戰上面。

  大庭國這次來勢洶洶，大有舉國之力，畢功於一役的架勢。

  如果大荒無法度過這次難關，必定會生靈塗炭。

  所有部落氏族，也會像大庭國民那樣，世世代代徹底淪為上蒼神祗的血食與養料！

  所以這一戰，大荒決不能敗！

  軒轅氏跟神農氏也清楚這一點，才會紛紛帶著族內大部分強者，在第一時間趕到大虞城。

  一時間。

  大虞城內，人滿為患。

  路人行色匆匆，一片肅殺之氣。

  往日難得一見的神橋境煉氣士以及法相境強者，此刻在城內隨處可見。

  就連飛升境大能，都出現了好幾位！
  除此之外。

  軒轅氏族長姬昊，神農氏族長薑乾，金天氏跟高陽氏等人也全部齊聚一堂，為這場大戰作準備。

  到最後。

  許多人甚至在大虞城內，看到了臉上刻有圖騰，以及隨身攜帶著大量毒蟲蛇蟻的九黎氏煉氣士！
  上古年間，九黎氏先祖蚩尤，曾與軒轅氏黃帝以及神農氏炎帝逐鹿天下。

  蚩尤落敗之後。

  所有族人後裔被發配到苗疆大山，過著與世隔絕的生活。

  也正因如此。

  九黎氏與其他氏族部落勢如水火，時常會發生衝突。

  可如今大荒滅亡在即。

  一旦大虞城被攻陷，那麽所有氏族部落也注定會覆滅。

  九黎氏自然明白唇亡齒寒的道理，所以才願意暫時擯棄前嫌，與軒轅氏黃帝後裔聯手對敵！
  “陸遠小友，大庭軍隊不日就會抵達此地，老夫有個不情之請，想借武道天眼一用。”

  當天傍晚。

  虞雄再次登門，找到了陸遠。

  他神情疲憊，一雙通紅的蒼老眼眸中滿是血絲。

  大戰在即，即便他身為飛升境強者，此刻也承受了前所未有的巨大壓力。

  “此事不難，前輩拿去便是。”

  陸遠取出那枚上古重瞳跟武道天眼，直接交給虞雄。

  雖然這兩枚瞳孔，堪稱價值連城的曠世珍寶。

  但他已經明悟了其中的法則道痕，就算留在身邊也沒有太大用處。

  隨後陸遠將五行奇珍，也一並歸還了回去。

  “等等，陸遠小友你修成了五行靈體？”

  虞雄收起所有寶物，準備向陸遠告辭時。

  卻意外發現，陸遠氣息磅礴如海，並且有一種大圓滿，大自在的道韻。

  這赫然是五行圓滿，循環往複的境界。

  “多虧了前輩出手相助，晚輩才能僥幸踏入這一步。”

  陸遠謙虛道，語氣中帶有一絲感激。

  這次若非虞雄不惜代價，幫他從另外上古氏族手裡借來五行奇珍的話。

  否則陸遠就算前世積累的經驗再豐富，也要耗費大量好幾年時間，才能使五行圓滿。

  哪裡能像現在這樣，短短半個月之內，就成功凝聚了五行靈體！
  “老夫只不過是舉手之勞而已，小友能有如今的成就，完全是靠你自身努力跟天資。”

  “可惜大戰將至，否則以小友的絕世天資，若是有足夠的成長時間，未來勢必能走得更遠。”

  虞雄感慨萬千，語氣帶有一絲遺憾。

  陸遠年僅五歲，便踏入了銘文境。

  這是什麽概念？
  連當世重瞳者，都比之有所不如。

  毫不誇張的說。

  陸遠天賦之妖孽，絕對是他生平罕見，放眼古往今來都未必能找得出幾個！
  如果陸遠能成長起來，說不定當真可以稱雄下界，橫推天下無敵手！
  想到這。

  虞雄目露猶豫之色，過了一會，他才一咬牙，仿佛是做出了某種決定。

  “陸小友，你可否聽說過歸墟之地？”

  “前輩你指的是，上古傳說中，那處存在五座仙山的大壑歸墟？”

  陸遠聞言一驚，疑惑問道。

  “不錯。”虞雄點點頭，又為陸遠講解道：“我族典籍曾記載，東海之外有大壑名為歸墟，乃少昊之國，少昊曾養帝顓頊於此。”

  “世人隻知大壑歸墟，存在蓬萊等仙山，卻很少知道，我上古祖庭的顓頊天帝，曾在此生活過很長一段時間。”

  上古祖庭？

  顓頊天帝？

  陸遠心頭一跳，心裡有種預感，虞雄所說的這番話，已經涉及到了一部分大荒隱秘。

  果不其然。

  虞雄下定決心後，便掐訣捏印，在洞府內布下重重禁製，一口氣將此事的來龍去脈都說了出來。

  “古籍曾言，歸墟名為無底之谷，實際上自成洞天，是我上古祖庭的所在之地。”

  “歷代天帝與上古先賢，都曾居住於此，並在此地留下過傳承與道統，而這也是我大荒最後一片淨土。”

  “但自從上古神戰後，我族天帝隕落，傳承斷絕，如今只有寥寥幾個上古氏族，才知曉進入歸墟的辦法。”

  “只不過歸墟當年也慘遭重創，幾乎淪為廢墟，現在只有寥寥幾人才可入內。”

  說到這，虞雄停頓片刻，仿佛是在組織語言，然後才繼續說道。

  “大荒氣數已盡，縱使我們這次能擊潰大庭軍隊，也注定會元氣大傷。”

  “更不用說，大庭背後還有神祗坐鎮，我們打敗他們的可能性簡直微乎其微。”

  “因此我們打算將各大氏族的嫡系天驕送往歸墟，盡可能為大荒留下最後一絲火種。”

  “原本我打算將虞齊送往歸墟，可他身為當世重瞳者，一舉一動都會受到無數人關注。”

  “他如果突然消失，必定會引起大庭國跟其他人的懷疑。”

  “所以他不能走，也走不了。”

  虞雄歎息道。

  陸遠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  

  歸墟作為上古祖庭所在之地，是下界唯一能躲避天道監視跟控制的地方。  如果這些上古氏族能留下一絲血脈，說不定將來還有卷土重來的機會。

  只是歸墟破碎，無法容納太多人口。

  但人人皆有趨利避害之心。

  陸遠可以想象。

  當這個消息一旦傳出去，勢必會動搖軍心，引起各族內戰。

  “虞齊是我有虞氏這一代最傑出的天驕，但眾目睽睽之下，他必須留在大虞城內，所以老夫想將這個名額讓給你。”

  虞雄看著陸遠，十分認真地說道。

  不得不說。

  虞雄的這個提議，讓陸遠很心動。

  如今大庭重兵壓境。

  只要有點眼力見的人，都知道大荒只不過是負隅頑抗，遲早有一天會落敗。

  如果陸遠能前往歸墟，說不定能借助裡面的資源迅速成長起來。

  但他就這樣走了，大虞城怎麽辦？
  大風部落怎麽辦？
  大荒的億萬生靈又怎麽辦？
  陸遠一生殺伐無數，絕對算不上好人。

  但得人恩果千年記。

  在沒有徹底陷入絕境之前，他絕對不會就這樣一走了之。

  更何況天無絕人之路，此戰誰勝誰負，還猶未可知！

  “前輩，這份恩情太重，恕晚輩難以從命。”

  “況且大敵來襲，我大荒子民皆有作戰殺敵之責，晚輩雖實力低微，但也絕不會做那種臨陣脫逃之事！”

  陸遠聲音低沉，當即拒絕了虞雄的提議。

  “好好好，沒想到小友竟有此等覺悟，倒是老夫愚昧了。”

  “小友你盡管放手殺敵，倘若到時真的事不可為，老夫即便拚掉這條性命，也會護你周全！”

  虞雄神情動容，展顏大笑道。

  同仇敵愾，臨危不懼。

  這才是大荒兒郎該有的血性！
  “小友，老夫還有要事在身，無法久留，就先行告退了。”

  “前輩慢走。”

  虞雄還要忙著調兵遣將，布置陣法，跟陸遠寒暄幾句，便匆匆離開了這處洞府。

  陸遠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心裡也松了一口氣。

  虞雄這次來訪，等於是給他留了一條後路。

  倘若大荒注定落敗。

  那他到時候，也可以跟隨其他氏族天驕一同前往歸墟。

  而在此之前。

  他可以放手大乾一場，再也沒有後顧之憂！

  “天隨人願，讓我看看你的極限！”

  陸遠目光閃動，心裡很好奇。

  當他傾盡全力，不計代價，將【天隨人願】催動到極致，將會發揮出何等強大的效果？
  接下來。

  陸遠閉門不出，不分晝夜。

  渴了便喝靈液，餓了便吃靈果補充靈力。

  一次又一次，不斷動用【天隨人願】在心裡強化‘擊敗大庭軍隊’這個念頭。

  而他身上的因果絲線，也變得越來越複雜密集。

  到最後。

  就如同蠶繭般，將他牢牢籠罩在內，令他有種舉步維艱之感，連呼吸都變得十分困難。

  但與此同時。

  在【天隨人願】的作用下。

  冥冥中。

  大荒原本既定的命運，此刻也發生了某種難以言喻的變化。

  幽河邊上。

  那蓑衣老者站在船頭，累得精疲力竭。

  但他雙手仍然死死握住那柄紫竹魚竿，仿佛是與水中巨獸陷入了僵持狀態。

  可突然間。

  他手裡魚竿突然一輕，仿佛有一隻無形大手幫他提了一把，竟硬生生從水中提起了一名老者的透明靈魂。

  那老者身穿道袍，須發皆白，五官竟然跟天運宗掌教一模一樣！
  “我竟然將天運宗掌教那老東西的靈魂，都釣了上來？”

  蓑衣老者愣愣看著直鉤上的老者魂魄，整個人呆站在船頭，滿臉茫然跟疑惑，臉上沒有一絲漁民收獲時的喜悅。

  他以因果為線，以氣運作餌，可垂釣眾生神魂。

  可天運宗掌教乃上蒼鷹爪，可直達天聽，在因果一道上面的造詣，甚至比他還要略勝一籌。

  原本按照之前的情況，蓑衣老者落敗只是遲早的事情。

  然而他萬萬都沒有想到。

  在關鍵時刻，天運宗掌教竟然會功敗垂成，就這樣被他釣了上來？

  而遠在億萬裡之外的大庭國內，某座恢弘道宮中。

  “天意害我……”

  一名道袍老者滿臉驚恐，似乎遇到了什麽極為恐怖的事情。

  隨後他嗚呼一聲，七竅流血，就此倒地而亡！

  不僅如此。

  大荒深處。

  那名拄著竹竿的老瞎子，以及那名背負大弓的彪形壯漢，也是神情凝重地看向天空，仿佛發現了什麽了不得的事情。

  而苗疆大山，那座頂天立地的無首石像，身體表面上也是遍布裂痕，綻放的光芒變得越發璀璨，連複蘇速度都加快了不少！

  “究竟是何方神聖，竟然能乾預天道命數？”

  樓船船頭。

  庭延宗負手而立，氣勢霸道而強大。

  可在這一瞬間。

  一向面無表情，大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他，此刻卻赫然抬頭看向天空，臉上罕見出現了一絲訝色。

  忤逆天意，逆天而行。

  這八個字說起來簡單，可做起來卻難比登天。

  個人之力再怎麽強大，又如何能與浩瀚天地對抗？
  即便強如他這等實力毫不遜色於上蒼神祗的當世至強者，在上蒼天意面前，也只能聽天由命，不敢有任何反抗之心！
  而按照原本的天道命數，大荒這次注定會生靈塗炭，必敗無疑。

  可現在。

  這一既定命運，竟出現了一絲難以捉摸的變化，讓他都看不透！
  “有點意思，沒想到大荒余孽竟然還存在這等人物。”

  “我倒是想看看，究竟是他的手段厲害，還是上蒼天意更勝一籌！”

  庭延宗嘴角露出一絲冷笑，眼中的戰意變得越發強烈。

  隨著時間推移。

  一天，兩天，三天……

  五天后。

  在許多煉氣士忐忑不安的等待中，一股黑色洪流也終於出現在了大虞城外！(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