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6章 起棺,董小玉之墓
五月初八,宜動土。
大清早,義莊裡就提前忙活起來。
任發為了給他的老爹挪個窩,也為了讓任家重新發達起來,出的價錢確實狠狠地打動了九叔的心。
雖然九叔不是商人,但他也知道得讓出錢的人滿意才行。
而且,這一趟也確實是個不小的活,需要提前準備的東西還不少。
九叔親自盯著秋生和文才忙著把東西裝進包袱,生怕兩人大意之下忘了什麽。
洪塵拉開門,打了個哈欠。
自打拿到師祖的日記,他最近睡的可是越來越晚了。
師祖日記不僅僅囊括了大量的法術經驗等資料,同時師祖也將它寫的好似一本情節引人入勝的小說。
而且還是真實發生過的爽文。
看到他出現,秋生和文才的速度頓時快了很多。
三兩下收拾完東西之後,秋生猛地鑽進洪塵的房間。
文才慢了一步,氣得直跺腳。
不一會兒,秋生背著包裹,抱著天問劍得意洋洋地走了出來。
九叔瞥了一眼,便不多關注。
洪塵洗完臉後一看,不由無奈地問:“師兄,我一直很奇怪為什麽我每次出門你們都要搶著幫我拿劍,這幾年,你們見過我拔劍嗎?”
秋生嘿嘿一笑:“師弟,拔不拔劍不重要,重要的是,當你拔劍的時候,我希望是從我的手裡把它拔出來的。”
“可拔劍的人是我,跟師兄伱又有什麽關系呢?”
秋生閉上嘴巴,笑而不答。
洪塵看向九叔。
九叔低著頭只顧喝茶卻不說話。
洪塵覺著,這裡面肯定有什麽他不知道的事情發生過。
片刻後,四人吃完早飯,一同出發。
在鎮子入口與任家的隊伍匯合後,一起上山。
任婷婷換了一身淺藍色的衣褲,梳著兩條馬尾辮,更顯清純了。
她看到洪塵,眼睛頓時一亮,但瞥見他身後的秋生和文才,兩條秀麗的眉毛頓時又擠在了一起。
不過,秋生和文才也的確是人才,似乎根本不在意任婷婷的表情反應,隻自顧自地沉浸在人家的美貌當中。
任婷婷瞪了一眼發覺無效後,只能無視著他們,來到洪塵面前,偷襲一樣地牽起他的手。
“小道長,你也來啦?”
這種和尚頭頂的虱子——明擺著的事,洪塵不理解她為什麽還要說。
難道是為了水字數?
然而他那懷疑的小眼神卻將任婷婷逗得噗嗤一笑。
“小道長,我帶你去坐轎子吧?”
“好。”
洪塵剛剛應下,身旁突然擠進來一人。
“表妹呀,你渴不渴啊?我給你帶了水,還特意加了冰塊呢。”
洪塵抬頭,只見其人戴著眼鏡,臉上擠出來的笑容仿佛明晃晃地寫著兩個大字:猥瑣!
這不是隊長阿威嘛!
他的名場面可是不少呢。
任婷婷皺了皺眉,接過水壺,遞給洪塵:“小道長,喝水。”
“噢,謝謝啊。”洪塵當然不會客氣。
阿威仿佛這時才看到洪塵,他看著任婷婷和洪塵牽在一起的手,眉頭頓時皺得深深的,而後就直接伸手拍向洪塵的手腕。
見此,洪塵眉頭一皺,當即起腳。
一踢脛骨,阿威頓時慘叫著彎下腰。
二掃膝蓋,阿威站立不穩側向跌倒。
最後一個正蹬,正中阿威面龐。
一個百多斤的成年人,打著滾地翻了出去。
目睹全程的任婷婷看得目瞪口呆。
其他人聞聲望來,也驚得一時說不出話來。
九叔看著捂著臉鼻血狂流的阿威,眼神充滿危險。
文才搖頭歎氣。
秋生仿佛中了大獎一樣跑到洪塵身邊,俯身將天問遞到他面前:“師弟,要不要給他一劍?”
任發皺了皺眉,對阿威這個親戚的印象更加差得無法言喻。
今天是他爹的大日子,阿威居然還要鬧事,這種人,他怎麽可能把女兒嫁給他?
“來個人,把他送回去,我們出發!”任發一句話就打發了這位表親。
任發準備了三台轎子,本來是給他自己和女兒以及九叔準備的。
但九叔要一邊走路一邊觀察地形地勢,畢竟任老爺雖然今兒就得挖出來,但卻不是今天就能埋下去,不管是時間還是地點都還有待勘算。
在秋生和文才羨慕的眼神裡,洪塵登上轎子。
九叔認可地點了點頭,看任發的眼神都柔和了不少,這倒是讓任老爺意外地高興。
轎子上,洪塵掏出師祖日記繼續觀看。
他已經把日記的封皮用報紙包裹了好幾層,所以也不怕九叔發現。
比較煩人的是,上山路上任婷婷總是在旁邊的轎子上和他搭話,就算洪塵一直敷衍回應,她也始終樂此不疲。
沒辦法,成年人對小孩子的情緒總是會習慣性忽略。
而且看在任家是金主的份上,洪塵也懶得跟她計較。
許久的翻山越嶺後,一行人終於來到了目的地。
九叔繞著墳地周邊不斷察看,手上掐算不停。
洪塵下了轎子,立刻又被任婷婷牽起手來。
她好奇地看著九叔,輕聲道:“小道長,你是九叔的徒弟,那你能不能看出這片地的好與壞?”
作為一個在西洋留過學的“先進精英”,任婷婷對於風水之說的信任度十分有限,不過她也挺有禮貌,絲毫沒有嗤之以鼻的神態,更沒有刻意拉踩顯擺。
這也讓洪塵對她的好感度提升了不少。
她的問題也同樣引起了一旁任發的關注。
雖然九叔的大名他過去就聞名已久,但俗話說眼見為實、耳聽為虛,他對九叔的信任未必就有表現出來的那麽多。
從九叔的徒弟身上,或許能一窺一二。
只是,洪塵還沒開口,身後兩個坑貨就忍不住想要在任婷婷面前表現一把了。
秋生抱劍上前,裝作高手:“依我看這個地方……”
洪塵回頭一掃,秋生連忙閉嘴。
文才暗自偷笑。
回過頭來,洪塵輕聲道:“蜻蜓點水。”
秋生一愣,接著慶幸地吐了口氣,他剛才要說的可不是這個。
豎著耳朵偷聽的任發也立時忍不住開口:“不錯,小道長說的對,當年的風水先生就是這麽說的,他還說,這塊地可是很難找的,在方圓百裡之內都是難得的好穴!”言語之間,他還頗有自豪之意。
洪塵懂不懂呢?
事實上,他真的就隻懂一點點。
不是億點點。
三年時間,相對於體系複雜信息龐大的道門茅山派傳承來說,不過是杯水車薪罷了。
縱使耗費一生時光,也沒人敢說自己能把茅山派所有傳承全部學會。
生也有涯,知無涯。
洪塵的學習和其他道門弟子一樣,都是有選擇性的。
該拋棄的就要拋棄,該認真的必須認真。
風水是一門高深的學問不假,但對他來說用處有限。
尤其是在雷霆神目和望氣術的結合之下,便顯得更為雞肋了。
當然,這塊地用不著他睜開神目來看,畢竟這部電影他當初可沒少反覆觀看。
對於任發的得意,洪塵心中毫無波動。
實際上,他現在對於連任務都無法激發的NPC根本沒有興趣。
片刻,九叔看完地形地勢,用腳在地上畫了一個長方形,指示任家傭人把長桌搬過來。
不多時,祭祀流程結束。
大概是因為洪塵沒有附和他,所以任發又心癢癢地跟九叔炫耀起來。
九叔可是實打實的專業人才,三言兩句便道盡了這處穴的特點。
任發不惱反喜。
九叔越有本事,他才越安心。
此外,因為洪塵的存在,文才也沒有鬧出法葬就是法國式葬禮的笑話。
但是一想到這個,他對文才就愈發看不順眼。
而身為師兄的文才感覺到他的眼神變化後,竟是打了個冷戰,委屈巴巴地把頭埋在胸口。
洪塵:得,更氣了!
“對,那個風水先生說過:先人豎著葬,後人一定棒!”
聽到任發這句話,洪塵還是忍不住咧起嘴角。
九叔搖頭:“那靈不靈呢?”
任發頓時尷尬起來,歎聲道:“這二十年來,任家的生意是越來越差,要不是以前積攢的老本還算厚實,恐怕這偌大的家業早就沒了。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兒。”
“我看這個風水先生跟你們任家有仇啊。”
“有仇?”
“老太爺生前是不是跟他有過節?”
“呃……這個穴本來是那個風水先生的……”
一番討論下來,九叔陳明緣由,分析合理,任發也隨之愈加恭敬。
又是好大一會兒功夫,棺材被吊出來平放。
回避結束後,正要開館,忽然聽得四周烏鴉叫聲迭起。
這種情況,任誰來看,都知道有問題。
可惜,偏就有人不信邪。
二十年前埋葬的屍體,直到今日還面目如舊,絲毫未腐。
任發居然還是拒絕了九叔鄭重提議的火化。
理由也有些可笑:他爹怕火。
任威勇要是能說話,首先要問的恐怕不是火的問題,而是他兒子為什麽非要把他搞出來。
說到底,任發還是為了自己的名聲,這個時代火化可不是一件好事兒。作為一個商人,名聲就等於金錢,任發看中的是錢,不是爹。
好說歹說無用,九叔也只能同意。畢竟任發是任威勇的兒子,九叔不能替他做決定。
洪塵全程沒有說話。
自打學會望氣術,並且看了九叔和秋生文才的氣運之後,洪塵愈發明白“尊重他人命運”是多麽精彩的至理名言。
九叔帶人將棺材運回義莊,臨走前讓秋生文才燒梅花鄉鎮,同時這般大批人馬的活動,也得給附近被驚擾的夥計們上一炷香。
臨走前,他問:“阿塵,你跟我回去還是跟他們一起?”
洪塵:“我等等兩位師兄吧。”
“也好,你在這兒我也放心些,看好他們。”說罷,九叔抬頭,眼神肅然:“秋生,跟好你小師弟,要是出了問題,我第一個找你!”
秋生身軀打直:“是!師父!”
九叔又看了眼天問,這才轉身跟上送棺材的隊伍。
洪塵注意到師父這一眼,知道問題一定在劍身上,思緒流轉,他很快便有了猜想,不禁輕輕一笑。
師父還是很關心他呀。
一旁,任婷婷似乎不舍得松手,道:“小道長,你不跟我一起回去嗎?”
“你可以叫我靈塵。”
“噢,靈塵,我們一起回去吧,我帶你去我家,請你吃好吃的。”
“下次吧,今天不行。”
任婷婷眨了眨眼,問:“那明天?”
“可以。”
“一言為定!”任婷婷笑了起來,“那我把轎子留給你。”
“謝謝。”
任婷婷走後,洪塵回頭,只見秋生和文才都眼巴巴地看著自己。
他眉頭一皺:“燒香啊,要我來?”
秋生看向文才:“燒香啊,要我來?”
文才:“憑什麽支使我?”
秋生不屑一笑,掂了掂手裡的劍。
文才啞口無言,堆起滿臉褶子忙活起來。
很快,文才點燃一大把香,挑出一部分後把剩余的交給秋生:“我要看著梅花香陣,其他的只能交給你了。”
秋生握著香,道:“師弟,你跟我走?”
洪塵點了點頭。
一路上,有的墳墓還有墓碑,有的則乾脆只是一個壇子。
時代如此,能有一個壇子棲身,已經比那些屍骨亂丟的人好太多了。
每人三炷香,順便說一個道歉的話,秋生乾的挺熟練。
洪塵跟在他身後,目光很快就落在其中一道墓碑上。
董氏小玉之墓,看生卒年份,只有二十歲就去世了。
秋生給其他人上完香,循著洪塵的目光,不由跟著看去。
“喲,二十歲就死了,還這麽漂亮,真是可惜了。”
洪塵眉頭一動,眼神也跟著轉到秋生身上。
秋生被看得有些不自在,低頭瞅了瞅自己,才問:“師弟,有什麽問題嗎?”
洪塵驀地一笑。
不知怎的,秋生心裡發毛。
“趕緊上香吧。”
“噢。”
秋生把剩下的香全部插在墓碑前,轉頭道:“走吧,師弟。”
洪塵跟在他側後方,看著他的臉。
果不其然,剛走出兩步,秋生突然莫名其妙道:“不客氣。”
洪塵挑眉。
秋生錯愕回頭,愣了幾秒,問:“師弟,你聽到什麽聲音了嗎?”
洪塵笑道:“沒有呀,你是不是幻聽啦?”
秋生皺了皺眉,拍著腦殼:“唉,可能真是吧,昨晚沒睡好。”
他又走出一步,接著猛地回頭。
臉上不再是驚愕,而是異常驚恐地盯著董小玉的墓碑。
下一秒,他猛地抓起洪塵的手就要跑,可步子還沒邁出便眉頭一皺,而後他一咬牙直接把洪塵抱在懷裡,才開始狂奔。
望著他恐懼的表情和緊縮的瞳孔,洪塵忽然覺得,秋生似乎還可以再搶救一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