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點)
但韋明喜心裡著急,也顧不上跟向少年爭辯什麽,就扭頭跑上了三樓,敲開了郝建年的辦公室門。
郝建年閉門不出,心情非常煩躁。彭遠征在鎮裡的“崛起”已經不可阻擋,他這個鎮委書記驟然淪為了擺設,權力的淪落,威信的掃地,未來的迷茫,種種複雜負面的情緒干擾著郝建年。
“誰呀,進來。”聽到有人敲門,郝建年不耐煩地道。
“郝書記,求領導個事兒,我家屬犯病,我想從鎮上用輛車。”韋明喜有求於人,自然是放低身段央求一二。
可郝建年正煩躁間,看到他正好氣不打一處來,就皺眉冷冷道,“鎮裡現在哪還有車啊?幾個領導都出門辦事,家裡沒車了你實在不行的話,去鎮裡雇個麵包車。”
韋明喜咬了咬牙道,“郝書記,我看院子裡還停著幾輛車嘛,我就用一輛,幫我把家屬送到醫院,就讓車回來,頂多一個小時”
“那不是鎮裡的車,是來鎮裡辦事的,你抓緊去雇車。”郝建年沒好氣地揮了揮手。
韋明喜心裡積累著的怒火終於還是憋不住,爆發了起來。
他站在郝建年的辦公室裡,扯開嗓子怒吼道,“郝建年,你不要欺人太甚了你們這些混帳東西,都不要欺人太甚了老子剛退,用輛車都不給了?罵了隔壁的,如果不是家裡有病號,我能來鎮裡看你們這些狗日的嘴臉?”
“韋明喜,你罵誰?你嚷嚷什麽?鎮裡的車是隨便用的?誰都來鎮裡要車,那還得了?”郝建年猛然一拍桌子,咆哮道,“滾出去”
“你讓誰滾?這是你的地方嗎?”。韋明喜一肚子的怨氣和怒火,一旦發作起來也是不可遏製。他憤怒地上前,一把就將郝建年的辦公桌給掀翻了,嘩啦一些,桌上的書籍文件報紙和水杯子打翻在地,發出劇烈的聲響。
郝建年辦公室的動靜,引來了很多鎮裡的幹部,黨政辦的李新華和田鳴也跑了上來。
褚亮皺著眉頭走進來拉住怒發衝冠準備上前去跟郝建年廝打的韋明喜,大聲道,“老韋,你這是要幹嘛?你這樣大鬧鎮政府,是要犯錯誤的”
“犯他娘的錯誤老子都退了,還怕犯鳥毛的錯誤郝建年,你這個狗眼看人低的玩意兒,還有你們這些狗腿子,都沒一個好東西老子今天用輛車,怎了?我告訴你們,今天不給老子派車,老子就給你們沒完”
韋明喜使勁掙脫開去,繼續破口大罵,順便連褚亮等人都罵了一個狗血噴頭。
郝建年氣得肩膀嘴角哆嗦著,大吼道,“報警報警讓派出所的人過來”
韋明喜這回也是豁出去了,一腳就踢翻了旁邊的水壺,罵道,“嚇唬誰?派出所?老子長這麽大,還沒進過派出所”
“來啊,把老子抓進去抓啊郝建年,褚亮,你們要是不抓我,就是狗*養的”
……
……
韋明喜畢竟是鎮裡的老領導,褚亮也不可能真讓派出所的人來抓。就算是抓了進去,也得放出來,而因為這種事情鬧得鎮裡上下滿城風雨,大損鎮委鎮政府的形象。
但韋明喜跟郝建年鬧成這樣,還罵了很多在場鎮裡的幹部,比如向少年等人,自然車是沒人給他派了。就算是鎮裡有人同情韋明喜,也不敢站出來表示什麽。
最後還是田鳴有些氣不過,硬拖著韋明喜勸慰著帶出了鎮政府大院。…。
“韋主席,你消消氣,為這種事情生氣犯不上。”
“小田,你說我錯在哪裡?我家裡有病號,如果不是萬不得已,我會來鎮裡要車嗎?不要說我剛退下來,就算是我是一個普通老百姓,家裡遇到難事,來找政府幫忙,也不能這個態度?不少字欺人太甚了”
“我老韋在雲水鎮工作了一輩子,我什麽時候給組織上添過麻煩?我什麽時候沾過鎮裡的便宜?我就是想用輛車送老婆子去醫院,都不成啊……”
“老天爺,你開開眼,劈死這些勢利眼的畜生。”
韋明喜激動地手一直顫抖,忍不住放聲痛苦起來。
田鳴眉頭一皺,心道你快別這麽罵了,你這樣歇斯底裡地罵、打擊一大片,得罪了所有人,最後吃虧的還不是你自己?你現在要車要不上,也跟你過去得罪人太多有關系嘛
“韋主席,我幫你想想辦法,給你找輛車,咱先送阿姨去醫院要緊,您快別生氣了。”說完,田鳴就跑到了對面的雜貨鋪裡,給正在惠豐集團蹲點的副鎮長賈亮打了電話,簡單說了說情況,讓賈亮幫個忙,從惠豐集團找輛車。
賈亮猶豫了一下,但還是從惠豐集團要了輛車,給韋明喜派了過來。
彭遠征剛要進信傑企業集團的所在地——信傑大廈,賈亮給他打了一個傳呼也留了言,說是有急事速回電話。
彭遠征擔心是商業街改造工程出了什麽紕漏,不敢怠慢,立即扭頭走下台階,上了車把電話回了過去。
“彭鎮長,我是賈亮。”
“嗯,老賈,有事嗎?是不是那邊出什麽問題了?”
“不,我們這邊沒問題,就是剛才鎮裡出了點事,我想了想,還是跟你匯報一聲。”賈亮歎息著,“韋明喜家屬犯病,他就跑到鎮裡去要車,結果也不知道怎麽搞的,好像是郝建年不肯同意給他派車,他就跟郝建年撕破了臉皮,還掀翻了郝建年的桌子。”
“韋明喜也是鎮裡的老領導,剛離崗沒有幾個月,家屬生病用輛車就用,怎麽這點人情都不講啊?扯淡”
“是啊,我也是這麽想的……後來,我考慮了下,從惠豐集團這邊給韋明喜要了輛車,現在應該已經快到醫院了。”
“嗯,行,這事兒我知道了。老賈,你做得很對啊,韋明喜好歹也曾經是鎮裡的領導,這點面子都不給的話,讓人說我們這些政府幹部都是冷血動物”
彭遠征凝聲又道,“老賈,你忙你的,不要因此牽扯精力。”
說完,彭遠征就掛了電話。
他非常生氣,心裡對郝建年就更加厭惡。
想了想,彭遠征就給黨政辦打了一個電話過去。
接電話的人正是田鳴。
“哪位?我彭遠征”
“啊,領導,我是田鳴啊。”
“田鳴,向少年在不在?”
聽到彭遠征在電話裡的聲音比較冷漠和低沉,田鳴就猜彭遠征知道了韋明喜的事情,很不滿意。他回頭暗暗瞥了正在低頭生悶氣的向少年一眼,低低“嗯”了一聲。
“你讓他接電話。”
向少年覺得今天真是無妄之災,莫名其妙地就被韋明喜罵了一頓。他自認為自己公事公辦沒什麽錯,郝建年不肯派車那是領導的事情,與他何乾?
“向主任,彭鎮長找你。”
田鳴拿著電話聽筒轉頭向向少年喊了一嗓子。…。
向少年陰沉著臉就走過去接了電話,“彭鎮長。”
“向少年,韋主席是鎮裡的老領導,他家屬生病,要用車,你看情況調劑一輛車派到醫院去,另外找兩個年輕的女同志過去,看看有沒有需要幫忙的地方。”彭遠征的話很堅決。
向少年支支吾吾道,“彭鎮長,郝書記說鎮裡車緊張,不給他派——再說他剛才在鎮裡鬧騰了好半天,影響很不好”
“郝建年讓你吃屎你也去吃啊?讓你跳樓你跳不跳?向少年,我不再重複第二遍,馬上執行,這是命令如果你不服從,那麽你這個黨政辦主任也就不用再幹了”
彭遠征在電話裡吼了出來,他確實控制不住要發火了。
“彭鎮長,您怎麽能這樣說話呢?我又沒什麽錯,領導不簽字,我怎麽派車呀。”向少年被韋明喜罵了一通,如今又被彭遠征斥責羞辱,心裡有氣,就反駁了兩句。
“你向少年公車私用的時候,找哪個領導簽過字了?我該怎麽跟你說話?好了,你不用說了——田鳴”
彭遠征大吼了一聲,震得話筒嗡嗡響。
電話那頭的田鳴聽見,一把搶過了電話小聲道,“領導,我在呢。”
“田鳴,你馬上和李新華帶一輛車趕到中心醫院去,守在醫院,看看有什麽需要幫忙的,立即給我打電話。”
彭遠征說完,就掛了電話。
因為生氣,他的臉色微微有些漲紅。他很少這樣怒形於色,也絕不僅僅是為了韋明喜打抱不平。而是覺得鎮裡機關的風氣太不正,需要及時整頓了。像今天這種事情,其實向少年作為中層幹部,完全可以自行處置——老領導來要輛車,家裡有病號需要幫忙,你派輛車不就完了?非得把矛盾激化到郝建年那裡去嗎?
在某種意義上說,今天這場矛盾爆發的根源在向少年而不是郝建年。
同時,他也因為這種小事和衝突,發現了郝建年在鎮裡根深蒂固的影響力。雖然在領導班子的層面上,彭遠征已經完全佔據了主動和優勢,郝建年很難再翻盤;但對於普通的鎮幹部而言,郝建年還是很有市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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