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點)
“彭師兄,你好。我是初丹的同學、中文系的馬曉燕,還記得我嗎?”。女孩盈盈站起身來,衝著彭遠征淡然一笑。
“你是……”彭遠征撓了撓頭,對於初丹他是印象深刻,但對於當時攛掇初丹向他表白的那些中文系大三女孩,他真是一個也記不得了。
但在禮貌上,彭遠征卻只能微笑著伸出手去,跟馬曉燕握了握,“你好。”
馬曉燕眸光閃爍了一下,見初丹還猶自六神無主地站在那裡垂著頭,忍不住扯了扯她的胳膊,輕輕道,“丹丹,坐下,你老站著幹嘛?彭師兄,你坐這裡。”
馬曉燕說著就起身來坐在了對面那暴發戶青年的旁邊,指了指空出來的位置。
彭遠征本來想在車上躺會、考慮點事情,但現在看來,基本上是不太可能了。他心裡苦笑,臉上卻不動聲色地依言坐下。
初丹有些不自在,但心裡卻有些激動,有些莫名的歡喜。
意外遇到彭遠征,羞怯的女孩覺得是個好兆頭。
馬曉燕是新安人,家裡有些背景。畢業後,初丹本想留校任教繼續讀研深造,但馬曉燕的一個玩笑話卻直接觸發了她對彭遠征那點一直沒有扯斷的念想。
馬曉燕說,“姐們,想不想去新安?去新安工作,說不定能見到你暗戀的彭遠征喲?近水樓台先得月知道不?我可是聽說他在新安進了政府機關,混得不錯……”
馬曉燕的這句話直接讓初丹動了心。在馬曉燕的幫助下,她跟馬曉燕一起“落戶”江北大學,一個在圖書館工作,一個當講師。
工作的事兒剛定下來,正要去新安報到,就在火車上遇到了彭遠征——這難道不是天意?
別說初丹心裡歡喜,就連馬曉燕也覺得夠有緣的。
馬曉燕深深凝視著彭遠征,又指了指自己身邊的暴發戶青年,笑道,“彭師兄,這位是我表哥,胡剛。”
那叫胡剛的暴發戶青年其實一直大刺刺坐在那裡冷視著彭遠征,眸光中閃爍著幾分不善和不屑一顧。
他是馬曉燕的表哥,馬曉燕進京來接初丹來新安,他正好進京辦事,也就一起了。
見到初丹,他心裡就有些想法。這女孩雖然不是天姿國色,但眉清目秀,柔柔怯怯,身上有著濃鬱的書卷氣,有些像電視劇紅樓夢裡的林妹妹,讓人又愛又憐。
他正琢磨著,怎麽在路上如何跟初丹“加強交流”、然後到新安之後就展開猛烈進攻,不料半路上就上來一個不速之客,居然還是初丹暗戀的對象據說這女孩去新安,也是衝著這男人去的。
胡剛心裡談不上妒忌,但終歸是不太舒服。
“你好。”彭遠征笑著向他點點頭。
胡剛眉梢一挑,淡淡道,“彭先生也是新安人嗎?不知在哪裡高就?”
“呵呵,我在新安區的雲水鎮政府工作。”彭遠征也淡淡笑道。
“雲水鎮?”胡剛訝然,然後與馬曉燕對視了一眼,眼眸中的不屑一顧更盛了。
“真是巧了,我也是雲水鎮人呐。”胡剛哈哈大笑了起來,“我跟你們鎮上的領導熟得很呐。”
彭遠征一怔,旋即笑了。從胡剛的衣著打扮和坐軟臥的“闊氣”,他大抵猜出其人應該是鎮上某企業老板家的兒子。窮人家的孩子,怎麽可能坐得起軟臥。
他在新安雖然名聲在外,但那也是指在黨政機關系統裡,也不是所有人都知道彭遠征這個名字。最起碼,胡剛就不知道。…。
而胡剛家財勢衝天,在雲水鎮和新安區裡都算是一號人物。聽說彭遠征在鎮政府工作,他心裡就有了一種高高在上的優越感。在他看來,彭遠征剛大學畢業一年多,也就是鎮政府的普通幹部——不過,就算是鎮上的領導,他也不放在眼裡。
但馬曉燕卻對彭遠征有所耳聞,知道他在宣傳部是個科長,應該不是普通辦事員。而到了雲水鎮政府,應該大小也是一個領導?不少字但馬曉燕對官場上的事情一知半解,也不知道雲水鎮的領導應該是個什麽級別。
“彭師兄不是在宣傳部工作嘛?我春節的時候還在報紙上看過你的專訪呢。”馬曉燕輕輕笑著,“怎麽突然調鄉鎮去了?”
彭遠征笑了笑,還沒說話,胡剛就不鹹不淡地插話道,“肯定是犯錯誤了從市委機關到鄉鎮,這就是發配啊不過,不要緊,我跟你們鎮上領導很熟,等回去我幫你說個話”
“哦。你認識哪位鎮領導啊?”彭遠征玩味地笑道。
“郝建年,李雪燕,賈亮,黃河,褚亮……”胡剛傲然說了一大串名字,拍著胸脯道,“你們鎮上的領導就沒我不認識的”
彭遠征突然笑了,“那你認識我不?”
“你?……”胡剛眉梢一揚,“等你以後當了鎮領導,我就認識你了”
胡剛本來想說“你算老幾啊”,後來看在初丹和馬曉燕的面上,就臨時嘲諷了一句。
“呵呵。”
“你們鎮裡挺有錢啊,出差都做軟臥,嘖嘖,真是腐-敗”
彭遠征抬頭掃了他一眼,嘴角浮起一抹淡漠。
胡剛這種愣頭青兼暴發戶二代,即膚淺又狂妄。彭遠征是何許人,怎麽可能跟他一般見識,他直接無視了胡剛的“敵視”和“傲慢”,一笑置之,也不再理他,徑自從旅行包掏出一份報紙來翻看著。
……
……
列車緩緩開動。
初丹紅著臉遞過一個削好的蘋果,柔聲道,“彭師兄,吃個蘋果。”
“謝謝。”彭遠征本想拒絕,但看初丹嬌柔羞怯的樣子又有些不忍心,就接了過來。剛啃了一口,初丹就起身來道,“我到上鋪去,你躺下休息會。”
彭遠征還沒說什麽,馬曉燕就不滿地瞥了初丹一眼,嗔道,“丹丹,休息什麽呀,你老實坐著。我說彭師兄,你要是想休息,就到上鋪去好歹是個男同志,要有些風度喲。”
彭遠征苦笑,“不用休息了,幾個小時就到了。初丹,你坐著。”
初丹這才紅著臉又坐了下來。
她其實是想要跟彭遠征說說話,但又不知道從何說起,心裡發急。
馬曉燕見她那幅樣子,大眼睛一眨,突然嘻嘻笑道,“我看時間還早,不如我們去餐車吃點東西?表哥,你要請客喲。”
胡剛大咧咧地站起身來,“那當然,走。”
彭遠征有心不去,但經不住馬曉燕連扯帶拉,就不再勉強,一起去了餐車。
餐車正好在普通綠皮車廂與臥鋪車廂的中間結合部,因為才上午十點,來餐車吃飯的人並不多。而實際上,餐車也沒準備好飯食。
不過有錢能使鬼推磨,有錢更能使磨推鬼。財大氣粗的胡剛要了幾瓶啤酒,又點了一大堆真空包裝的肉食和小菜、火腿腸之類的,四個人就坐下來。
彭遠征將自己的旅行包放在了腳底下。…。
胡剛皺了皺眉嘲笑道,“我說彭老弟,你這個破包裡有啥金貴東西啊,走哪帶到哪裡,扔車廂裡也沒人偷你看我的包,裡面還有不少現金,就扔車廂裡了”
彭遠征嘴角一抽,這廝一味挑釁話裡夾槍帶棒,他早就有些不耐煩了,但看在初丹和馬曉燕這兩個小學妹的面上,他又不想跟他一般見識,就按捺住火氣道,“呵呵,值錢的東西是沒有,但也不能丟。”
彭遠征的包裡真是沒有什麽值錢的玩意兒。但裡面卻有母親和馮倩茹給他帶上的吃食和禮物,這在他心裡,這些都是無價之寶,無法用金錢來衡量的。
初丹有些不高興。一開始,她不好意思發作,因為她的工作就是胡家人幫著安排的,她欠人家的人情。可人情歸人情,見胡剛一直這麽不鹹不淡冷嘲熱諷的,她心裡就起了幾分火氣。
她扭頭望著彭遠征柔聲道,“彭師兄,其實也不餓呢,要不咱們回去?不少字”
馬曉燕知道表哥為什麽總是針對彭遠征,趕緊笑著打圓場,“表哥,你幹嘛呀,吃東西還堵不住你的嘴巴?”
胡剛嘿嘿一笑,“我開個玩笑嘛。彭老弟,不會連個玩笑話也開不起?不少字來,喝酒喝酒”
“沒事。”彭遠征向初丹笑笑,然後就坐了下去。盡管他心裡對胡剛的厭惡感極為強烈,但在面上,卻仍然保持著平靜和溫和。
馬曉燕暗暗瞥了彭遠征一眼,眼眸掠過一絲讚賞。不說別的,單憑這份涵養和氣度,彭遠征就非池中之物啊,遠不是胡剛這種二世祖所能比的。
四人就坐在餐車裡隨意吃吃喝喝,扯扯閑話。基本上都是胡剛和馬曉燕在說“雙口相聲”,而初丹和彭遠征有意無意地聆聽著,偶爾響應對方的號召,舉杯喝一口啤酒。
不多時,彭遠征腰間的傳呼機響了起來。
彭遠征取過一看,是李雪燕的留言:蕭軍來,正考察產業園。方便立刻回話。
彭遠征眉梢一挑,蕭軍去產業園是他在背後的推動,他自然並不奇怪。
胡剛驕傲地笑著,將自己擺放在餐桌上的大哥大遞了過來,“如果有急事,就用我的大哥大回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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