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對黃辰來說絕對稱得上波瀾壯波,跌宕起伏,首先今天是他的“周年忌日”、接著目睹一目老、胡二老慘死海上,從而幸運逃過滅門之禍,並設伏擊垮林七老的進犯,最後獲得兩艘大海船,及與王豐武、胡寅結拜之事……黃辰躺於床榻,合上雙眼,相比於疲憊不堪的身體,精神則顯得格外亢奮,今日發生之事就像放電影一樣閃過腦海,使他久久難以入眠。
轉輾反側不知多久,黃辰精疲力盡,迷迷糊糊睡著,然而不出一個時辰他就被人搖醒,睜開沉重的眼皮,發現是陳五,緩緩坐起身問道:“什麽時辰了?”
“還有一刻就到醜時中了。”
黃辰點了點頭,他和王豐武約好醜時中交班值守。不過雖說時間有些急,他依然仔細的洗手、洗臉、洗頸、洗頭、漱口,動作慢條斯理,不慌不忙。陳五站在旁邊一臉無奈,黃辰為人什麽都好,就是太過潔癖,照他現在的速度肯定無法準時準點趕到口澳,王豐武必然要多等片刻,一寨數千號人,恐怕也只有他敢這麽做。
梳洗完畢,黃辰帶著陳五離開家前往口澳,抵達時晚了一刻有余。王豐武氣度豪邁,不拘小節,並未關注時間早晚,拉著黃辰談了一些需要注意的事項,而後匆匆返家。黃辰昏昏欲睡的守了一個時辰,天地間隱見光亮,他斷定不會有敵人前來,找個地方假寐到天色大亮。
昨天形勢萬分緊迫,不及籌辦一目老、胡二老的喪事,今日一早胡寅張羅起來,全寨男女老少基本都到齊了,把一目老家門前堵得水泄不通。黃辰祭拜二人牌位時暗暗歎一口氣,兩位海上大豪和身為普通海盜的黃父沒什麽區別,皆落得屍骨無存的下場,胡二老還好一些,至少有兒子胡寅為他披麻戴孝,一目老才叫一個淒涼,其三子全部死在了他的前面。
王豐武亦是心有感觸,對黃辰歎道:“我日後結局能像胡二哥一般,就心滿意足了。”
黃辰不奇怪王豐武的悲觀,只有海上之人才能理解這裡的殘酷,胡二老的結局已算不錯了。
祭拜之後,趁著人們尚未散去,三人共同宣布義結金蘭,請在場者作為見證。村民們大感意外,卻沒多想,船員們也沒多想,但船主頭領們不得不多想,紛紛猜測此舉背後意圖以及由此引發的變數。
使人抬來一張案,點燃一把香,宰豬獻祭,三人依次跪倒地上,揚聲立誓道:“王豐武、黃辰、胡寅,今日結為異性兄弟……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隻願同年同月同日死……背信棄義者,天人共戮……”說罷告詞,三人又拜了拜香案,而後三人互拜,王豐武為兄,黃辰次之,胡寅為弟,在村寨數千雙眼睛的注視下,三人自此正式結拜為異性兄弟。
不等眾人上前慶賀,胡寅馬上又宣布一目老旗下四艘大船今起轉屬王豐武、黃辰二位兄長,這個消息堪稱石破天驚,頓時引起一片嘩然。四名當事船主滿面驚愕,他們心中視胡寅為黃口孺子,正盤算著將他架空,將船據為己有的念頭,不想胡寅竟然把船送給王、黃二人。
“這、這如何使得?”四位船主面面相覷,張了張嘴,幾次欲言又止,半晌無一人敢於發出反對的聲音。人自家兄弟分自家船,他們憑什麽反對?不說沒事,一說倒糟,所謂一朝天子一朝臣,四人乃是一目老的舊部,王黃胡三人若認為他們不聽話,定會將他們清洗,換上自己親信。為了保住現有地位,四人老老實實來到王豐武、黃辰面前大禮拜見,大表忠心。…。
歸屬黃辰的二人一個叫洪舉,外號舉叔老,年紀頗大,近五旬年紀,毛發、皮膚、衣著,無不給人留下一種很髒的感覺,以黃辰潔癖性格,心裡直接給他打了零分。另一人和黃辰本家,姓黃名芳,他名字雖略顯柔弱,人卻長得五大三粗,是一目老麾下有數的大將。洪舉海事豐富,黃芳驍勇善戰,兩人都有著不錯的能力,黃辰暫時不會動他們,觀察一段時間再說。如果他們能夠融入團隊,並發揮作用,未嘗不可繼續擔任船主,如若不能……
隨後胡寅示意黃辰、王豐武帶領心腹隨他走,二人心中有數,各自招來七八名親信,叫他們拿上鍬鋤等挖掘工具,一行人出村寨北門進入山中。沿著山路,越走黃辰、王豐武心頭疑惑越大,怎麽好像是去大墳場?令二人無語的是,胡寅真的把他們帶到了大墳場。
“一目老的錢財藏於墳墓裡?”黃辰不由暗讚一目老會選地方,胡寅不說,他打破腦袋也猜不到。
胡寅領著眾人穿過一片墓地,停於一座不起眼的墳包前,指道:“就在這裡面,挖。”
眾手下聞言立刻揮舞鍬鋤,賣力刨了小半個時辰,刨出一座木箱,很快木箱接二連三出現,一共四座,其中三座箱子整整齊齊列滿白花花的銀子,另外一座箱子隻裝了一小半,主要以黃金寶石為主。三座銀箱每箱約一千兩銀子,合計三千兩,那座黃金寶石箱子不好估算,應該不低於兩千兩銀子。
黃辰忍不住暗暗搖頭,他原以為至少該有萬兩,沒想到只有五千兩,三人均分,每人不過一千余兩,充其量只能算一筆小財。
胡寅同樣大感失望,滿臉沮色。
王豐武心氣較二人平和得多,扭頭對黃辰道:“二弟,你我各取一座銀箱,剩下的留給老三。”
黃辰點頭道:“行,就這麽分。”
一行人搬著箱子才踏進村寨的大門,就看到王豐武麾下頭號大將劉斌迎面奔來,稟報剛剛一條八槳船突入口澳,上面的人自稱周三老使者,要見村寨主事人,此刻人已在胡寅家中。黃辰三人彼此交換眼神,心裡皆道一聲周三老動作好快!當即撇下眾人,直奔胡家。
周三老的使者年約四旬,穿著藍綢衣,面上並無海上之人的風霜之色,臉皮白淨,鬢發整齊,三綹髭須,坐於客廳悠悠飲著茶,對進來的黃辰三人視作不見,端足了架子。
胡寅率先說道:“可是你要見主事人?我們兄弟三人來了。”
那人放下茶碗,輕哼道:“你們架子不小呀,居然讓我候了半天。”
胡寅也不解釋,待王豐武、黃辰相繼落座,他方坐下問道:“如何稱呼?”
“葉富。”
葉富實非無名小卒,黃辰三人都聽說過此人,他是泉州人,讀了好些年的書,無奈屢試不第,眼見功名無望,便上到越洋商船擔任財副一職,主管財貨。後來周三老劫了商船,他轉投周三老,因其肚裡有些墨水,不比那些隻知打打殺殺的粗胚,深得周三老信任。
王豐武開口問道:“你找我等有甚麽事?”
葉富不慌不忙道:“你可是王豐武王當家?我們大首領久聞你的大名,有意與你攜手共襄大事,不知王當家意下如何?”旋而又補充了一句:“林七老已經歸順我們大首領。”
“林七老降了?”此事雖在情理之中,但黃辰三人仍暗吃一驚。
王豐武有意拖延時間道:“事關重大,我需與眾兄弟商議,過一些時日再作答覆。”
“商議倒也應該,但何須一些時日,一天足矣。”葉富說道:“我們大首領明日於寨中設宴,希望屆時王當家會來,不然……”
“你敢威脅我?”王豐武沉下臉冷冷道。
葉富笑眯眯道:“王當家想岔了,這不是威脅,而是不想發生不必要的誤會,免得傷了兩家和氣。”之後起身道:“好了,我該說的都說了,如何決定,王當家你自斟酌,告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