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視著王豐武、何三老一路唇槍舌戰跨出門去,周三老握著酒碗的手青筋畢現,雙眼開闔間似有灼焰噴湧而出,讓在場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他內心的不悅。葉富悄悄看向雲淡風輕的周夫人,見她並無開口勸說之意,硬起頭皮小心翼翼問周三老道:“大首領,你看……?”
周三老重重一磕酒碗,說道:“既然二人急於切磋武藝,我們便出去一觀。他二人皆久負盛名、武藝超絕,此番交手定是一場龍爭虎鬥,正好可助我等酒興。”說罷周三老起身向外走,諸人紛紛放下碗筷緊隨其後,黃辰胡寅相視一眼,無言的跟了上去。
王豐武、何三老一出來,院中喧鬧的氣氛頓時凝結,變得寂靜無聲,人人伸頸張望,興奮之情溢於言表。方才他們還在激烈探討二人何時會打起來,大多數人認為宴後概率更大一些,只有極少數人猜到二人必無耐性吃上一頓酒。
何三老脫去上衣,露出虎羆似的雄壯身軀,怒聲喝道:“王豐武,今天不把你打得跪地求饒,老子從此以後就跟你姓!”
王豐武對何三老一身肌肉不屑一顧,冷笑說道:“眾目睽睽之下,話別說得太滿,小心事後下不來台。”
“你放心,天塌了老子也不會輸!”話音一落,何三老疾逾閃電般飛撲王豐武,一掌拍向其面部。王豐武眉毛微微一揚,毫不相讓的回敬他一記鐵拳,砰砰兩聲悶響,兩人皆架住對方拳掌,身軀一震,各自向後倒退兩步。何三老初次交手未佔得絲毫便宜,氣得暴吼一聲,再度奮身撲擊。
王豐武怒極而笑,從來都是他以摧枯拉朽式的進攻擊潰對手,何曾被對手壓著打過?他不得不承認何三老是他武藝有成以來碰到過的最棘手的敵人,但也僅僅是感到棘手而已,世間或許有不少人可以壓製他王豐武,何三老卻不在此列。王豐武心中戰意沸騰,不進反退,猛烈撞上何三老,霎時間兩人拳掌腿迭出,正面硬撼,時而穿透防禦擊中對方身體。
“砰砰砰砰……”
兩人以攻對攻,眨眼的工夫交手超過十招。王豐武徹底癲狂了,心中隻覺得好生痛快,拳腳力道不僅沒有減弱的趨勢,反而一下重過一下,何三老面對王豐武瘋狂猛攻,漸漸落入下風,連續遭到重擊,口鼻不住溢出血沫,終於扛不住開始後退。王豐武仰天長笑兩聲,隨即不給何三老喘息之機,幾個箭步追上,攻勢一經鋪開,猶若狂風暴雨一般令人無從招架。
“勝負已分!大哥贏定了!”胡寅激動得握緊拳頭。
黃辰深以為然的點點頭,打個形象的比喻,王豐武的攻勢就像紅夷炮,無堅不摧,想從他手底下全身而退幾乎是癡人妄想。
胡寅低喝道:“此戰過後,大陳山再無人敢質疑大哥無敵之名。”
周三老眼神陰沉,何三老在他手下效力多年,後者武藝究竟有多強他一清二楚,從未想過何三老會輸,然而此刻事情正朝著他不願意看到的方向發展,並且不可抑製。
“砰!”王豐武大腳好似撞鍾錘一樣撞得何三老胸口一陷,身體如同斷了線的風箏,拋飛出一兩丈遠重重砸落在地,摔得塵土飛揚。
院中喝彩聲戛然而止,針落可聞。
王豐武昂首而立,淵渟嶽峙。就當所有人一致認為他將一如先前展露狂傲本色,狠狠打擊失敗者和眾人一番,他卻出人意料的走過去把何三老攙起。眾人不禁面面相覷,滿腹狐疑,這王豐武打的什麽鬼主意?…。
何三老臉色灰敗地道:“我敗了!敗得無話可說!”
王豐武笑著擺手道:“勝敗那是末節,提它作甚?我自武藝有成以來,今日之戰最痛快!”
何三老說道:“王兄弟此話有不實之處,王兄弟不到二十合便將我擊敗,武藝高我不止一籌,何來痛快?”接著又自嘲一笑道:“虧我前面還說王兄弟坐井觀天,原來我才是那井底之蛙。”
王豐武大笑道:“不使全力打兩百合亦是枉然,使了全力,三五合也覺痛快。”
何三老搖頭道:“王兄弟別往我臉上貼金了……”
王豐武收起笑容道:“何兄弟眼中我王豐武是這種人?”
何三老默然片刻,開口說道:“好。就憑此番話,王兄弟這個朋友我交定了。”
“哈哈……”
王豐武戲劇性上演一出“英雄惜英雄”的戲碼,眾人無不膛目結舌,連黃辰和胡寅都呆住了。周三老神情愈加陰冷,看向王豐武的目光帶著深深的忌憚之色,此人不可留!斷不可留!必須殺掉!
王豐武扶著何三老歸來,後者滿臉慚愧的對周三老道:“大首領,我輸了,給你丟臉了。”
周三老翹起嘴強笑道:“勝敗乃兵家常事,不必放在心上。”又對王豐武道:“王兄弟不愧是大陳山諸人推為第一的好漢,今日一戰,果然名副其實。”
王豐武抱拳道:“大首領誇讚了。”
周三老輕輕頷首道:“走,我們回去繼續飲酒。”
回到酒桌上,諸人明顯對王豐武多了一絲敬畏,頻頻敬酒拉近關系,王豐武與之前表現判若兩人,來者不拒,酒到杯乾,其豪邁氣度博得在座者陣陣喝彩,而這一幕也更加堅定了周三老除掉王豐武的決心。
酒闌興盡,王豐武雖然醉得厲害,亦抱警惕之心,再三拒絕周三老挽救,和黃辰、胡寅告辭而去。
周三老一直送到大門口,望著王豐武逐漸走遠的背影,殺機於胸腹間激蕩。良久他緩緩收回視線,掉頭回返,並差下人將周夫人、葉富、李俊稷幾人叫到偏廳議事。
周三老坐於主位,幾口喝下大半碗解酒湯,開口問周夫人道:“弟媳,通過半日觀察,王豐武、胡寅、黃辰三人你心中該有數了。”
周夫人咯咯笑道:“王豐武不可留,胡寅不可留,黃辰可留可不留,最好不留。”周夫人聲音曼妙動聽,可說出的內容卻是鮮血淋淋,使人不寒而栗。
周三老點點頭,轉問李俊稷道:“李先生你也說說你的看法。”
李俊稷尚是首次參加周三老核心會議,謹慎地說道:“我的想法和夫人別無二致。”
周三老對他的回答不甚滿意,又問道:“那你認為當先殺何人?”
李俊稷說道:“當先殺王豐武。黃辰、胡寅有才略,卻是少年之流,暫時不足為慮,王豐武一去,兩人便如砧板魚肉,任我宰割。”
葉富出言道:“王豐武新附之人,我等若沒個說法就將他殺了,恐落人話柄。”
李俊稷心道當婊子還立牌坊?為寇盜還講名譽?不以為然道:“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葉富反駁道:“你有辭,可旁人信麽?如無必殺之由,除王豐武一人而阻四方好漢,實為大不智。”
葉富所言正是周三老心中顧忌之處,每次遇到難解之題,他都會求助周夫人,這次也不例外。周夫人沒有叫他失望,說道:“既要除掉王豐武,又不引旁人猜忌,只有一個辦法……”
周三老急問道:“是什麽?快快說來。”
“用毒。”周夫人輕啟朱唇道。
“毒?”周三老聞言不自覺的眯起雙眼。
周夫人點點頭詳說道:“下次再邀王豐武前來,於他酒中摻些慢性毒藥,其數月後發作身亡,屆時就算傳言紛紛,我們也可推得一乾二淨。”
周三老面上漸漸浮出猙獰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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