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辰眼熱李魁奇人才眾多,隨隨便便拉出去一個都能獨當一面,黃辰手下真正能夠獨擋一面的只有趙弘毅、阮進二人。明年隨著張刑走向成熟、林習山攢足資歷,亦可托付方面之事,但現在,就趙、阮二人,楊東氣量不足、陳四才智平庸、莊默北人畏水,威廉語言不通,皆有不足之處。
黃辰想想自己來到這個時代不滿三年,崛起也才兩年,心態隨之放平。說句不怕自大的話,比人才數量,他可能不如鄭芝龍、李魁奇、周三老等海上豪傑,但比人才質量,他不認為會輸給任何人小說章節 。他的手下和他一樣,都非常的年輕,擁有無限的潛力與未來。
“李當家喚我何事?”黃辰皮笑肉不笑地問道。由於李魁奇是周三老的八拜之交,黃辰平ri很少與他接觸,自然無甚交情,反而有些私怨。當初他練兵為保秘密,不許任何人靠近,偏偏李魁奇一名手下不知死活,一而再再而三的挑釁,黃辰一怒之下將他斬殺。李魁奇自覺失了顏面,大發雷霆,幾乎就要帶人去找他“理論”一番。鄭芝龍唯恐兩人發生火並,使聯盟陷入四分五裂,急忙找來兩人,從中說和,勉強化去恩怨。不過此後兩人更無往來,連點頭之交都算不上。
“你我相識都快一年了,黃兄弟說話怎麽還是如此生分。”李魁奇聞言面露不悅道:“黃兄弟莫非心裡還記掛著那樁舊事?”
“那倒不至於,兄弟我這點氣量還是有的,只是平ri與李當家相處不多,才顯得不夠熱絡。”黃辰臉上全程掛著面具一般的假笑,將表面功夫做得滴水不夠。
“這不機會就來了。”李魁奇大笑道:“明ri你我並肩作戰,借此機會可得好好親近親近。”
黃辰扯著嘴角笑道:“兄弟自然沒的說。全憑李當家作主。”
李魁奇用和他粗獷的外表相匹配的豪爽口吻道:“有黃兄弟這句話就夠了,從今以後,我李魁奇便把你黃辰視為兄弟手足。”
黃辰嘿然,把他的話當真就真是白癡了。
李魁奇頓了一頓,有意無意提道:“盟主今ri對黃兄弟頗為另眼相看……”
“嘿,這算好事還是壞事?”黃辰笑問道。
“那要看黃兄弟怎麽想了。你認為是好事就是好事,你認為是壞事……未嘗是壞事。”李魁奇末尾來了一個轉折,雖然表面上像是為鄭芝龍說話,實則該傳達的意思都已傳達。
“那我便當做好事。”黃辰順勢說道。
“本想和黃兄弟多聊一些,無奈時候不早了,我們明天再接著聊,兄弟我先走一步。”說罷,李魁奇帶著麾下人馬離去。
黃辰默視良久,對於明末之南海。他只知道“海盜王”鄭芝龍,還僅是粗泛的了解,不明詳細,對李魁奇一無所知,顯然他的未來成就不及鄭芝龍。然而此刻在黃辰心中,對李魁奇評價極高,此人手段、心智無一不冠絕海上,堪稱一代梟雄。不遜“海盜王”半分。
“大浪淘沙,埋葬了多少英雄豪傑……”黃辰緩緩搖了搖頭。
折騰了大半夜。黃辰即使躺在陌生的床鋪,亦很快睡去,次ri醒來掏出懷表一看,剛好六點整,比平ri晚了兩個小時。驅散體內睡意與惰意,黃辰爬起床簡單洗漱。於院中練劍,期間手下頭領陸續趕來,聚在回廊小聲交談,有的討論黃辰西洋劍法,有的討論即將到來的大戰。有的天南地北一陣亂侃,純粹是為了打發無聊時間。
黃辰還劍收功,一邊擦汗一邊問趙弘毅:“昨夜有沒有人敗壞規矩。”
“沒有。”趙弘毅搖搖頭道。“但有幾人未能收住手腳,傷了人。”
黃辰隨口問了一句:“傷得重不重。”
“有被打折腿的。”趙弘毅緊接著說道:“大首領且放心,人我已經處罰過了。”
黃辰心裡一歎,僅僅因為自己的一句話,就有人坐在家中遭到這等無妄之災。對趙弘毅道:“一會你遣人送些銀錢過去,具體數目視傷情而定。”
趙弘毅點頭稱是。
黃晨隨後叫眾人一起用餐,由於不是自己的地盤,飯菜相對簡單,兼且戰前不宜飲酒,一頓飯吃得眾人如同嚼蠟,好沒滋味。
飯後茶余,鄭芝龍派人過來通知黃辰出發,黃辰回屋取來重達二十公斤的半身甲,在彥氏兄弟的幫助下穿戴整齊,出門召集人馬。
目光掠過整齊肅然的隊伍,落到三門野戰炮及八門紅夷小炮上面,黃辰心裡暗暗可惜。野戰炮、小炮亦需牛騾等頭口拉拽,少則一頭,多則兩三頭,平地尚且如此,何況上山,此番怕是沒有它們出場的機會。不過黃辰仍舊準備把它們全部帶上,誰知道官兵會不會突然衝下山來,或者漳州府派來援軍,寧願費些手腳也要做到有備無患。
黃辰帶著大隊出城與鄭芝龍等人會合,此時海盜已聚集大半,一眼望過去,頗有聲勢。
受到西方海盜影視的影響,黃辰開始以為海盜一定是穿得破破爛爛,拿著爛刀鈍斧,實際這樣的人有,但絕不是全部。中國海盜有戰兵、有輔兵、有船工、有擄來強迫為賊,戰力可謂天差地別,jing銳大多花重心向商人購買火器,比官製武器jing致十倍。而且海盜打仗慣用長兵,從兩三丈的竹槍到一丈七八尺的長槍,再到九尺九寸大槍,一應俱全。閩人又以善使藤牌聞名天下,海盜中刀牌手不在少數。
火器、長刺、藤牌,堪稱海戰三大利器,官兵有,海盜也有,且玩得更jing。
黃辰現在看到的便是一股海盜jing銳,尤以鄭芝龍、李魁奇人馬最jing悍,各個有虎狼之氣。當然,海盜再如何jing銳也還是海盜,海上不弱於水軍,但上岸列堂堂之陣。卻未必是jing銳官兵的對手,非要使些伎倆不可,而黃辰自信自己的隊伍實力更在官軍之上。
黃辰麾下人馬一列列、一隊隊陸續就位,行止之間全無動靜,人人神se肅然,持兵默立。與周圍吵鬧的環境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漸漸地,群盜受到氣氛影響,逐漸收起笑鬧。
最後,數十頭牛騾拉著由三門野戰炮、八門紅夷小炮、十數門銅發熕、弗朗機組成的炮隊一出場,頓時震驚了所有人。海盜正面交手不是陸上官兵的對手,棄海登陸,素來秉承著避實就虛、來去如風的原則,充其量只會帶著數十百斤的輕便弗朗機小炮上岸。黃辰如今反其道而行,組建一支“聞所未聞”的炮隊,穩穩壓住官兵一頭,這叫眾人如何不驚。
“黃六底牌層出不窮,看來不把我們嚇死不肯罷休。”李魁奇笑容帶著一絲複雜。
黃巽衝點頭附和道:“此子屢屢有驚人之舉,絕非池中之物,來ri必為我等大敵。”
李魁奇搖頭道:“不用來ri,他現在就有這個資格了。鄭芝龍對他忌憚之心恐怕已不下於我。”
黃巽衝笑道:“這對大首領是好事。免得鄭芝龍總是盯著大首領不放。”
“這倒不假。”李魁奇失笑道。
“……!”葉我珍用力握緊拳頭,目眶she出寒芒。他向來心高氣傲。海上青年一代能與他比肩者唯鄭芝虎、劉香寥寥幾人。鄭芝虎武藝通天,他自忖不如,但海上之人光憑武藝可不夠,還要有手段,兩人駕船廝殺,他未見得會輸。劉香以前不太入他的眼。誰曾想其主劉三老一死,劉香立刻兼並半數人馬,後來居上,一躍成為一方大豪。
鄭芝虎有一位好哥哥,劉香氣運驚天。葉我珍什麽都沒有,只靠自己一雙手打拚走到今天,內心並不服氣二人。然而對黃辰這位短短一年間如同彗星般崛起,隱隱可與鄭芝龍、李魁奇看齊的俊傑人物,葉我珍心中只剩下羨慕與嫉妒,他最大的野心,也不過是站在黃辰現在的位子。
李魁奇察覺到葉我珍一顆不平靜的心,笑著說道:“我珍,莫要著急,一時風光算不了什麽,要看長遠。你的本事不比黃六差半分,待過幾年,你定能追上他,甚至超過他。”
“是。”葉我珍俊容一肅,恭敬回道。
李魁奇點點頭,視線再度轉回黃辰身上。
別人眼力有限,或許看不出來,鄭芝龍曾在大員當過荷蘭人翻譯,豈能看不出黃辰跑隊中有著西夷陸戰炮,這等利器他都難以搞到手,黃辰竟能從西班牙人那裡弄來。他首次生出一絲後悔之意,過去太過放縱黃辰,以致現在再想製約都變得有些力不從心。他招攬李魁奇時後者氣候已成,而黃辰那時還只是一個後起之秀,隨便使些手段便能壓住他。世間沒有後悔藥,鄭芝龍亦是心志超絕之輩,很快整理心情,恢復平靜。
鄭芝虎追殺許心素尚未歸來,此時站在鄭芝龍身邊的是四弟鄭芝鳳,其再過一月才年滿十六,雖然身材高大不遜成年人,臉上卻帶著一絲稚嫩之氣。鄭芝龍對鄭芝虎是喜愛,後者從小就隨著他浪跡天涯,食則同桌,寢則同室,關系不比旁人,鄭芝虎不僅是他的弟弟,更是他最得力的幫手,為他掃清無數艱難。對鄭芝鳳則是寵愛,其容貌俊美,xing格沉穩,文武雙全,鄭芝龍能夠在他身上輕易看到自己的影子。
同鄭芝鳳一同位列鄭芝龍身後的還有鄭氏家族鄭芝鵬、鄭芝莞等人,以及十八芝中的外姓郭芝葵、郭芝蘭、方芝驥、赤芝哥等。
十八芝之外,以洪旭為首,他是泉州同安人,外表看上去像二十七八三旬年紀,實則年僅二十有三,可謂相貌老成,其xing格亦老成持重,處事滴水不漏,不滿而立就已能為鄭芝龍分憂解難,如今則是鄭芝龍的大總管,錢糧皆由他把守。如此重位鄭芝龍不用族人而用一個外姓,對他的信任由此可知。他亦不負鄭芝龍之托,沒有後者之令,就算鄭芝虎、鄭芝鳳,也休想動用庫中一文一錢。
洪旭之後,立著悍將陳豹、陳鵬。陳豹名字中帶一個“豹”字。卻絲毫沒有豹子的矯健,眾人挪揄他腰粗,送其諢號“三尺六”,當然他的腰圍不可能達到三尺六這等誇張程度,但的確較常人粗老多,遠遠看去。猶如一個人型圓桶,其勇猛善戰,僅次於鄭芝虎。陳鵬身材高挑jing瘦,和陳豹齊肩站立,猶如哼哈二將一般,他亦是鄭芝龍麾下有數大將。
另外有名有姓者十數人,眾星捧月般拱衛周圍,把鄭芝龍襯托得越發奪目。
黃辰披甲戴盔,英姿勃勃。帶領趙弘毅、張刑、莊默、林習山、威廉等手下徑直走到鄭芝龍面前,抱拳問道:“盟主,我等何時出發?”
鄭芝龍微笑道:“黃兄弟你和李兄弟擔任主攻,既然人到齊了,可先行出發,我會催促後面的兄弟盡快與你們會合。我計劃從後偷襲,未免山上官兵察覺,就不去湊熱鬧了。在這裡祝黃兄弟旗開得勝。”
黃辰點了點頭道:“借盟主吉言,我先走一步。告辭。”
目送黃辰離去。鄭芝龍眼神重新變得凝重起來。
“黃兄弟,你這軍勢真叫威風,炮隊更是嚇人,和官兵可謂棋逢對手。”李魁奇讚道。
黃辰沒去理會李魁奇的“**湯”,似笑非笑道:“興許中看不中用,李當家千萬別抱太大希望。免得到時失望。”
李魁奇大笑一陣,說道:“黃兄弟這話好不實在。”
黃辰笑而不語。
李魁奇抬頭望一眼紅ri方位,說道:“差不多該起程了。黃兄弟”
“請。”
黃辰跨上一匹和驢子差不多大小的棕se福建土馬,即州嶼馬。起程出發。威廉當初見到它們的時候,又忍不住開始秀他歐洲人的優越感了,言稱歐洲最矮的矮種馬都比它強一百倍,中國人居然騎這種馬。黃辰心裡膩歪,告訴他中國南方不產良馬,好馬都在北方。
威廉對此大為不解,在歐洲,從冰天雪地的北歐,到多山地帶的伊比利亞半島,到中部平原,乃至東部草原,什麽地方不能養出良馬,偏偏中國養不出來?
黃辰有氣無力的說南方土地都種糧食了。自然,這話立刻又遭到威廉吐槽,並不無得意的告訴黃辰,他在家鄉飼養的愛馬肩高足有十六掌寬,中國北方那些韃靼馬根本比不了。
黃辰當時心裡很不是滋味。據威廉所說,德意志人根據血統人工培育良馬已有數百年歷史,中國還在玩放養那一套,更要命的是,這一套會一直玩到工業時代。中國無好馬,這不是秘密。不說和重視人工培育的歐洲人、阿拉伯人相比,亞洲幾個帝國,奧斯曼、薩菲、莫臥兒,隨便一個國家的戰馬都能輕易爆大明王朝幾條街。
黃辰延伸思維,想到了更多,中國不僅無好馬,鐵礦也渣得要命,加上缺乏橡木、柚木等優秀木材,地大物博……?
牛眠山,形似老牛臥眠,故得此名。黃辰騎著小棕馬迤邐至山前,舉目望去,牛眠山海拔並不高,一眼就能望穿山頭,但只有前後兩條上山之路,山勢不算陡峭,亦不算平淡。黃辰若較真兒,還是能夠把火炮運上去,不過這麽做費時費力,得不償失。何況官兵上山匆忙,也來不及搬運重炮,這一點上他並不吃虧。
黃辰沒有急著開戰,等所有人到齊再打不遲,李魁奇和他一般想法,樂得在一旁裝糊塗,直至大部分人到來,鄭芝龍又派人催促,黃辰才開始不慌不忙的部署。
“莊默……”
“大首領有何吩咐。”莊默一張麻臉難得露出一絲激動。他畢竟是北方出身,在海上總有一種伸不開手腳的憋屈之感,六大隊首中,數他立功最少,很多人背地裡說,他以前就靠著洪舉支撐,洪舉一死,他連海都不敢出,生怕淹死。被人如此小覷,莊默聽了又是氣憤又是無奈,心裡憋著勁要做出令眾人刮目相看的功績,堵住所有人之口,海上他一時沒法子,到了岸上,那便是虎入深山,吼震百獸。
黃辰淡淡說道:“當初你對我說台灣土蠻從小以弓箭狩獵,人人皆是用弓好手,若配上大明製作的強弓,定可成為我一大助力。我信了你的話,撥給你二百善she土蠻,配以良弓,可如今快一年了,一直沒什麽表現說實話,我很失望。”
莊默心裡不由一涼,急忙解釋道:“我亦未料土蠻蠢笨至此,過了許久都不能聽懂命令,兼且……”
“我不想聽解釋,黃辰揮揮手道,“我隻想知道,土蠻弓手現在能否一戰?”
莊默受激大聲道:“有何不能!我願親率二百土蠻弓手為先鋒,替大首領攻山拔寨,如若不勝,隨大首領發落。”
“好。我再撥出六百長槍、刀牌、火銃,助你一臂之力。”
莊默抱拳沉聲道:“如此則把握更大,必不負大首領重托。”
“別再叫我失望。去。”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