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韋特全名傑哈德.f.德.韋特(.with),簡稱德韋特,他年紀在四十歲上下,身高約一米七出頭,有著一頭棕se的頭髮和褐se的雙眸,以及漂亮的胡須。大翻領、蝴蝶結、填充物、吊襪帶、蕾絲、長統靴,任何一處荷蘭男xing時下最流行的元素都能在他身上找到蹤影,必須得說,他是一個時髦的人,一個緊跟chao流的人。
可惜遠東地區能夠欣賞他著裝品味的人著實不多,和他打交道的明國人、ri本人通常都表現出一副見了鬼的模樣”“。沒辦法,野蠻人就是野蠻人!
德韋特在遠東地區已經呆了足足五個年頭,換句話說,他是第一批走進遠東的荷蘭人。其時巴達維亞為了與中華帝國貿易,派遣荷、英聯軍16艘戰艦,1024名士兵進攻澳門,企圖代替葡萄牙人的位置,遭到挫敗後轉而入據澎湖,進而又與大明水軍爆發jilie衝突。
當時德韋特僅是船上一名毫不起眼的下席商務員,月薪只有可憐巴巴的40荷蘭盾(約十三兩白銀),雖然比士兵810荷蘭盾要多得多。
次年,即1623年,德韋特被大員第一任長官宋克派往廈門與中國官員談判,晉升為商務員。兩年後(1625年)成為上席商務員,大員次官,同年宋克不幸遇到海難,德韋特出任大員長官及城堡司令官至今。
不過近來從巴達維亞過來的商船帶來消息,稱巴達維亞方面認為他對台灣的ri本商人采取的強硬政策令公司利益受到極大傷害,決定近期派遣公司評議會委員彼得.納茨(pieternuyts)代替他成為大員新的長官。
“這幫該下地獄的政客!”德韋特心裡不止一次這樣大罵,他的政策就是來自巴達維亞,出事了便讓他背黑鍋,無恥之尤。所幸他當大員長官的這幾年。月薪達到200荷蘭盾,加上商船分成和一些見不得光的灰se收入,足夠他返回荷蘭過上貴族般的幸福生活。
可是德韋特現在暫時走不了,就算新任大員長官彼得.納茨到來也不會改變什麽,因為許心素欠他錢,就這麽簡單。許心素拖欠公司的49624荷蘭盾.18斯多佛(20斯多佛=1荷蘭盾)。裡面有他的一份。對於荷蘭人來說,金錢和上帝一樣重要。
德韋特即將歸國,根本不在乎中華帝國福建省最高長官和水軍司令做出了什麽承諾,那和他無關,他只在乎自己的錢。若想讓許心素還錢,一是用武力趕走盤踞在福建沿海的尼古拉.一官(nicholas.iquan),即鄭芝龍,尼古拉是他的教名,一官是他的外號。他以前曾在公司擔任翻譯。德韋特和他有些交情,然而這點交情在與上帝等同的金錢面前不堪一擊。二是充當雙方的調停人,哪怕只是暫時xing的停戰條約,等到許心素把錢還了,他就拍拍屁股走人,管他二人以後打生打死。
就在德韋特考慮對鄭芝龍動手還是動口之際,聽說後者到訪,頓時愣住了。
許心旭心裡暗暗著急。面上卻不露聲se,他是許心素的堂弟。許心素對其信任更在胞弟許心蘭之上,委托以台灣大小事,豈能沒有一點城府。
德韋特很快反應過來,通過翻譯說道:“simhiok(許心旭),很抱歉我無法答應你以及福建最高長官、水軍司令的要求,戰爭未必會解決問題。但一定會帶來死亡,每一名荷蘭人都是寶貴的財富,除了國家利益,沒有人能夠讓他們去死。你知道,iquan(鄭芝龍)和simsou(許心素)一樣都是我的好朋友。一會我會盡力勸說iquan,讓他不要與simsou為難。”
許心旭暗自冷笑,鄭芝龍此時正是意氣風發的時候,他會聽你的?這樣也好,德韋特只有在鄭芝龍那吃了虧,才會徹底倒向他們這邊。起身說道:“朋友?朋友在鄭一官眼裡一文不值,家兄和他有十年的交情,鄭一官還不是說翻臉就翻臉。韋特先生一片好心,不知對方領不領情。唉!我與鄭一官不便相見,就先告辭了,希望再次見面,韋特先生可以帶來好消息。”
德韋特點頭道:“這也是我的願望。”說完送許心旭出門,然後便站在公署門口靜待鄭芝龍的到來。
據大員的明國人說,目前鄭芝龍旗下擁有四百艘戎克船(中國帆船),60000至70000人,船隻數通過許心旭得到了認證,但他的兵力並沒有那麽誇張,僅20000至30000人。即使如此,數量依然龐大得嚇人,要知道整個荷蘭人口才兩百萬左右。不過德韋特並不懼怕對方,只需給他10艘戰艦,1000名荷蘭人,他就能輕易打垮鄭芝龍的戎克船隊。
不久之後,鄭芝龍的身影映入德韋特褐se的瞳孔,他不再是曾經低調的公司翻譯,而是中華帝國海上之王。他身著赤紅se的袍子,上面印有長著角和爪,類似蛇一樣的動物,德韋特知道它是整個中華帝國崇拜的神獸,象征著無上的權力和財富,由於它是虛構之物,歐洲沒有一個詞語能與之對應,有人以“蛇”代替,或把它描述為“像蛇一樣的大蟲”,或翻譯成“龍”。他的護衛身材高大強壯,目光充滿jing惕,確保他不受半點侵害。
兩人尚未接近,鄭芝龍遠遠便用荷蘭語說道:“韋特先生,好久不見了,你站在這裡是專門在等我麽。”
“當然。”德韋特隨後開起玩笑道:“iquan,我要告訴你,你的荷蘭語退步了很多。”
“語言之道,熟方能生巧,我卻找不到可以交談的對象,難免有所生疏。”鄭芝龍笑著回道。他是一個語言天才。大明官話、閩南話、葡萄牙語、ri語、荷蘭語樣樣jing通。
德韋特故意裝作沒聽懂,邀鄭芝龍進入公署,其實他聽出了對方的弦外之音,對方是在隱晦的埋怨大員親近許心素,而疏遠他。可這也怪不了他們,遠東地區只有一種人才配成為荷蘭人的朋友。那便是為公司創造利益的人,鄭芝龍過去沒有這個資格,許心素有。
去往會議辦公室的路上,德韋特半抱怨半指責道:“iquan,由於你在福建沿海的行動,今年來大員的商船比往年減少了一大半,使得公司蒙受了巨大的損失。”
鄭芝龍不慌不忙道:“所以我這次帶著船隊來了。放心,這只是第一批,後面還有更多珍貴的貨物。就怕到時你們吃不下。”
東印度公司是荷蘭在亞洲的意志體現,德韋特不滿鄭芝龍看輕公司,一臉嚴肅道:“iquan,我需要提醒你,公司擁有的財富遍及整個亞洲,是你絕對無法想象的。”
鄭芝龍無意同對方糾纏,解釋道:“我並無輕視貴公司的意思。”
德韋特這才緩和顏se,點了點頭。帶著鄭芝龍走進辦公室,合上房門。隔絕了所有人,說道:“iquan,我的朋友,我要回國了,也許是秋天,也許是冬天。就在今年內。”
“啊?你還會不會再回來?”鄭芝龍不由有些意外。
再回來?別開玩笑了!德韋特立刻搖頭。需知風險永遠和利益成正比,他現今生活的既體面且富裕,可當初和他一起來到亞洲的人,至少有一半人回歸了主的懷抱。德韋特慶幸自己經受住了海難、戰爭、疾病等等生死考驗,接下來是該到享受人生的時候了。
“那真是可惜。你是我為數不多的荷蘭朋友。”鄭芝龍繼而問道:“你知道新的大員長官是誰麽?”
德韋特語氣不太友好道:“彼得.納茨,一個去年才來到亞洲,對亞洲一無所知的人。”
鄭芝龍又問道:“他的為人如何?”
“大腦裡填充著傲慢、自負和對亞洲人的偏見,你以後再也不會像面對我這樣輕松了。”
德韋特明顯對納茨有意見,鄭芝龍隻信其三四分。
不久兩人將注意力放到此次交易上,這才是重點,結果鄭芝龍滿意收購價格,德韋特亦獲得不少好處,損失的僅僅是公司的一點點利潤,就一點點……。
兩人談妥後,德韋特邀請鄭芝龍共進午餐,望著餐桌上的麵包、nai酪、雞肉、熏肉、水果、蔬菜湯……。鄭芝龍實在生不起食yu,內心對荷蘭人的飲食文化大加鄙夷,心道居住在大員的漢人成千上萬,就不能請幾位好廚子?惟有被德韋特讚譽為世界上最好的酒法國葡萄酒尚可入口,但同樣比不上中國的陳年佳釀。
幾杯酒下肚,氣氛漸漸熱烈,德韋特趁機對鄭芝龍道:“iquan,我要對你提出一個要求,你能不能和simsou(許心素)握手言和,重歸於好?他拖欠著公司一大筆錢以及答應為我們運送300擔生絲,你封鎖福建港口,不讓他出海,令我很為難。”
鄭芝龍輕輕抿一口酒,笑道:“許心素派人向你求援了。”
德韋特並不否認,繼續說道:“你是我的朋友,但公司不是我一個人的,並且我即將卸任大員長官職務,如果情況始終沒有得到改善,以納茨的傲慢必然會對你發動戰爭。這不是我希望看到的結果,你肯定也不想。”
“這是……危險?”鄭芝龍面不改se道。
德韋特搖頭道:“不。我只是以一個朋友的身份提醒你,不要無視公司的利益與意願,你或許非常強大,打敗了中國福建水軍,稱霸海上,但與公司掌握的力量相比,你依然微不足道。”
“……”鄭芝龍氣極反笑,他十幾歲到澳門討生活,之後又往返於長崎、呂宋航線,最後扎根台灣,十幾年來先後接觸到葡萄牙人、西班牙人、荷蘭人,素知西人夜郎自大,然而他還是被德韋特的狂妄之語氣笑了。荷蘭東印度公司到底有多強大他不清楚,他隻清楚一點,在大明海上,對方是龍也得盤著,是虎也得臥著,他現在有這個實力。
鄭芝龍城府極深,仿佛聽進去了德韋特的jing告,不僅保證不再為難許心素,還保證不會攔截前往大員的商船。
德韋特不疑有他,畢竟在他想來,和公司作對是一件極不理智的事情,和自殺沒什麽區別。
待貨物全部卸上岸,白銀搬上船,鄭芝龍不願久留此地,立刻向德韋特告辭。德韋特將他送走,迫不及待找來許心旭,笑道:“simhiok(許心旭),好消息,iquan已經答應我了,simsou(許心素)不必再擔心安全問題,你回去後讓他盡快將欠款和生絲送來大員。”
哪怕通過翻譯之口,許心旭亦能感到德韋特的得意,心下冷笑,真信了他的說辭死都不知道是怎麽死的。面上佯裝驚喜道:“那真是太好了,若真像韋特先生所言,異ri家兄來到大員,必將重重報答韋特先生的恩情。”
聽到報答一詞,德韋特忍不住大笑,幾年來的相處讓他對許心素的財富印象深刻,而且他一向出手大方,此番只動了動嘴皮子,便有一筆可觀收入,他都有些不想離開了。當然,這只是玩笑,當不得真,他冒險來到亞洲就是為了能夠在荷蘭體面的生活。
其後的ri子裡德韋特一直期盼著許心素的到來,可惜莫說許心素,商船都寥寥無幾,根據商船上明國人的講述,鄭芝龍回到中左確實有通告各港商人可以去大員貿易,然而往往商船載滿貨物一入海中立刻就被海盜截殺,能逃脫者十不及一。
德韋特聽罷目瞪口呆,當他意識到自己被鄭芝龍耍了,感到前所未有的屈辱,如非大員缺乏兵船,他肯定現在就去找對方算帳。現今他只能暫時忍下這口惡氣,派遣兩艘船北上浯嶼,打探情況,並和鄭芝龍交涉,看看事情有無轉機,而他則靜待新任長官納茨及船隊的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