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明月幾時有

  夜色深深，寒風蕭瑟。

  盡管，南方的氣候較之北方要溫暖許多，可在這深秋時節，夜間呼嘯的秋風，仍染上一抹刺骨之寒。加之，楚國多有水澤河流，每逢夜間，水汽升騰，與深凝夜色合而為一，營造出陰沉夜氛。

  如斯氛圍的夜晚，即便再如何膽大之輩，恐也不敢趁著夜色離開屋舍，更不用說，行走在尚未得到開發的荒郊野嶺。

  然在通往楚國都城——壽春的路上，卻有數千身穿黑甲的秦軍將士，策動胯下戰馬，縱情奔馳在夜靄中。馬蹄聲得寂靜環境襯托，除了響亮之外，更多出數分悚然。加上大軍穿行於夜靄之中，足以讓任何不慎看到這支軍隊的人兒，升起一個共同的念頭：

  【鬼門關大開了嗎？冥界的陰兵陰將，逃入了人間？】

  “哈哈哈。”

  這數千秦軍鐵騎，正是天玄一手訓練出的黑龍鐵騎。受過嚴格訓練的黑龍鐵騎，無視了一片片水窪、水潭，仿若真是一條翻江倒海的黑龍。天玄騎著火雲，一馬當先的奔跑在最前方，余光窺到部下令行禁止，很是滿意，為之大笑。

  “大人，您真的覺得，單憑這五千鐵騎，就能取下壽春嗎？”天玄身旁，披著一件漆黑鐵甲的墨鴉緊隨，皺眉問道。

  白晝，王翦將天玄找去，要他率本部之五千黑龍鐵騎，趁夜色秘密離開大營，執行一項秘密任務——突襲壽春！天玄接受了這道命令，直接帶著兵馬出發，但墨鴉對此表示懷疑。壽春城作為楚國的都城，禁軍恐怕就不止五千，就算有心打無心，想奪取被楚人經營數百年的都城，仍不是一件易事。

  天玄回首看了墨鴉一眼，“為什麽不能？其一，楚國精銳部隊，都被王翦老將軍牽製了；其二，我們行動隱秘，殺至壽春城下時，楚國的達官貴人多半才剛得到消息；其三，”說到第三點，天玄倏然罷口不言，嘴角浮起充滿嘲諷的弧度。

  …………

  秦軍大營。

  “元帥，你派天玄子去奇襲壽春，這未免……”

  王翦的帥帳內，已自昌平君、昌文君叛秦一事中恢復過來的公子扶蘇，得知天玄領了王翦的命令，前往攻打壽春，不無怒意的找上王翦。燭火落在扶蘇面上，不解與惱怒盡顯無遺。

  面對扶蘇的質問，王翦一點都不生氣。相反，看著面前風度翩翩的扶蘇，幾算得上是看著扶蘇長大的王翦，心底盡是欣慰，暗道：【長公子，你終於開始學得成熟了。】

  “長公子，您不要動怒。”王翦示意扶蘇稍安勿躁，“老夫派天玄子奇襲壽春，其實是要送一份大功給他！”

  扶蘇聽到王翦這麽說，登時被氣樂了，好在他理智尚存，知曉在戰場上，可堪與王翦比擬的，當世唯有李牧一人，沉聲道：“請解釋。”

  王翦自帥椅上起身，“第一，我大秦六十萬大軍壓境，楚人只要不傻，定會將所有兵力集中至前線，所以，如今的壽春城異常空虛；第二，天玄子的黑龍鐵騎調動快捷，行動隱秘，項燕又忙著收斂敗兵，根本發現不了；第三，壽春城實際上已是一座被楚人放棄的城池了。”

  “被楚人放棄的城池？”扶蘇咀嚼著王翦的言語，一臉茫然。
    王翦道：“長公子，楚國地域之廣，較之我大秦，不遜分毫，因境內多水澤河流之故，欲要征服，絕非易事。所以，對項燕，乃至楚國所有的權貴而言，最理想的選擇，莫過於放棄壽春這座都城，借助廣袤的國土，與我大秦糾纏。”

  “一昧死守壽春，只會將楚國的舉國之兵都賠進去！”

  “老將軍高明。”聽罷王翦之言，扶蘇心悅誠服的頷首稱是。驀然，一縷精光自扶蘇眼中劃過。

  “老將軍，既然壽春已被楚人放棄，那為何我們沒有得到消息，楚王負芻要遷都？”

  “因為被楚人放棄的，不止是壽春城，還包括負芻這位楚王！”王翦面色凝重，一字一句道。“負芻弑君自立，若是如楚穆王這等明主，楚人或許會接受他這位楚王。奈何，負芻繼位後的所作所為，著實稱不上明主。”

  “所以，楚人已選擇了一位才乾勝過負芻十倍，且繼承王位更加名正言順的人選，成為楚國新君！”

  咚！
  盡管，王翦並未將他猜測的人選說出，可扶蘇聽到此處，哪裡還能不明白？王翦話音未落，扶蘇如遭雷擊，胸腔內的心臟劇烈躍動，臉色蒼白如紙。

  ………………

  秦都，鹹陽。

  禦史大夫府。

  昌平君謀逆後，政哥提拔禦史大夫馮去疾出任右丞相，原本的禦史中丞韓非順勢替補，取代馮去疾，成為秦國的禦史大夫。盡管，禦史大夫在官位上，較之丞相要低半級，但禦史大夫統管監察、刑獄，權勢較之左丞相王綰，右丞相馮去疾並不遜色多少。

  誰能想到，韓非，這個被自己的父親韓王安不喜，遭到兄弟孤立的韓國公子，竟能成為秦國三公之一。

  殘月如勾，懸於西方天際，後花園內的花卉林木之陰影，與殘月交融在一起。使人不得不懷疑，在那輪影影綽綽的明月內，是否真有姮娥仙子（嫦娥本名姮娥，為避漢文帝劉恆名諱，改稱嫦娥）！
  皓月當空，一身錦袍的韓非立於花圃內的石亭，細膩如白瓷的手指把玩著一枚酒樽，上等葡萄酒在酒樽內搖曳，似由鮮血匯聚。

  “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風歸去，又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間。……”默默立於明月清輝下，韓非放聲高歌，激昂歌聲內，凝著無盡感慨，對往事的追憶凝在其中。

  一首本不該出現在這個時代，卻偏偏出現的詩詞，自韓非口中郎朗而出。若傳揚出去，被一些多事之人知曉，多半會向政哥進讒言，稱韓非這位韓國公子心懷故國，對大秦心懷不軌。

  “轉朱閣，低綺戶，照無眠。不應有恨，何事長向別時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