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最重要的一課

  蘄城。

  蘄城，位於皖北平原腹地，南眺蚌埠，北抵宿州，東連固鎮，西接濉溪，屬沛郡之楚邑。

  此地距項燕與秦軍交戰的戰場不過數百裡，隨著戰事的拖延，楚地不斷被秦軍奪取，戰略縱深與日縮小。知曉即便拖延下去，也只是垂死掙扎的熊啟與項燕，索性將所有的籌碼都壓上去。這一戰，熊啟與項燕都清楚，必敗無疑！
  可，他們堅持要打。只因，一個轟轟烈烈的落幕，要勝過毫無尊嚴的慢慢死去。

  當封爵武安君的項燕，率楚國最後的二十萬大軍，與四十萬秦軍對決沙場時，被擁立為楚王的熊啟，也將自己的駐地轉移至蘄城。隨著楚軍的全面潰敗，蘄城中本就所剩無幾的守軍，大半逃散。

  孤城老樹，殘陽落幕。

  當公子扶蘇在夕陽的余暉中，親率三千精兵趕至蘄城時，出現在他面前的，是一座幾乎毫不設防的城池。城池的輪廓與西方的斜陽交相輝映，似象征著楚國國運的終結。

  “進城！”

  兩年的沙場磨礪，使扶蘇褪去了曾經的青澀，越發剛毅果敢，立於蘄城敞開的城門前片刻，扶蘇狠狠一揮馬鞭，向城中行去。

  蘄城內的人兒大半已逃走，秦軍入城後，暢通無阻。分出一半兵馬接管城池防務後，另一半兵馬在扶蘇的帶領下，以行雲流水之勢撲向位於蘄城最中央的王宮。

  不，嚴格算起來，那根本稱不上王宮，只是臨時以蘄城最奢華的一座府邸改建而成。

  王宮最中央，以大堂改建的王殿內。

  楚王熊啟坐在臨時製作的王座上，雖身穿王袍，但殿外的陽光落在這位楚王身上，垂暮之氣盡顯。王殿內，除了寶座上的熊啟之外，只剩下熊啟的弟弟——昌文君。理論上侍奉他們的宦官、宮娥已逃走。

  “你們都退下！”

  扶蘇率軍來至殿外，一眼就看到了殿中兩位曾對自己寵愛有加的舅舅。明明只是兩年不見，但熊啟兄弟倆卻蒼老了十歲不止，臉頰遍布皺紋，精氣神盡數衰退，分明是兩個行將就木的老朽。

  霎時，全身甲胄的公子扶蘇眼中劃過發自內心的傷感，緩步向殿中行去，更示意部下不必跟上。

  “長公子！”

  “都給我退下！”扶蘇不耐的呵斥道。

  “你終於來了！”

  熊啟與昌文君望著自殿外走進來的扶蘇，兄弟倆面上浮起一般無二的欣慰，異口同聲道。

  “可，你們卻要死了！”兩年的戰場磨煉，讓扶蘇認可了當年天玄對他所說的話，踏入殿中後，扶蘇的右手緩慢卻堅定的向懸於腰間的寶劍劍柄探去，緊緊握住寶劍劍柄，隻待發力，就可將寶劍拔出。

  “不錯，我們要死了。”因這兩年心力耗損太多，年事已高的熊啟，不過是拖著最後一口氣，看到扶蘇手掌伸向劍柄，眼中劃過讚許，“來吧，殺了我！”

  “殺了我，伱就能抹平我們叛秦，對你造成的影響！”

  “殺了我，你的父王就會重新信任你！”

  鏘！
  在熊啟嚴厲措辭的催促下，扶蘇拔出了懸於腰間的佩劍，以冰冷無情的劍鋒直指熊啟，隻待往前一送，就可刺穿熊啟的心口，取走他之性命。然，到了這一刻，扶蘇甫發現，想刺出這一劍，遠比自己想象中更難。

  面前的老人，非但是叛秦的逆臣，更是自小就對他呵護有加的舅舅啊！

  “扶蘇，你還在等什麽？”
    坐在王座上的熊啟，看到扶蘇仍未刺出這一劍，眼中盡是恨鐵不成鋼，淬罵催促對方。

  “難道你忘了？兩年前，我差點將你害死！”

  “動手啊！用我的命向你父王證明，你已學會君王道路上最關鍵的一課——心狠手辣！”

  “你……你不要再說了！”

  在熊啟的催促下，扶蘇眼中晶瑩淚光閃爍，大喝聲中，手中的寶劍終於刺下。無情劍鋒，不偏不倚的刺穿了熊啟的心口。受了致命一擊後，熊啟那張蒼老臉頰上，沒有絲毫的憤怒，唯有一片欣慰。

  “記住，在君王之路上，只有學會狠，才能駕馭桀驁不馴的手下；只有學會狠，才能在關鍵時刻學會取舍；也只有學會狠，你才能繼承你父王的王位！”只剩最後一口氣的熊啟，一眨不眨的望著眼前的扶蘇。

  話畢，熊啟，這位楚國的末代國君，於木製的王座上垂落頭顱，咽下最後一口氣。

  咕嚕！

  在熊啟生命的最後時刻，陪伴在他身邊的，只有當年一同被留在秦國為質的弟弟——昌文君。在扶蘇刺下那奪走熊啟生命的那一劍時，昌文君眼中欣慰浮起。及至熊啟殞命，早有準備的昌文君取出備好的毒藥，一口飲下。

  嘭！
  不多時，劇毒發作，昌文君的七竅同時噴出鮮血，屍身重重落地。

  “兩位舅舅，走好！”

  親手殺死自己的大舅舅，眼睜睜的看著二舅舅服毒自盡，立於空空蕩蕩的大殿內，明明衣裳很厚實，身子骨更是自關中大地的風霜中淬煉出來的。不知為何，扶蘇卻覺得很冷，很冷。

  炯炯有神的眼眸最後望了望熊啟與昌文君的屍骸，喃喃道。

  ………………

  鹹陽，章台宮。

  項燕戰敗自殺，以及公子扶蘇率軍抵達蘄城，親手斬殺熊啟、逼死昌文君這兩則消息，是同時送至政哥面前的。

  呼！
  金碧輝煌的王殿內，政哥望著送到自己面前的戰報，那張俊美非凡的臉龐上，盡是散不開的沉凝。許久後，政哥重重吐出一口濁氣，眉宇間有一抹不易察覺的釋然劃過，淡淡道：“扶蘇，你能狠下心來親手殺掉熊啟，逼死昌文君。看來，這兩年的戰陣廝殺，讓你收獲不小。”

  “來人，傳寡人詔令給王翦！”

  讚賞扶蘇的成長之余，政哥並未將自己寶貴的時間浪費在這已成定局的事上。

  “命他盡快回關中。”

  “奴婢明白！”

  中車府令·趙高，若幽靈般的現身，頭顱低垂，接下政哥的命令。

  “等等！”政哥忽而想起一事，叫住了專屬於自己的狗，“告訴王翦，大軍不要急著盡數返回，分出五萬人馬給天玄子，讓他去燕地，把燕國給我滅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