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詞窮
  莞城。

  室外的氣溫，仿佛一座火爐，炙烤著外面的行人。

  楊瀟躲在酒店內，吹著空調。

  李元寶和周虹宇在他身邊，看著電腦上關於楊瀟的志願填報。

  “你真報深城大學啊？還是社會學專業？我還以為你一開始是跟我說著玩呢，你這分報這裡，有點浪費了吧？”

  楊瀟點點頭，“不算浪費，倒也還好吧。”

  周虹宇一臉驚愕地問道：“那洛瑤呢？伱倆不在一起了？”

  楊瀟喝了一口冰凍的礦泉水，說道：“她當然是在燕京大學啊。”

  周虹宇有些不解地問道：“那你為什麽不去燕京？你的分數，也能選好幾所大學吧？這樣你們倆也能近一些啊。”

  “因為我在深城開了一家公司，懂嗎？”

  “開公司？是那家什麽時光文化傳媒公司嗎？”

  周虹宇之前特地在網上，了解過楊瀟的情況。

  雖然時光文化傳媒公司的法人並不是他，但周虹宇也能憑借一些消息，猜出些許端倪。

  也在私下向楊瀟求證過此事。

  在他的設想裡，還以為是楊瀟打算將公司搬到這裡，以後趁著上大學的時候，認真經營了。

  “什麽時光文化傳媒啊？你開公司了？”

  此時，只有李元寶還一直蒙在鼓裡。

  周虹宇經常和楊瀟說一些讓他摸不著頭腦的話。

  雖然知道楊瀟的變化大，但他從來沒去認真思考過，現在聽他們說什麽公司之類的，倒是讓李元寶有了點線索。

  剛剛試著捋了捋，讓他有一種快要長出腦子的感覺。

  於是忍不住問了出來。

  楊瀟和周虹宇此時互相對視一眼，異口同聲地道：

  “你沒告訴他？”

  周虹宇覺得有些滑稽：“靠，兄弟，這麽久了，合著你一直不知道啊？”

  “知道什麽？”

  “楊瀟開公司了啊，不然你以為咱們的機票錢、酒店錢楊瀟是哪兒來的？”

  “靠，開什麽公司？他去年不就有錢了嗎？”

  李元寶的思維還停留在高三上學期，楊瀟銀行卡裡十多萬的震撼。

  他尋思，現在還在用這筆錢呢。

  一直沒有深究過。

  此刻聽到楊瀟開公司的事兒，倒是讓他吃了一驚。

  “等會兒告訴你吧。”

  周虹宇笑著對他搖了搖頭，又看向楊瀟，神色有些複雜：
  “你這樣…和洛瑤離這麽遠，不擔心嗎？”

  “擔心什麽？對我而言，燕京並不遠，我也可以經常去看她啊。”

  楊瀟笑了笑，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他大可不必為此操心。

  “行了，你倆想好了沒？該你倆填了。”

  “嘿嘿，那我也跟著你填個深大吧，我這個分填個一般的專業，然後服從調劑，應該沒什麽問題。”

  聞言，楊瀟有些詫異。

  “你難道沒有想學的專業？”

  “隨便吧，我對這些專業也不怎麽了解，既沒有喜歡的，也沒有討厭的，反正我無所謂。”

  楊瀟想了想，說道：

  “乾脆你去報個管理學吧，以後來我公司幫忙。”

  “嘿嘿，也行。”

  周虹宇攤了攤手，滿臉不在乎，嬉笑著答應了下來。

  若是在之前，他或許為了心中那莫名其妙的自尊心，還有心和楊瀟爭個高低什麽的。

  但現在知道了楊瀟在網上掙下了諾大的名氣，已經提前一步認清現實了。

  甚至這段時間的白吃白喝，一種被包養的感覺，已經讓周虹宇打定主意，抱緊義父楊瀟的大腿。

  誰要是敢攔他，他跟誰急！
  “好了好了，讓開該我了。”

  李元寶急吼吼地把周虹宇從電腦面前抓起來，皺眉道，“你倆給我出出主意，我報個啥專業，我也想來粵省，離你們近些。”

  “你？你那點踩線的分數，就特麽隨便報吧，反正你報啥專業都懸乎，估計最後多半都是被調劑了。”

  最後，在楊瀟和周虹宇的斟酌下，替李元寶選了一所同樣在深城的二本學院。

  至於專業問題，確實如周虹宇所說。

  李元寶根本沒有挑選的資格！

  他隨便選了一個順眼的經濟學，查了一下該專業的錄取最低分，有20%的幾率博一博。

  當然，後期大概率是被調劑。

  仨人在酒店的電腦房折騰了接近倆小時。

  終於把高考志願給填報完了。

  楊瀟都覺得他們幾人有些太隨意，完全沒把志願填報當成多大一回事兒。

  輕易就做出了這個在某種角度上，比高考還重要的決定。

  他們不知道的是，遠在匯城的許多同學，早已焦頭爛額，他們的家長雖然不懂，但是求爹爹告奶奶想方設法找一些所謂“經驗老道”的老師幫著出謀劃策，遠比他們仨人重視太多了。

  只有楊瀟知道。

  他們很多人，依然會後悔。

  楊瀟記得，他前世也是聽了某些老師的建議，讀的是一所普通的院校，專業也不是他喜歡的。

  周虹宇則是林城大學，對他的專業如他先前所說，無感。

  李元寶則是在不知哪個工廠的流水線上，艱難度日。

  或許人生本來就充滿了不合理。

  十八九歲，什麽都不懂的年紀就要選擇自己的專業。

  二十一二歲，還沒接觸過社會，就要決定自己的行業。

  然後等到二十五六歲，對人生都還在一頭霧水的時候，卻又要開始選擇和自己相伴一生的人。

  所以人會走彎路，會後悔，也是理所應當吧？
  他們三人填完志願後。

  周虹宇和李元寶各自拿著手機，往門外走去。

  楊瀟知道他倆是要給家裡人匯報填好的情況。

  楊瀟在前一天就和爸媽商量過此事。

  劉玉霞和楊建國除了嫌棄離家遠之外，同樣也沒什麽意見，因為他們同樣也不懂，無法拿主意。

  楊瀟倒是一陣好說歹說，甚至把麻花騰這個創業大亨搬出來，才讓他們二人有些概念。

  富豪榜人物出身的大學，自家代充的Q幣業務就是這位大佬的產業……嗯，所以兒子讀這所大學肯定錯不了，就是這麽簡單。

  嘟…嘟…

  手機振動。

  楊瀟拿起手機一看，是林城的一些同學如劉磊等人在QQ上，詢問他的志願填報情況。

  一一回復之後。

  他想了想，翻到了洛瑤的頭像。

  這兩天，或許是楊瀟知道自己有些理虧，一直沒有和洛瑤談論起這個話題。

  即便前段時間，告訴過洛瑤他的想法，但如今真到了填報上去，做出決定的時候，正如周虹宇所說，他一點兒也不擔心嗎？
  很多東西，楊瀟雖然自認凡事都會盡力而為。
    但感情上的東西，他也確實無法百分之一百的保證。

  有那麽一刻，方才在網站上填報的時候，他甚至都有一絲想要選擇一所燕京的學校的衝動。

  那樣也不至於兩人再度相隔天南海北，長達四年之久。

  但現如今，他實在是有不得不待在深城的理由。

  因為深城具有目前全國上下，發展互聯網科技事業最好的土壤和環境。

  楊瀟此時也不得不感歎，何謂世間安得兩全法。

  心中有些惆悵。

  洛瑤的頭像在此時忽然抖動起來。

  楊瀟點開一看。

  【終於填完志願了，累死我了。】

  【填的燕京大學哪個專業？】

  【歷史學，不過誰告訴你，就一定是燕京大學了？】

  看到洛瑤的這條消息。

  楊瀟心裡生出一種不妙的預感，連忙問道：
  【你報的哪所學校？】

  【中山大學。】

  中山大學作為粵省第一學府，全國全十的院校。

  雖然名頭不弱，但其實，和燕京大學還是有一些差距。

  難道是為了他，打算和楊瀟一起待在深城？
  雖然這樣想有些自作多情，但楊瀟此時還是憋不住，連忙撥通了洛瑤的手機。

  電話那頭很快接通。

  楊瀟急忙問道：“洛老師，你沒跟我開玩笑吧？現在修改還來得及。”

  “你覺得呢？”

  電話那頭清冷戲謔的聲音傳來，讓楊瀟有些無奈，告饒道：
  “咱可不能拿這件事兒開玩笑啊，叔叔阿姨會生氣的。”

  “我爸媽尊重我的選擇。”

  “那……”

  電話裡，楊瀟此刻有些不知該說什麽，來勸阻洛瑤打消這個在他看來，有些任性的決定。

  “楊瀟，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當然。”

  “你來林城，是不是因為我？”

  聽到洛瑤在電話裡的質問，楊瀟沉吟片刻。

  恍惚間，他想起來去年在匯城二中，這個少女再次出現在教室裡的那天早上。

  陽光從窗台灑進來，將空氣中躍動的塵埃照得顆粒分明。

  這個單馬尾的少女闖入他的人生。

  讓楊瀟意識到，重來的人生，是這樣的真實，以至於他想要緊緊抓住，生怕一不小心就像一場夢一般破碎。

  後來洛瑤走了。

  他和張少羽、張悅兩人，合力把公司搬到林城。

  真的是因為生意原因嗎？

  若是那樣的話，他完全可以讓他們二人提前將公司總部一步到位布置在深圳。

  那樣的話，也能省卻後來的這番折騰。

  是的。

  捫心自問。

  楊瀟當初就是為了自己可憐的私欲，忘不了這個讓他曾經無數次記掛在心上、輾轉難眠的少女。

  那個時候的楊瀟，甚至有些患得患失。

  在假期的時候沒有抓住她，所以在洛瑤走後，經常以請教難題的方式，在QQ上和她互動。

  可以想象，要是在高三最後一個學期，楊瀟沒有去往林城。

  那他們之間那條無法用肉眼可見的命運糾纏的絲縷，或許就會在某一個尋常的時間，悄然斷掉。

  楊瀟也能預知到這個結果。

  最後才會想方設法，來到林城的新學校，來到她的面前，和她結伴走過學校的花壇小徑、操場跑道，還有回家的街道。

  正是因為她，楊瀟的青春，才變得更加有意義。

  電話那頭的洛瑤沒有催促他，逼問這個答案。

  空氣也不知道凝固了多久。

  楊瀟輕聲回答道：“是的，一直都是為了你。”

  楊瀟不知是幻聽還是什麽，像是聽到了一道微不可察的哽咽聲。

  隨後他追問道：

  “喂，能聽到嗎？”

  片刻後，洛瑤的聲音再度傳來。

  “楊瀟，這算是你對我的告白嗎。”

  “或許吧，你知道的，我有一個身份是情感博主，可以對你信手拈手說出一百句不重複的感人的情話。”

  楊瀟停頓了一下，接著道，
  “但真正話到嘴邊的時候，我卻一句也說不出口。”

  “因為只有面對你的時候，我才會不由自主的詞窮。”

  楊瀟說完後，電話裡再度陷入了沉默。

  洛瑤那邊有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然後是她的輕笑聲：
  “雖然沒有你發的那些微博感人，但我更喜歡這個答案，總之我們深城再見。”

  嘟嘟嘟…

  電話不容分說地掛斷。

  楊瀟苦笑一聲。

  知道這個少女的心意之後，旋即也不再多勸了。

  在房間沉默了良久。

  不一會兒，門打開，周虹宇拿著手機，從外面走了回來，打斷了楊瀟的思緒。

  “嘿嘿，我出去打了個電話告訴我爸媽填完志願了，他們都說管理學好，以後學出來，專門管人！”

  “我爸媽也說隨便我，反正他們也不懂，我能上個本科大學，他們就已經很滿意了。”李元寶笑著道。

  “對了，我聽彬子說了，他姐譚玥也是報的粵省的學校，好像是…深城科技大學，就在咱們學校不遠。”

  “怎麽，這跟你小子有什麽關系？”

  “瀟哥你不知道，你去深城這段時間，他可是每天晚上跟著人家譚玥去莞城的廣場賣貨。”李元寶此時八卦起來。

  楊瀟聞言，饒有興致地問道：“怎麽，這是對別人有意思？”

  “怎麽會……這不是人家譚玥也加入咱們精神小夥家族了嗎。”

  周虹宇臉色一紅，扭捏作態地道，“而且她們姐弟倆家庭比較困難，你給她的五千塊的演出費，還不夠人家的學費，聽說深城科技大學的學費都是六千。”

  李元寶疑惑問道：“譚彬不是給了她姐6000嗎？”

  “你覺得當姐姐的，不到最後一步，會動她弟弟這筆錢嗎？更何況，譚彬這筆錢還是他的血汗錢。”

  周虹宇此時白了他一眼，“上次你們賣完貨後，剩下的喇叭還在，譚玥這不趁著假期還有時間，便又進了一批貨來賣，打算在開學前盡量多掙點。”

  聞言，楊瀟拍了拍他的肩膀。

  “放心吧，她的學費其實很簡單，估計學校會幫她免除都不一定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