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7章 滕夫人

  “可前輩說九鼎乃是一個整體，若是攻擊霧州鼎，是否會引起其他鼎的反應呢？”小安察覺了其中的問題。

  “正是如此，特別是龍州鼎，乃是九鼎之首，會對其他八鼎產生壓製。一般來說，破壞一鼎就相當於破壞九鼎。不過，我可以暫時隔絕霧州鼎與其他鼎的聯系。”大榕樹王微微一笑：“畢竟鑄煉九鼎，本就是我的建議。”

  李青山與小安面面相覷，這份籌謀可真是有夠深遠。

  “好，那就讓我來助道友一臂之力！”李青山便要邁步上前。

  “等等，我已等了幾千年，也不急於一時，此事需得一鼓作氣，你剛經歷了一場大戰，精氣神還未完全恢復，不妨再調養幾日，恢復到巔峰狀態再說。”

  大榕樹王忽然歎息了一聲，眸中有些憂慮：“我這邊也有些事情需要處理。”

  “嗯，也好。”李青山還是第一次見到大榕樹王露出這樣的神情，不知他準備了幾千年，還有什麽事情沒處理妥當，但也不好多問：“若有什麽需要效勞的地方，請盡管開口。”

  大榕樹王微微頷首，又恢復從容之色：“這幾枚靈石你先收下吧！”

  李青山聽到“靈石”二字，就沒太放在心上，靈石這種東西他見的多了，對現在的他幾乎已沒有任何價值，還奇怪大榕樹王怎麽突然變得這麽小氣，直到幾顆靈石落入手中，才吃了一驚。

  這幾顆靈石皆散發著淡淡的青色光霧，看起來並不出奇，但蘊含的靈力龐大純粹，足可與魔王的魔心，僧王的舍利比擬。煉化魔心與舍利是一件極為麻煩的事，難免會受到許多負面影響，甚至會產生心魔，而這些靈石就完全沒有這些問題。

  李青山試著將神念探入其中，發現這幾顆靈石的神妙還不止於此，其中更蘊含著一絲玄妙的天地法則，若能將之煉化吸納，定有無窮好處。

  “多謝道友……還有嗎？”

  “小子莫要貪心，這幾顆靈石並非自然所生，皆出自霧州鼎中，幾千年來也就凝結了這麽幾顆，快去吧！”大榕樹王笑著揮揮手：
  李青山收起靈石，隨意一拱手，身形扭曲變幻，消失不見。

  空空的樹洞中只剩下大榕樹王，他回身凝望霧州鼎，忽然長歎一聲：“還不出來！”

  “我就是你要解決的事情吧！”滕夫人的纏綿的聲音在大榕樹王耳畔響起，雙臂自然而然的環繞在他的身上，指尖輕觸他的緊皺的眉頭，“至於這樣長籲短歎嗎？”

  “待到煉化了霧州鼎，我會全力助你飛升。”大榕樹王道。

  “不，一起飛升。”滕夫人纏得更緊。

  “莫要再糾纏了，這樣對你沒什麽好處，我們終有分別那一天。”大榕樹王拍拍滕夫人的脊背。

  “不，一起飛升！”滕夫人一臉執拗的重複，又變成哀求：“老頭子，我求求你還不行嗎？”

  “唉，你還是太年輕啊！”

  大榕樹王輕輕閉上眼睛，恍惚又看到了五千年前，那位英姿勃發的九州之王，將一株細小萎靡的金色藤蔓當做“禮物”送給他的情景：

  “這株太陽藤是天生異種，本不屬於此界，若連道友也不肯收留，這九州便再無他容身之處了。”那位天下之主如是說道。

  若是尋常樹木被這太陽藤纏繞，用不了幾日就會枯死，唯有相當強大的草木精靈，才能承受它的攀附，然而但凡有些靈性，誰又肯讓它攀附，定然會第一時間將其徹底誅除。

  於是大榕樹王任由它攀附在了身上，時候麾下許多異人妖怪想要將其誅除，皆被他攔住，“由它分享些雨露，亦不傷我根本，何必定要趕盡殺絕？”

  而它也未曾辜負這一份仁心，不斷汲取樹汁，一日日壯大起來，不到三百年時間便渡劫化形、成為妖將，在八百年前便晉升妖王。

  這對妖族來說，修行的速度簡直快的驚人，更別說她還是修行速度最慢的草木妖族。除了她本身的天賦異稟，大榕樹王的犧牲更起到了關鍵作用，日日夜夜任憑她汲取樹汁，從她擁有靈性那一刻便開始的悉心教導，並不下於梧桐神木為了小鳳凰的付出的心血。

  而他的無怨無悔的付出也得到了回報，她成為參天城最後也是最強一道屏障，雖然渡過三次天劫才五百年而已，實力卻遠勝尋常妖王。而且在她有意的控制下，不再是單方面的侵吞掠奪，也輔助他的修行，形成了和諧的共生狀態。

  這是大榕樹王秉承原則的又一次勝利，曾經想要誅除她的異人妖怪們，都佩服他的智慧胸襟，然而縱然智慧如他，也不可能算盡一切，特別是有情眾生，感情的微妙變化。

  不知從何時起，她開始以他的夫人自居，令所有人稱她為“滕夫人”，本當是玩笑對待，沒想到她的執念竟如此之強。

  “我也並非為了‘好處’活著！”滕夫人緊緊抱著大榕樹王，抿起的嘴角卻透出一意孤行的堅持。

  李青山與小安剛剛被挪移回參天城中，正待四處走走，好好參觀一下這參天城，千百條纖細如蛇，燦爛若金的太陽藤自窗口蜂擁而入。

  “滕夫人？”李青山立即按住刀柄，從第一次見到滕夫人，便知不可將她當做尋常妖王來看待。

  當初在修羅場中，面對一株完全沒有靈性的太陽藤都覺得凶險，姒慶皇子屬下實力強悍的築基修士都被活活纏死，由此便可以推想這滕夫人的實力。

  這種草木類妖怪，雖然有著本體不能任意移動的缺點，但在自己的地盤上，實力卻都非常強悍。如果不是非常信任大榕樹王，他根本就不會到這參天城來，但與這滕夫人卻與任何交情。

  太陽藤並沒有襲來，而是相互交織，結成一個金色階梯，其中一條藤蔓還扭曲成一個“請”字。

  李青山同小安相視一眼便踏上階梯，來到參天城上空，只見無數金色藤蔓迅速編制成一座金光燦爛的樓宇，金色階梯便指向其中。

  李青山方踏入樓宇，門戶便被織上，他一拱手道：“滕夫人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當，妾身有事相求！雖然我不覺得你能轟碎霧州鼎，但還是請你不要多管閑事。”滕夫人的聲音在樓宇中回蕩，說是請求，卻很不客氣。

  李青山素來受不得激，再加上酒意未消，朗聲笑道：“李某倒是有幾分自信！”

  “無知小兒，你以為你是在幫他，其實卻是在害他？”滕夫人怒道。

  “哦，此話怎講？”李青山奇道。

  “你害他不能飛升？”

  “他也不想飛升啊！正所謂‘寧為雞首莫為牛後’，與其飛升之後給那些妖神魔神當小弟，還不如與天地同在，做個九州之神！”

  “你莫要聽那老頭子說夢話，這種事，從古到今也沒有一個成功者，你可知道一旦失敗是什麽下場？上古之時，九鼎未出，無數神印散落天下，便有人做此癡心妄想，大肆征伐，收集神印，結果卻被神印吞噬，神魂俱滅。”滕夫人道。

  李青山信然，做一座山、一條河之神，和做一州之神完全是兩個概念。正如統治一村一鎮容易，若是統治一國，如果沒有相應的實力，想做回平民都不可能。

  這就是為什麽有山神印水神印卻沒有海神印，大海太過廣大，海底不知多少山脈縱橫，根本不是尋常妖王存在所能掌控的，一旦強行凝練神印，只會把自己搭進去。而大榕樹王的最終目標卻是要囊括這一切，將一切山海盡在掌握，確實像是一個白日夢。

  “不過‘老頭子’既然敢這麽做，定然是有相當的把握！從來沒有人做成的事，並不意味著做不成，‘老頭子’的智慧淵深，更非某些人能及。”

  “可惡，竟敢如此對本夫人說話！信不信我活活纏死你！”

  樓宇中每一根太陽藤都在蠕動，李青山頓時感覺渾身氣力在不受控制的散逸，若非有大地神力支持，恐怕用不了一會兒就要精疲力竭，頓時明白她已將這種天賦異稟化為神通，當真是恐怖！
  但他不為所動，傲然道：“不信！”

  滕夫人終歸是不能對大榕樹王請來的客人下手，泄了一口氣：“你真是不明白，你來幫他，是因為他是大榕樹王，若是他成功了，他還是原來那個他嗎？”

  李青山沉默了，關於世界意志的問題，他同大榕樹王探討過許多次，也有過許多的猜想，特別是世界到底存不存在所謂的“自我”，他雖然曾受到過修羅道的邀請，但並不覺得跟自己說話的就是“修羅道”。

  但至少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世界意志是決然不同於生靈意志的。所以大榕樹王在大功告成之後，到底會變成什麽樣，誰也說不清楚，而這條路一旦開始走，就沒有後退的可能。

  “明白了吧！我全部都是為了他好，不要在這裡幫倒忙了，他答應你的智慧果實，我會讓他給你，回你的青州去吧！”滕夫人聲音轉柔，循循善誘。

  參天大樹沉默著，沒有插入這場對話，似乎也在等著他的決定。

  李青山忽而一笑，搖了搖頭：“不，我相信他！在轟碎霧州鼎之前，我哪也不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