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裡，丁漢臻調侃道：“小黃啊，你這回可是在大秦那邊家喻戶曉了啊，大秦皇帝破例封非本國人爵位，這可是非常罕見的事……”

陸堯講了一下條條大路通羅馬的事。

老人的聲音頓時嚴肅了起來：“密涅瓦是羅馬三主神中的智囊，祂歷來不是隨便張揚的風格，既然對你說了這件事，那麽看來這一律則對外公布展示使用，已經不會太久了。”

“小黃，你沒有答應很正確。”

丁漢臻說：“羅馬情況復雜，祂們有弒君和弒神傳統。羅馬人，歷來有隻知麵包和競賽的說法。”

“簡單說，羅馬主神不少都是僭主，諸神會對主神發起挑戰甚至是刺殺，來奪取主神之位。如今萬神殿僅保留三位主神，不僅是因為羅馬衰敗，也是由於互相廝殺導致。”

“羅馬鬥獸場是英雄揚名立萬的起點，萬神殿則是諸神流血隕落之地。”

陸堯有些驚訝。

羅馬有這種傳統藝能，那要長期穩定發展的確是難了。

他問：“皂老師，這種古老的挑戰和傳統，一直沒有變嗎？”

“變不了。”

丁漢臻沉聲道：“不是祂們不想，是不能。因為羅馬神話就是建立在廝殺、奪取和征服的基礎上，而祂們的力量也來自於這種無處不在的高強度競爭。”

“在早期，這自然是讓祂們在高壓下快速壯大，繼而將壓力往外釋放，擴張出了龐大疆域，一時間壓製了許多神話，甚至獲得了大量附庸的神和文明。可隨著時代變遷，羅馬無法長期保持絕對領先，內部僭主不斷出現，所以衰敗就無可避免。”

“同時，羅馬神話錨地萬神殿需要神的血和死亡來維系，如果沒有了廝殺和競爭，羅馬才是走入了真正的滅亡。”

電話那頭的灶神說：“條條大路通羅馬竟然是律則……我想也很大概率和萬神殿、羅馬習俗有關。祂們得激進地開啟征服和戰爭，才能維持這一律則的暢通和運轉。這或許就是前置條件。”

“所以我說，你沒有答應祂們非常明智，這可是一趟渾水，誰沾染都麻煩。”

陸堯有些驚訝：“皂老師你們不知道條條大路通羅馬是律則？”

老人哈哈一笑：“你真當我們無所不知嗎？那可是高看我們了。有句話不是說過，人類的本質就是草臺班子。我們自己締造神話，留下歷史和文化，其實就是將這個草臺班子做大做強，保持長期穩定延續，擴展人類文明輻射的范圍和維度。”

陸堯忍不住吐槽：“您這樣說真的好嗎……”

“沒事，眾所周知的事嘛。我又不是領導，屬於群眾身份，不礙事。”

丁漢臻一如既往地毫無架子：“不過你這一消息對我們幫助很大，有益於我們接下來的判斷和調整。我得馬上去做個緊急匯報了。”

“其實，按照外事局的情報，以及我們收集到的各種消息，戰略局那邊也一直提出一個觀點……雖然最初我們覺得很離譜，但現在想來，倒是有一定的可能性。”

老人說：“戰略局推測，虛鏡不是自然產生的虛宙現象，而是人為製造的災難結果。疑似製造者的名單裡，就有羅馬。”

“也不知道這些家夥是不是亂猜的……”

灶神隨口說著。

陸堯倒是越想越是覺得可能性很大。

虛鏡展開後，最得利的目前就是羅馬神話，祂們可以捕魚一樣打撈虛鏡中的世界，將其用來補給缺乏的各種資源、人口和信仰。

從利益相關來看，確實如此。

只是具體手法就不明。

不過考慮到條條大路通羅馬能直接通往接壤帶，理論上是有這個可能性的。

陸堯問出了自己的一個疑問：“皂老師，其他神話，也掌握有像是條條大路通羅馬這樣的律則嗎？”

“這個嘛……怎麽說呢。”

丁漢臻這回倒是非常謹慎：“律則本身是真理側的一種力量結構，或者說自然規律。人類神話總是在不斷探索更遠的接壤帶，進入真理側的遺忘者也不少。但哪怕接觸過律則，也只能說是窺探到了其中的一部分，很難做到真正意義上的掌握。”

“大家當然都在研究這個領域，但其中困難重重，並未有公開聲稱掌握律則的組織……從目前進展來看，羅馬的確是走在了所有神話的前面。這也是事實。”

陸堯聽懂了。

各神話都在暗地裡搞研究，而且應該各有成績，不過像羅馬這樣準備正式公布應用的，還是頭一遭。

羅馬這次的進展……可以說祖上榮光和機遇缺一不可。

這也是必經之路。

神明發展進入到主神階段，還想更進一步，似乎就無法回避探索接壤帶乃至真理側。那邊雖然是一個幾乎無回應的死亡地帶，但也是一個天然的巨型寶庫。

陸堯掛上電話，從冰箱裡翻出一個牛奶小布丁，慢慢吃著。

還是隔岸觀火最適合自己。

凡事少摻和，煩惱就會少很多。

他點開音樂播放器，選中《平凡之路》。

小音箱裡傳出樸樹的歌聲。

我曾經跨過山和大海

也穿過人山人海

陸堯吃著雪糕聽著歌，看到模擬器上彈出一條紅色消息。

警告，警告！

太歲正在向您靠近，為了您的安全著想，請盡快設法避開。

太歲還找過來了？

陸堯記得，自己明明將太歲丟在很遠的地方，早就沒有怎麽管它。反正有引路者稱號，能夠隨時定位它這個醒目的紅色危險。

陸堯點擊提示欄，屏幕畫面立即跳轉到了雲中寺。

龐大的白色漩渦狀周圍，一個個小世界環繞其緩緩轉動。

而在這世界群旁邊，是太歲的巨大白色半身像。

它光滑的金色面部中間依舊有一個洞，就像是某種漆黑的眼窟，正緩緩凝視著渦世界。

太歲的胸膛仍是仿佛無法閉合的破損狀態，裡面是跳動的紅心，腰下斷裂處漂浮著繁多的細長觸手。

只是這次它身上多了許多損傷和破口，頭部和腰背都在冒著黑煙。

陸堯有些愕然。

太歲竟然也會受到這麽重的傷。

陸堯進一步仔細觀察，注意到太歲肩上、腰部還有頭部，都有著發紅燃燒的現象……是赤虛，他對此很熟悉。

正常情況下，太歲不會闖入赤虛，它之前表現出了規避赤虛的意識和能力。

這是為什麽？

太歲緩緩轉過頭，看向了屏幕前。

陸堯給嚇得手裡小布丁都是一抖。

什麽情況？

太歲是覺醒了？

還是找自己投食來了？

太歲伸出寬大扁平的手探入自己胸膛深處，然後抓出了什麽東西，緩緩張開五指，一個鵝卵石般的世界緩緩從手中升起。

那世界一路飄到了屏幕中央。

陸堯一愣。

這是讓自己給它鑒定還是怎麽來著？還是……給自己送禮來了？

陸堯點擊選中查看。

礫世界未命名

神格：無。

神性：搖搖欲墜（14601）。

神軀：無（0）。

光從面板信息來看，與虛宙中飄蕩的眾多礫世界沒有什麽不同。

不一樣的地方在於外表。

陸堯看到，太歲放入心臟旁保護的世界，其表面有著一層似曾相識的白色。

難道說……

陸堯立即雙擊進入這世界內部，確認其表面緩緩流淌的就是息壤。

可太歲活動在爬行區。

唯一已知存在大量息壤的地方，是「墟丘」。

太歲這是飛到了礦井那邊？

陸堯立馬找烏濟王求證，烏濟王卻表示並未見到太歲的蹤跡。

黯星主倒是給出了答復。

太歲的確曾出現在這片區域，我通過黯星在觀察。

不過它並未向這裡靠近，先是潛入了「墟丘」，很快又從裡面出來離開。

太歲是從息壤之海中打撈出了這一個小世界。

陸堯將目光聚焦於眼前。

他先用西爾瓦努斯之樹將其錨定，然而查閱其後臺信息記錄時，卻隻得到了一片空白。像是這種情況，隻可能是被故意抹去了。

那麽，這個礫世界是經過了某種精心偽裝。

但還是有一些細小痕跡留下。

規則觸發成功：異常干涉

規則觸發成功：異常干涉

上次看到這個詞，都還是和堯族世界本部的界獸清道夫打交道的時候。

陸堯以黃甲之身，和伊莎貝爾一起降臨了這一世界。

現在他左手刑天，右手三名兵靈，尋常根本沒在怕的。

為方便行動，陸堯和伊莎貝爾同乘魔杖，從空中俯瞰這個世界。

地面上遍布息壤，濕潤黏土般的白色泥漿在緩緩流動，已經看不到任何活物的存在。

在這沒有生命的世界裡，一切都被息壤包裹，神格自帶的查看能力都受到影響。

唯有高空中有一個藍黑相間的漩渦，被一層黯淡的火焰包圍著。

其名字顯示為星之橋，旁邊顯示出數字14601，在進行某種緩慢的倒計時。

陸堯頓時理解，是信仰之火支撐著這一現象。

他試著往裡注入信仰之力，果然發現那數值蹭蹭上漲。安全起見，他直接注入了100萬信仰之火，頓時包裹漩渦的火焰變得明亮而熾烈，不再像之前隨時會熄滅的樣子。

陸堯走入了這星之橋。

漩渦另一邊的世界灰暗殘破。空中飄蕩著細小灰燼，整個世界都是灰色調，比起之前要更加趨於毀滅和末世，地面上看不到任何生命痕跡，只有沙礫和巖石。

陸堯一來就聽到巨大的轟隆聲，腳下大地也在震顫。

遠處出現了兩個模糊的影子。

陸堯舉目望去。

是兩根立在烏雲和地面之間的柱子。

它們還在移動。

緩緩回到雲中，慢慢往下砸落，穩步前進。

就像在對地面進行某種丈量一樣。

它們體量龐大，卻無法看清，表面光線被虛化扭曲，只能看到模糊的白色柱狀物。它們所到之處，空間都在變形，地面，空氣，雲中。

陸堯無法從其身上得到任何面板。

他仔細觀察了一陣。

這東西所表現出的特征……不就是宋詩宜她們調查跟蹤的畸變雙縫？

信使祂們稱其為超脫者之影。

但陸堯對它還有一個印象更深的名字。

靈王的凝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