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子倆趁著夜色，周圍都沒人，在那裡不停的忙活著，拿著鐵鍬的拿鐵鍬，拿著鐵鏟的拿鐵鏟，時不時還拿鋤頭刮，船底下的藤壺稚貝嘩啦啦的都掉的滿沙灘，他們都還沒空撿。

  他們打算把船體側面一整圈都鏟乾淨了，再處理沙灘上那些帶殼的也不遲。

  四月的夜晚，明明吹過來的風還涼颼颼的，但是父子倆卻熱出一身汗來，外套都脫了，隨便扔到板車上，兩人就隻穿著背心都還熱出一身汗來。

  主要是心裡都想著趁夜晚剛好退潮，早點搞定，都賣力的很。

  葉耀東一會兒站在沙灘上，一會又爬到船上去，主要是漁船擱淺在沙灘上沒有立起來，就這樣不好刮，而且船底下都還刮不到，這會兒他們也只能先將邊緣船體上面的先刮個乾淨。

  忙活了兩個小時後，葉耀東才撩起身上的背心，抹了一把臉，道：“差不多了吧爹？你那邊刮好了沒有？”

  “弄乾淨一點，等一下才好上漆。”

  “拿抹布擦一下，哪裡沒刮乾淨的，再鏟一下就好。”

  “嗯，你先把地上這些帶殼的清理了，撿到筐裡面，不然連下腳的地方都沒有。”

  “好。”

  葉耀東將板車上面的筐都拿下來裝這些稚貝藤壺，用鐵鏟一堆一堆的往筐裡鏟，不一會兒，就滿滿當當。

  一個竹筐滿了，就拉到一旁去，繼續換一個裝。

  鏟了好一會兒，他才將鐵鏟立在那裡，雙手撐在上面休息。

  “呼～累死了，下地都沒怎麽累。”

  “你有下過地嗎？”

  “說這話，我家院子裡不是有地啊？”

  雖然只有一點點，但怎麽也是地啊，好歹他也拿過鋤頭，翻過地，也有正經播種過幾回。

  “就你那院子裡一丁點的土地，也叫下過地？啥時候等雙搶了，你去隔壁東橋村那邊收一下稻谷試試？”

  “神經，自己家沒活乾啊？別囉嗦了，你那一面好了沒有？”

  “差不多了，你來這邊鏟一下。”

  父子倆又交換了一下位置。

  忙活了大半小時，才將船體又清理乾淨，也將那些帶殼的都裝到竹筐裡，抬上板車。

  “差不多應該可以了吧？”葉耀東看到板車上面堆的滿滿的筐說道。

  又抬手看了下手腕，光鏟這些藤壺稚貝，他跟他爹就忙活了快三個小時，船底下都還沒清理，這會都已經快十一點了，夜裡三點多潮水又會漲上來。

  他望了一下遠處潮間帶，“咱們得快一點了爹，趁著漲潮前，早點刷完晾乾。”

  “可以了，可以了，你去拿漆把這船體刷一遍。咱們也不用清洗了，清洗了還得等晾乾，還得打水，太麻煩了。拿抹布擦一擦，先塗一遍，把記號刷沒了晾乾先。”

  “好。”

  船體刷黑色的油漆，放哪裡也少見，一般人家不是刷藍色的，就是刷紅色的。

  那些二三十米跑深海的大船，大多基本都是紅色船底，藍色船身。

  這黑色的油漆刷刷兩下就把船上的標記掩蓋了，效果看起來挺好的，但是他卻越看越像海盜船了……

  原本人家還只是塗個黑色的字體，並沒有全船塗黑，而他這麽一刷，比人家正宗的海盜還像了……

  葉耀東越刷動作越慢……

  “爹，有沒有覺得咱給這船塗的全黑，更像海盜船了？”

  “呃…那怎麽辦？”

  沒說，他也沒去想，一說，葉父看著船體已經一大片黑色的，感覺好像也挺像的。

  葉耀東站起身來，一隻手拿著刷子來回走動，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圍著船走了一大圈，想到還有船上紅白兩色的油漆，靈機一動。

  “已經刷了，沒辦法，別的顏色也掩蓋不了，只有黑色，就塗黑色的吧，等會我們把紅色跟白色的油漆利用起來，正好我剛剛也帶出來了，本來想拿來做標記的。”

  想著他爹的腦子沒有他好使，他把刷黑漆的任務交給他爹，自己去把那紅白兩色的油漆從板車上拎下來。

  “你就船身中間刷黑色的，我給船體上方刷一條白色的線，沿著船身繞一圈，然後刷完白的再刷一條紅的，這樣就好看了，這樣就不像海盜船了，有三個顏色！”

  還好他剛剛刷的時候，首要就是把記號塗掉，刷的部位都是在記號周圍，沒有刷到船體上方那一帶。

  現在只有船體中間是黑色的，把原本的記號掩蓋了，他們刷完還能打上自己的記號。

  葉父想想也覺得可行，不是全黑就行了。

  “那等會順便把船體吃水的以下部位刷紅色的吧，雖然不是那種特殊的塗料，但是顏色看著也多一點，也能好看一點，多點顏色就不會像海盜船了。”

  “可以啊，這樣只有中間是黑色的，上下是紅色加白色，更好看了。”

  葉耀東想想又覺得可行，光想他就覺得比他們以往塗單色的好看多了，顏色那麽多。

  以往鄉親們都是為了圖省事省錢，買同一種油漆，全部塗一遍就可以了，避免剩余的太多，浪費。

  葉父也笑了，“只要不像傳說中的海盜船就好了。”

  父子倆擼起袖子來說乾就乾。

  葉耀東還特意跑回家一趟，拿了根葉成湖偷偷從學校帶回來玩的粉筆。

  這小子扔到窗戶上，他每天進出翻看日歷的時候都能看到，正好能派上用場。

  他拿著粉筆先在船身上畫線，免得塗的太難看了。

  保持著五厘米左右的寬距，他連畫了兩條緊挨著的線，然後拿起白色的油漆先刷，打算最上面一條塗白的，第二條塗紅的。

  葉父見他畫完後，也拿過剩余的粉筆，打算也先把吃水線畫出來，免得黑色塗料刷的太多了。

  父子倆合作這麽久了，也很有默契，分工乾活，有條不紊。

  葉耀東越來越覺得自己真是個乾活的料，越塗越上手。

  紅白兩色的塗料雖然不多，但是涉及的面積不廣，但是也勉強夠用上一道。

  葉父將黑色塗完，看著船身白紅黑相間的顏色，越看越滿意，這麽一塗，倒是比他們自家原來的那條船好看多了。

  但是，滿意的同時，他又有些擔心。

  “東子，咱們等天亮後就跟左鄰右舍說這是咱們買回來的，沒問題嗎？人家能相信嗎？那鹿州島的人萬一到處打聽，剛好咱們也是這個時間突然多了一條船，會不會給人家打聽到了？”

  “還有咱們這個船，大清早的就出現在海灘上，會不會有點反常了？我們是不是開到其他地方放個幾天，然後再光明正大開回來，這樣也比較妥當？”

  葉耀東想想也覺得他爹說的有道理，他們事先也沒有放出風聲，所有人都不知道，突然間，大清早的海灘邊多出了一條船，他說是他買的，感覺會太讓人驚詫了。

  而且，他突然間想到明天村子裡就要開始唱大戲了，五天后就是媽祖的誕辰，不要說十裡八鄉的村子，縣城領導都有要光臨。

  當時他們村子可是上過報紙捐款蓋天后宮的，萬一到時候鹿州島的人也過來湊熱鬧呢？
  媽祖的小像，可是能請一尊回去保平安的……

  萬一鹿州島的人也過來想要捐點香油錢，請小像，順便湊熱鬧呢？

  他現在可是村子裡的名人，所有人都知道他家的情況，稍微打聽兩下就得漏底……

  “那就開到鎮上碼頭去停靠個幾天？等媽祖誕辰結束，咱再開回來？”

  “這樣也可以，鎮上大小好幾個碼頭，附近還有避風港，停哪裡都可以，鎮上碼頭船也多，咱們開到那邊去停兩天也不打眼。”

  “嗯，是不能直接突然間出現在海灘上，而且還是這個時間點。”

  媽祖誕辰加天后宮上梁就已經將他們村子推到所有人的視線當中，他這時候，再多一條船，那真的得成了十裡八鄉的談資，本來已經夠出名了，到時候小偷別光惦記上他家了。

  怎麽也得推遲晚幾天。

  不管是避開最熱鬧的這幾天，還是怕讓人起疑，明天確實不能直接讓船出現在海灘上。

  “等媽祖誕辰結束後，我跟你娘吱個聲，說有人想要賣船，你看著便宜想買下。讓她那個大嘴巴先出去說兩句，放出風聲，咱再把船開回來。”

  “這樣鄉親們就不奇怪了，頂多羨慕嫉妒的說點酸話，反正你賣魚乾掙了錢，所有人都知道，多買一條船回來也沒什麽，阿光家也買了兩條船。”

  葉耀東點點頭，“這樣可以，完全的體現了我娘的價值。”

  他老娘的正確使用方式！
  葉父白了他一眼，“趕緊乾活，趁著漲潮前，得讓漆幹了，然後還得開到鎮上去。”

  “我買的這個是台貨，聽說乾很快，夜裡有風，風吹吹就能乾透了，應該能來得及。夜裡三點多潮水才能長滿，三點才會漲到這個位置，我這也刷的差不多了。”

  “那也得多晾一會兒，免得下水就褪色了。我這黑色的也差不多快好了，油漆也差不多快見底了。紅色的油漆不夠，吃水線下面的油漆就先不刷了，反正上面也得再刷兩道，等過些天媽祖廟的風頭過了，咱們再將船開回來補漆。”

  “褪色褪一點也不怕，剛剛標記那個位置先刷的漆，現在這會應該已經幹了，我先在同樣的位置上做上記號。這黑色的再褪色，顏色也不會褪沒了，頂多褪一點，剛剛塗的也挺厚的，還能再晾一兩個小時。”

  葉耀東拿著白色油漆刷子在上頭寫著葉三兩字，反正總能找到理由編。

  就說‘自己提前買了，讓人家先刷上了一道漆，自己看了個黃道吉日才開回來’，這麽說也行，反正先寫上自己名字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