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4章 要麽不做,要麽做絕。
載壦這次的差事辦得好,不僅快速有力,而且完整的按照他的意思來辦,這還是不錯的。
楊慎那個人,朱厚照很清楚,但凡載壦在這個過程中有什麽小心思,楊慎絕對會給揪出來。
這其實是多余的話,就目前而言,載壦並沒有做過什麽出格的事情,朱厚照也不能把帝王父子的那一套東西強加在他身上,並對他生出疑心。
不過載壦與他見了面以後,說起姚玉林的種種罪行倒是一切尋常,只是到最後的時候似乎有些難以啟齒。
朱厚照便直接點名,“四川的差使,你這次辦得極好。在朕看來,關鍵不是你采取了什麽辦法。而是你能夠體會爹的心思,並照實具奏。老二,其實伱只要一直秉承著這兩點,就算今後做了什麽錯事,那也不是會是什麽大錯。”
載壦眼神略略躲了一下,“爹的意思,兒子明白。”
“那你應該還有話要對我說,你從小到大就沒和你爹我藏過事,你臉上都寫明了。”
載壦本來是坐著,聽到皇帝講了這句話,便一咬牙從座位上起來,並撩了袍子跪在皇帝面前,“爹,咱們父子一體,這話我心裡就是想說的。但是事情敏感,我怕說了,惹爹不高興。”
朱厚照心中其實是暢快的,“直說就好。記得小時候怎麽教你的嗎?”
“乾乾脆脆!磨磨唧唧的像個娘兒們!”載壦說得很流利。
是這樣沒錯。
他的這幾個兒子啊,
老大是看著聰明,實際上怎怎呼呼,所以朱厚照老是叫他要多動動腦子。
老二呢,小時候內向得不得了,悶葫蘆一個,一棍子打下去放不出一個屁。而且蔫兒蔫兒的,就從沒見他發過脾氣。
所以朱厚照就叫他要乾脆!
看來還是沒忘。
“那就他娘的說,你爹我這個皇帝也怕過事大!”
“是!”
載壦帥氣的小臉蛋擺得極為端正,“爹,若是兒子記得不錯,最開始的時候,爹並不知道姚玉林的事情與官銀走私案有關,隻以為他是欺君謊報。”
“不錯。”朱厚照略作回憶,“那會兒,我的確沒把姚玉林和官銀走私結合起來。”
載壦抬起頭,眼神帶火,“可這次兒子去那邊才知道,其實錦衣衛事先是知道的。”
朱厚照食指抬起在空氣中有所停頓,“你如何確定?”
“夏言之所以被陷害,乃是因為他上的那份彈劾官銀走私案一疏,這個消息是來自於雙流知縣的兒子徐敏。而徐敏,是錦衣衛在當地的一個探子。所以兒臣斷定,錦衣衛至少在三四月間就已得知此事。兒子只是不確定,父皇這邊……”
“你不必再說了。”朱厚照臉色已經不對了,他稍微頓住片刻,然後換上笑臉,“這件事你想得對,很是敏感。應該說是個大事。不過,你爹我也有些開心。那就是沒白疼你這個兒子。老二,這趟差使你是立了兩個功勞啊。這樣,郡王的帽子你就別帶了,改親王。”
載壦心中大喜,但是他習慣了壓抑自己的表達,“謝父皇疼愛,但是父皇……大哥還是郡王,我如果是個親王……這總是顯得不好。”
朱厚照怒瞪他一眼,“放屁!我和你說過多少回,男子漢大丈夫,該得的要理直氣壯的拿在手裡。你立的功勞,就該受這個賞。管其他得作甚?!”
“可是……可是……”
載壦有些為難。
你別看他在四川支棱得厲害著呢,那是因為在那裡他是皇子,他怕誰?
可到了他父皇面前,那就是耗子見了貓,乖著呢。
這其中的區別,就像熟人面前社牛,生人面前社恐。
“別可是了!不管是誰,有問題讓他來找朕!”
“爹,大哥那邊真的不好說,要不還是算了,您賞點其他的給兒子就可以了。”
朱厚照不說話,就這樣瞪著他。
載壦渾身有如螞蟻在爬,他堅持不下去,很快改口,“爹你別生氣,兒子謝恩就是,謝爹厚賞親王之恩!”
朱厚照則佯裝怒罵,“行了,快滾吧。以後記得,有點兒出息樣!”
“是,是。兒子這就告退。”
載壦最害怕他這個老爹跟他來重語氣,可以說話沒出口,他心跳就已經加快了。
不過在轉身向外走得時候,他聽到了後面皇帝和尤址開玩笑的笑聲,是笑著說什麽,‘這個老二,每次都這麽好玩兒。’
因為是笑著說,透著對他的喜愛。
載壦聽了以後又覺得內心美滋滋的。
等出了寢宮區域,他又直起身子,一臉鎮定模樣,便是那個雲淡風輕的二皇子了。
當然了,
現在朱厚照這裡可並不雲淡風輕。
說起來,錦衣衛指揮使已經在正德十五年換了人,接了這位置的便是原來的副指揮使韓子仁。
至於毛語文,他受封南寧伯以後,被派到河套地區,做了二把手。
現在的河套總督是武功伯馬榮,他是周尚文之後,大明最為驚才絕豔的年輕將領,當然了,現在也三十多了。
馬榮善於騎兵作戰,鎮守河套之後依托這個大兵營和養馬場,把原來的河套兵帶成了令蒙古各個部落聞風喪膽的大明鐵騎,並且他的部隊裡面還有一些投降的蒙古騎兵。
當初王守仁到底是個儒將,還講些什麽懷柔手段,馬榮則是不管。
而要說這兩人最大的區別,就是馬榮帶出了一部分遊牧兵。
遊牧和農耕是兩種軍事文化,農耕文明的部隊是打不遠的,打得最遠的霍去病屬於以戰養戰。剩下的一個糧草先行,先讓農耕軍隊暈倒在地。
兩千裡大漠,糧草沒辦法先行。
遊牧不一樣,他們是打到哪裡吃到哪裡,所以什麽匈奴、突厥、蒙古,足跡都是橫跨亞歐。
馬榮因為懂得蒙語,接受了一部分蒙古文化,更重要的原因,是皇帝支持。
所以說他這裡是有一部‘以戰養戰’的河套兵的。
這是好聽的說話,不好聽的說法就是會搶。
這是軍紀問題,如果沒有皇帝支持,他自然是沒辦法做得起來。
河套的事暫且不提,
朱厚照現在關心的是錦衣衛。
他考慮了一下,吩咐說:“這件事還是不要瞞著韓子仁去查,君臣猜疑,非朕所願。直接和他明講,就從他這個錦衣衛指揮使往下查,尤址,這件事你看著他做。其中尺度如何把握,你該明白吧?”
尤址微斂眼眉,“陛下放心,奴婢一定讓錦衣衛給陛下一個交代。”
“接下來的許多事,朕還仰仗著錦衣衛呢,若是他們腐朽不堪,那要之何用?或許,是他們這些年過了太舒坦了。或許,也不止是這一樁事。”
尤址就知道會這樣,
要麽不做,要麽做絕。
不過錦衣衛也該來一回嚴加整頓。
皇帝向裡面走,隻留下冷冷的一句話,“先摸一下底,等景暘的事結束以後,再正式開始。還有,不要透露朕是如何知曉的。”
“是。”
尤址臉上沒什麽表情,隨後離開了這裡。
錦衣衛也隨駕來了行宮,他得馬上過去。
廠衛原本是一家,他們都是天子的左右手,不過在正德一朝,錦衣衛更加顯得風光一些,東廠呢,勢力不是很大。
所以雙方其實是有些競爭的,有時候天子還會故意看看他們到底誰把事情辦得更漂亮。
現在天子用他來揭錦衣衛的醜,足可見之狠。
因為他是不會給這些人留手的。
(本章完)